第五十七章：各自的正義（中）
面對那來之不絕的光劍幻影，白彥可謂是用盡手段。在那一剎間，他的視線模糊了一陣，逼他不得不咬破自己的舌頭，以腥味來刺激自己，穩住心神。此時，他的身體也正面臨著崩潰的臨界點。
玄啟丹每連續服用一顆，可維持的時間便會縮減一半，而對身體的傷害也會加大一倍，可白彥還是用著強大的意志力苦苦支撐著，絕不能倒下。
不管是出發前虛花的預測，還是步搖所能預知到的十息未來，白彥都無法勝得過天啟，他必死。
但要是時間重來，不周神樹允許他再做一次選擇，白彥會後悔嗎？
他不會。
屈於求存，等待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才報仇，這樣無疑是一個聰明的做法，白彥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但屈於求存，也可以理解為懦弱。要是白彥放棄了，繼續隱藏自己。很可能就會有一堵高牆築在他的內心當中，讓他的修鍊止步不前，一輩子都無法報仇。
童話里，少年的內心是炙熱的，總有一天會手印昔日的惡人。
古話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這裡是現實，再炙熱的內心也會有熄滅的一天，再苦大仇深也會又丟淡的一天。
白彥真的很怕，很怕自己有一天也會是那樣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修行路上遠沒有蘭亭門草廬前那樣的好風光，修行是一條充滿意外以及危機的道路。說不清，哪一天白彥自己會死在某人的手裡。道不明，哪一天卡洛斯也會被人鎮壓魂絕。
就算是卡洛斯永后閉關修鍊，但誰又能肯定，他會不會煉到走火入魔，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或許，白彥還年輕，還是少年，可以活生生地耗死卡洛斯。
可那有意義嗎？
所以，白彥不會後悔。就算是再選一次，他還是會作出同樣的決定。
即便是撞他個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此仇不報，何以安息。
此仇不報，何以安眠。
點點螢火終於熄滅，平原之上什麼也沒有，唯留下的深坑與劍痕，見證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白彥身軀彎了下來，唇齒間在喘著氣，天啟與玄啟真是一道無法越過的天塹。
「白彥.……別打了，我們向卡老求情，他一定會放過你的！」蒼蒼帶著哭腔說道，她根本就不知道白彥和卡洛斯為什麼會打起來，那並不是能坐下來就能化解的事情。
想要化解，只有兵刃，以血相見！
她甚至不顧危險沖了上去，但迎來的只有一把冰冷的黑傘。白彥的靈氣還沒有散去，那便是一把劍，一把充滿殺意的劍。
「你別過來！」白彥厲聲道，黑色的劍身似乎都快要凝聚出劍芒，都快要刺傷蒼蒼。此刻的白彥只能用發瘋來形容。
儘管蒼蒼很活潑，很可愛，也很溫柔。可此時的白彥不需要溫柔。
死戰之下，不能讓自己的內心變得柔軟，否則只能戰死。
原來那情意已在不知不覺間升溫，也不知發展到何處，終點又在何方。
下方兩人的動靜，又怎麼會瞞得住卡洛斯的眼睛。他的眼神依舊冰冷，殺意半分不減。但他決定起碼要讓白彥死得明白。
卡洛斯夾著道音說道：「白彥，你說自己出生在獵戶，但你知道獵戶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獵戶，自然是一條以捕抓猛獸為生的村落。」白彥用著無需爭辯的語氣說道。
卡洛斯帶著嘲笑的意味回答道：「獵戶村如果只是一條單純以狩獵為生的村落，又怎麼會擁有近乎十萬冊的書籍！」
白彥聞言怔怔，那間房子，那座廟堂裡面的書籍的確是多不勝數。
「那些書籍，恐怕就是如今的四大帝國，八地城邦所有加起來，也不及你們獵戶村藏書的一半。試問天下又有哪條村落，會擁有這般底蘊。」
卡洛斯極其認真地說道，為白彥揭開獵戶村的真相。
「獵戶村，獵的不是猛獸，而是這天下所有的學識，從人族再到萬族，孜孜不倦。只是不知，當年那些書你究竟是看過多少。」
白彥陷入了震驚當中，那些書籍所涉獵的範圍的確過於龐大，以至於他看了五年，即便是擁有驚人的記憶力與閱讀速度，積累下來，也不過是看完藏書的一角。
「所以我很奇怪，你既然是獵戶村的孽種，又怎麼會施展不出其他的劍法還是招式法術，原來你還沒看，可惜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們那裡的人實在太蠢，能擁有如此海量的修行書籍，卻偏偏都喜歡沉迷別的研究。」
「什麼才是奇遇，能入到獵戶村就是我輩修行路上最大的奇遇。」卡洛斯如此評價道。
「但他們也太聰明，那不是好事情，要不是因為他們太聰明把自己逼入絕路。七百多人，能為我人族貢獻出多少的力量。也許，雲天戰艦有他們的參加，會提早數十年完成也說不定。」
白彥聽不懂，認為卡洛斯在胡言亂語，即大怒道：「你到底在亂說什麼！什麼研究！」
「他們都是一群瘋子。」卡洛斯再次回憶起當晚所發現的事情，依然無法想象。
「我們在無意之中發現位於獵戶村中的地下廣場，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卡洛斯終於道出了獵戶村的最後真相。
「獵戶村的人，其實一直在進行關於改造體計劃的研究。」
「他們想要將改造體再現於界！」
無人敢相信卡洛斯的話是真實的，包括白彥在內。因為改造體計劃在提出的過程中，人族域地曾引發出一場驚天浩蕩，差點為毀了不周神樹。
在末法紀元之後，人族修行者大幅度銳減，為了能快速挽回當時的局面，人類曾提出過各種促進修行的辦法，那個年代可謂百家相爭。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不周神樹計劃」與「改造體計劃」。
不周神樹計劃，通過甄選出合適的修行者，植入系統輔助修行。借古今之經驗智慧，再創人類輝煌。
而改造體計劃，則是速成人族修行者，將各族最強融入到人體當中。奪萬族之造化，改造人類身體，創造出完美的人類。
但不周神樹依然生長的平原中，枝葉繁密，改造體計劃自然是失敗了。
當年，改造體的確出現過。但只是曇花一現，或是流星驚鴻。因為改造體實在太過完美，他們擁有魔族的身軀，妖族的速度，墮仙後裔的悟性。
世界，或許是天道，並不允許太過完美的事物出現，所以改造體註定走向滅亡，他們沒有生育能力，無法繁殖後代，又如不穩定的機器，極易失控暴走。而且改造失敗的人類，他們將會變作一頭野獸，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人的形態。
這時的白彥不知為何回聯想起初入屍山時遭遇到的邪伏虎。
「幸好你們的研究還沒有成功，也幸好你們的研究將無法成功。」卡洛斯感慨地說道，幸虧殺光了那群如天才瘋子般的獵戶村民。要不然當改造體再現人間的時候，也不知會給人族帶來多大的浩劫。
「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你還想要報仇嗎！」卡洛斯又問道，那強烈的殺意尤未減弱。
「你的決定或許是正確，但滅族之仇不能不報！」白彥凝神道，黑曜傘在他的催動下劍芒內斂，蓄勢待發。
「所以當年我不可能讓他們活著，現在也不可能讓你活著。為了不周神樹，為了人族能夠繼續沿著正軌走下去！」卡洛斯如天神般正氣凜然道，在他的身後，那無比蔚藍的天空，已是異象頻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