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隔牆有耳遇二才
一番君臣相見的戲碼就此誕生,伏泉想來,如果自己能夠名列青史的話,估計會流川所謂的「志才選君」的故事吧。
之後,三人又是觥籌交錯,暢談天下,不過他們在暢談,隔壁雅間同樣也在交談,討論天下諸事。
初時,三人並未留心隔壁的言語,只是依舊交談,只是隨著隔壁的言語越加深入,他們的的話語卻是越少,眼神也是愈發凝重。
其中,以伏泉眼色最重,至於原因,卻是因為兩人此番所討論的卻是伏泉向皇甫嵩進言,將戰後所俘之黃巾蛾賊,全部徙邊塞外,擴土屯田的事情。
自從前番伏泉諫言以後,皇甫嵩便與他一起具名上書朝廷,以前番所俘太平道餘孽過多的理由,希望朝廷對那些被人挑撥的愚民網開一面。畢竟,黃巾蛾賊中,以不知太平道張角真實面目的愚民百姓最多,如果一味將他們連坐處死的話,也是有傷天和,倒不如本著建設國家的精神,弄到塞外屯田移民的好。
兩人裡面,一人說得不多,聽其言語,應該對於屯田沒有太多深入研究,所言優劣都是隨著這幾年塞外屯田后,早已被皇甫嵩等人發現的優劣點。當然,令伏泉三人重視的當然不是此人所談,讓他們重視的卻是另一人所說,其與剛才那人所談完全不同。
那人所談的卻是當下社會言論所沒有注意到的點,比如,屯田之策真的可行的話,不僅在塞外,還可以在西域,甚至在西域更西的地方實行;比如,擴土移民后,可以為國家增加不少合法的官員崗位;比如,將塞外化為中原,中國就將再無北方胡族大敵了……
這些論點,正是吸引三人,甚至令伏泉最為注意的,因為這些都是伏泉所沒想到或者說他忽略的。畢竟,伏泉對於屯田的認識,還是後世總結的一些經驗教訓,至於其中更深入的成果,他也沒有深刻清楚,現在那個人能夠如此深入明了的說了出來,實在是不得不讓他注意,有那麼一瞬間,伏泉都想知道對方是不是和他一樣是穿越而來的。
不過,最終伏泉還是確信對方只是自己總結出來的這些論點而已,因為他的話里,明顯對於他所提出的論點,沒有充分合理的解釋依據。只能說,對他而言這些東西僅僅只是猜想而已,然而,最可怕的是,他的那些猜想,都十分接近現實。
半響以後,隔壁雅間兩人應該是談性已至,或者說對於屯田,因為沒有太多參考依據,所以結束了那番對話。不過,正當伏泉準備命兵卒,請來二人一敘時,卻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高唱辭賦的聲音,想來是那兩人換了話題,轉而討論辭賦了。
這一次,原先那討論屯田,論點不足的男人,卻是突然雄起,直接就是朗誦了一首,連伏泉都有些驚嘆的辭賦。
只聽那人高喝道:「我出東門游,邂逅承清塵。思君即幽房,侍寢執衣巾。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何以結中心?素縷連雙針。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何以慰別離?耳後玳瑁釵。何以答歡忻?紈素三條裙。何以結愁悲?白絹雙中衣。與我期何所?乃期東山隅。日旰兮不來,谷風吹我襦。遠望無所見,涕泣起踟躕。與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陽。日中兮不來,飄風吹我裳。逍遙莫誰睹,望君愁我腸。與我期何所?乃期西山隅。日夕兮不來,躑躅長嘆息。遠望涼風至,俯仰正衣服。與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日暮兮不來,凄風吹我襟。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愛身以何為,惜我華色時。中情既款款,然後克密期。褰衣躡茂草,謂君不我欺。廁此醜陋質,徙倚無所之。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
詩賦唱完,雅間內一片寂靜,究其原因,卻是這詩賦作得極好。它用第一人稱的口吻,來敘寫愛情的歡悅和失戀的痛苦,運用鋪彩摛文的手法來刻畫女主人公豐富的感情活動。全詩可分為三個層次,首先是追憶初識的光景;然後是回憶熱戀時的情景;最後是抒寫被棄的景況,完全令人聽完,不由得沉浸詩中女人那為愛痴情的感情中去。
「妙哉!妙哉!」戲志才洒脫之極的大讚道:「未想今日竟聞此等佳作,真幸甚也!」說完,拿起手中耳杯,一杯美酒便已開懷而盡,喝完之後依舊是一副陶醉表情,顯然十分高興。
伏泉同樣如此,本來對於兩人好奇不已的他,聽了這詩賦后,又不由產生愛才之意,有著招攬了戲志才之後,再去招攬二人的想法。
不過,心裏面,伏泉也知道,自己所想可能是妄想而已,至於原因,當然就是在這酒肆。畢竟,這酒樓可是潁川郡郡治陽翟縣城裡最好的酒肆,普通之人顯然根本來不了這裡消費的,而那兩人又是在酒肆的雅間里用餐,顯然家境起碼在中人之家以上,而以他們所展現的額才學來看,最有可能的是此二人出身士族,這很顯然不是眼下正是外朝士人眼中釘的伏泉暫時可以招攬來的。
未幾,只聽得隔壁屋內,傳來幾聲伏泉所派兵卒,和隔壁的兩人對話的聲音,是那兵卒誠懇請二人來隔壁一敘。很快,片刻之後,便聽到兩人應允的聲音,又過了一小會,隨著腳步聲傳來,伏泉的雅間里很快便進來二人。
只是,那二人進來之後,在雅間里的五人,除了戲志才以外,卻皆是詫異不已,紛紛直視己方朋友,暗道不會這麼巧吧!
他們之所以詫異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此刻所見之人,他們相互間都有所認識,而那兩個進入伏泉雅間的傢伙,也算伏泉熟人,因為他們正是伏泉前番在郡署府酒宴里,認識的繁欽和棗祗二人。
這兩人分別出自陽翟縣城的繁氏和棗氏,一個叫繁欽,另一個人叫棗祗,俱是高冠儒服打扮。令人年紀其實不大,應該都是剛剛及冠不久,穿著各自儒服,倒是頗有幾分帥氣的模樣,也算得上是才貌兼備了。
伏泉望見,兩人見自己十分驚訝,當然,在見到戲志才后,他們更是有些驚訝,至於徐福,大概是存在感弱了些,繁欽和棗祗二人卻自動無視。
「今日於酒肆飲酒,初聞隔壁有大才之士相談,孤甚喜之,便令人相招爾等。未想卻是汝二人,真乃幸甚!來,孤先飲一杯,多些二位來此!」未免氣氛便的尷尬,伏泉率先舉起手中耳杯,對那兩人敬酒道。
「謝平寇妙贊!」對面兩人,在伏泉說完后相視一眼,隨後齊齊行禮應聲道,不過他們眼中,卻是明顯有幾分後悔,大概如果知道這雅間是誰在此飲酒的話,估計他們就不會再來了。
問詢之後,伏泉此得知,原來剛才那令人感同身受的詩賦,卻是繁欽所作,詩賦名為《定情詩》。
「定情!定情!」伏泉喃喃自語,然後大笑道:「果然是『定情之詩賦』也,此番來陽翟,便聞休伯以文才機辯,得名於汝潁之間,長於書記,尤善為詩賦,汝潁年青士子皆不敢與爾相比,今日見之,果真有詩賦大才也!」
休伯,卻是繁欽表字,伏泉說著恭維話,但卻並沒有對繁欽,有太多的招攬意願,畢竟,深刻知道天下即將不穩的伏泉,是不可能喜歡這些只在詩賦上小有所成,卻不能發揮出實際能力的人。這類人,除非和平年代,能靠著自己才學,在朝堂上投機,否則,他們的仕途明顯會不順,甚至有可能來一出昔日為天才,今日卻只為刀筆吏的事實。
「謝平寇妙贊!昔日平寇少時,亦作佳作無數,吾不及也!」繁欽笑著回應,當然笑容也有些虛假,她雖然在感謝,其實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被伏泉看上。否則,伏泉如果學習他對鍾繇那樣,對自己進行半人生逼迫妥協的話,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隨後,恭維過繁欽后,伏泉這才看向另一人,既然繁欽不是他的目標,那麼這棗祗,顯然就是伏泉的目標了。
「適才聽聞棗君所言屯田之事,感觸頗深,不知棗兄所言屯田諸般利弊,乃何人所傳?」伏泉試探問道,雖然來陽翟時,也知道棗祗在陽翟縣城內有不小名氣,但毫無疑問,多問情況並不是壞事。
「回稟平寇,吾所言皆乃平日所思,嘗於北方遊人,聽聞平寇所授屯田良策,心中甚喜,便時常鑽研,故有此等言論。若有不實之處,望平寇勿怪。」棗祗回道,言語之中,卻有幾分恭敬,伏泉想來,大概是因為自己所提的屯田策略吧,畢竟看這人神色,應該是十分喜歡自己所提到的良法。
「棗君真大才也,屯田之策,剖析之深,世所罕見,孤甚服之!」伏泉感慨道,不止是他,就是戲志才和徐福看向他目光都有所不同。
只是,伏泉注意到,戲志才看棗祗目光里,雖有敬意,但卻有不少敵視,細細想之,伏泉覺得大概是寒門士人對於士族中人的一種不可描述的感覺吧。
想到這裡,伏泉不由感慨,真不知道這戲志才後來投靠曹操時,是如何與潁川士人集團相處的。明明對對方有說不清的恨意,卻甘願由潁川士人引薦,明明有智略大才,施展才華卻不能為君主獨記,實在有些窩囊。
或許當時,眼看漢末群雄爭霸,亂世開啟,知道再不得人賞識,自己就得一輩子碌碌無為,這才在同為潁川的名人士人荀彧的介紹下,認識曹操,並且被曹操的識人之法打動,即使他的功勞可能會讓他最不喜歡的士人得利,最終為了自己,也有各方面原因,戲志才甘為曹操所用。
不過,現在自己招攬了戲志才,以後看來就沒有曹操什麼事了。真為自己那拐彎親戚曹操難過,只是,想到曹操那得天獨厚的宗族人才,伏泉心中也就不難過,同時,他的心裡,又加深了一種想法,那就是要繼續收攏其他人才,反正這是穩賠不賺的買賣。
嗯,潁川郡內,還有哪些寒門士人可以拿下呢?還是得多招攬幾個,削弱敵人,從現在做起!
想到這裡,伏泉思緒飄散,陡然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看著棗祗,暗道不會這麼巧吧?這棗祗不會是最早向曹操提出屯田的哪一位吧?還是曹操最困難時,那位給曹操集結糧食的大功臣,屯田鼻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