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讓胡笳十八拍再現
酒足飯飽,蔡邕興起,又取了琴來彈琴助興,伏泉聞之,暗道果然是漢末的音律大家,所彈之樂令人神往。
聽得興起,望向年紀小小的蔡琰,心中一動,在蔡邕一曲演罷后,對蔡邕道:「來時聞得議郎愛女精於音律,不如令其撫琴一曲如何?」
「可!」說完,蔡邕望向蔡琰道:「昭姬,撫琴一曲,於平寇賞之!」
「諾!」
十歲的蔡琰恭敬行禮之後,便走到蔡邕身邊,小小的身體端坐後院的一張書案前,蔡邕拍了拍愛女的瘦肩,回到食案前,將屋內交給蔡琰。
待蔡邕坐好,只見蔡琰神情嚴肅,手撫七弦,亮麗的琴聲徐徐響起,緩緩流淌,四溢開去,充盈著大堂每一處角落。
伏泉聞之,眼露異色,暗道蔡琰不愧為蔡邕之女,這等年紀,所彈之曲,在他這一世能比之者甚少,就是連劉堅那個當初教他琴樂的傢伙,都比之不及。
同時,伏泉也感嘆怪不得蔡琰可以在後世留下那麼大的名聲,這份天賦,的確是有道理的。只是,想到讓蔡琰成名的另一個因素,伏泉就不淡定了,那首流傳後世的《胡笳十八拍》,固然說明蔡琰的才情,可又何嘗不在說明漢末三國的大亂,天下百姓所經歷的災難嗎?
雖然伏泉不知道《胡笳十八拍》的具體內容,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清楚漢末三國流傳後世的諸侯爭霸,梟雄之路,這裡面是用了多少百姓之命去填的。如果有可能,他永遠都不想來到這個時代,畢竟,能讓一個王朝從近六千萬人,短短几十年,就分裂成三國,並且三國總人口算上各國抓來的蠻夷,也就不足千萬,這裡面就算拋卻瘟疫這類的不可控因素,但也足夠說明這連連征戰到底有多亂!
這一世,我定要以雷霆之勢,將那些跳樑小丑,掃滅入歷史垃圾堆。
死死握著耳杯,伏泉一口將杯中之酒飲盡,氣息一遍,似如猛虎覺醒一般。
屋內的琴聲漸漸歸於平靜,伏泉回過神來,然後大笑謂蔡邕道:「昭姬天賦高絕,僅音律一項,異日大漢必又出一『班惠班』也!」
「昭姬尚幼,難當平寇誇耀,需知『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蔡邕謙虛回道,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卻顯露他的真意,的確,任何人誇獎自己的愛女,是個父親都會開心不已。
至於所謂班惠班其人,卻是指本朝女性名士班昭,班固、班超的妹妹。其字惠班,博學高才,當時兄長班固著《漢書》,未竟而卒,班昭之後奉旨入東觀臧書閣,續寫《漢書》。伏泉此意,是將蔡琰比作音律上的班昭,自然贏得蔡邕高興,當然,有時候伏泉也不無八卦的在想,恐怕蔡邕在生下女兒后,就有將蔡琰培養成班昭的意思吧?不然,為什麼要給她取了昭姬這個字呢?還不是意有所指嗎?
和蔡邕一家用過餐飯,聽完琴曲后,伏泉又簡單與蔡邕聊了會天,便起身告辭,出了蔡府,蔡邕一路相送,任憑伏泉如何推辭,讓他回家,這位至性大儒都不答應。
「議郎,如今閹宦勢弱,不若隨吾從軍平賊,事後吾必向陛下請功,召議郎回京。」路上,伏泉想起蔡邕似乎一直都想入京為官一事,心思一動道。畢竟,只是讓蔡邕跟著自己混個軍功,等黃巾之亂平定,讓他重新做官而已,怎麼說都是自己已經開始預訂的准岳父了,只有讓對方欠自己人情多一些,再加上他們之間的淵源,到時候求親,才能更順利才是。
聞言蔡邕一愣,隨後想到什麼,搖了搖頭道:「吾老弱之輩,不通兵事,如今大將軍召袁本初入京,想來不需軍功復職也!」
「這……」蔡邕這話,可謂是打得伏泉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他到現在都一直對袁家有所花冠,難道他忘了當年差點被陽球害死,而袁家為了自保,卻根本不出力,救他這個和袁家交好之人嗎?
而想到真實歷史上,若非董卓入京,徵辟蔡邕,恐怕蔡邕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入京了。即使董卓入京前,何進和黨人基本已經掌控中樞,宦官之輩都收斂實力,不敢和外朝相戰。而何進和袁紹後來更是已經掌握了天下大半權利,就算如此,那時候他們也沒有徵辟過蔡邕,可想而知蔡邕在他們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定位了。
念及於此,伏泉喝道「黃巾卒起,八州叛亂,太平妖賊所為,乃自世祖光武皇帝中興漢室以來,從未有之亂象。如今朝堂數變,天下人言滔滔,再有前番封諝、徐奉謀逆之事,閹宦為求自保,紛紛征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頗為收斂,勢微之勢已顯。」
說到此處,伏泉加重語氣道:「當此時,議郎乃海內大家,天下名儒,如何絕於老宅而無人舉薦?莫非何遂高、袁本初之流,皆乃無眼之人,不知高明乎?若如此,此番天下各地所徵辟之黨人名士,其名比之議郎,何如?」
這段大喝之下,說得蔡邕啞口無言,口張了又張,終是將口中想要反駁的話,咽回涌到嘴裡,或許,他的反駁也只是裝裝樣子而已,因為他根本無法反駁。
也是,自己還是想的太想當然了,袁氏也只是拿他當一個碑匠而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自己和袁氏最大的關係,也不過就是為他們族人,下葬后的石碑操刀而已,縱然他曾經和袁本初有過不小往來,可這樣也不能保證袁本初就會一定看在舊情,來幫他復出,就像現在,如果想徵辟他,早就和其他逃亡的黨人一樣,被朝廷徵辟了,黨人需要趁此平亂機會,極速恢復實力,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同伴等待?還在等待的,也只有那些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黨人放在心裡的傢伙了吧!
面前蔡邕心中所想,伏泉自然無法得知,他也只能做最後的勸導而已。畢竟,除了因為蔡文姬的緣故,自己如果真能把蔡邕召到身邊,對於自己也是有不小的幫助的,以蔡邕的名氣,很多事情對自己都必定會有無形加持的。
只是,說了半天,蔡邕依舊沒有迴音,伏泉最終也只有在出了蔡府,臨別之前,作最後一博道:「議郎,陳留賊眾甚少,數日可定,若議郎另有它想,可于軍中尋吾!」
言罷,伏泉轉身離開,帶著自己那幾十騎騎兵回軍營,只留蔡邕一人呆望著他們的策馬背影。
花開兩頭,各表一支,卻說王允告發中常侍張讓門客,和黃巾蛾賊勾結,進而彈劾張讓的奏書送至雒陽,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自從太平道起事以來,大漢朝廷就是數番變動,先是太尉和司空又換上了新人。鄧盛替了楊賜為太尉,張溫替了張濟為司空,其實這也不算什麼,不過是如今劉宏為了應付險峻局勢所安排的正常官位流動,只是因為這兩人都是三公,而且是在太平道起事後這一特殊時期,所以令人感覺朝中不安變動。
當然,真正讓人感覺朝中覆轍明顯的是侍中向栩、張鈞兩人,坐言宦者,下獄死。前者自是枉為名士,譏諷彈劾宦官之餘,還不想國家興兵平亂,說出了遣將於河上,北向讀《孝經》,黃巾蛾賊自當消滅的可笑話語。
向栩此舉不被皇帝下獄,那可就怪了,那個皇帝會對這類異想天開的臣子手軟,如果不是沒有證據證明向栩也勾結太平道,說不得劉宏都要認為這傢伙是為了讓太平道起事謀奪大漢天下的難度降低才提的,其所言語,完全與逆臣言語無異。
而向栩之事只是插曲,真正令朝堂起波瀾最大的,卻是張鈞彈劾宦官,若非無實質證據,恐怕諸常侍都將覆滅,這也是他們將各自在外為官的親戚朋友全部召回,從而收斂的緣故,實在是害怕再出禍事,他們連反擊的機會都沒。
本來十二個中常侍,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皆封拜侯爵,深受天子寵信。於是利用權勢,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貪殘,為人蠹害。
更有甚者,宦官無所憚畏,並起第宅,其宅邸豪華程度,如宮室無異。傳言皇帝劉宏愛登永安宮樓台,眺望雒陽城全景,宦官害怕皇帝發現自家邸宅不符人臣之規格,便命人勸諫皇帝說:「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
劉宏自此以後當真不再登高,一方面可見劉宏事關社稷,也是從諫之人,另一方面,也說明宦官深知帝心,由此更是肆無忌憚。
直到封諝、徐奉勾結太平道,謀逆之事事發,皇帝詰責諸常侍道:「汝曹常言黨人慾為不軌,皆令禁錮,或有伏誅者。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張角通,為可斬未?」
這才讓諸常侍大駭,深知離死不遠,皆叩頭認錯,之後人人求退,各自征還宗親、子弟在州郡者,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平息皇帝震怒。
然而,此事雖暫時壓住,但並不代表士人會放過十常侍。畢竟,如今太平道起事,黃巾作亂,大漢江山社稷累卵之時,有太多機會,可以針對彈劾宦官了。
到了某次天子召群臣議事,郎中中山人張鈞便上書道:「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人所以樂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盜賊。宜斬十常侍,縣頭南郊,以謝百姓,又遣使布告天下,可不須師旅,而大寇自消。」
張鈞所言,皆是將太平道作亂一事,責任全部推到宦官手中,欲借著前番中常侍封諝、徐奉的影響力,徹底打壓宦官。此舉,是要藉機將宦官一網打盡,可惜心不僅太急,又太大了,一下子要把宦官全部往死路上逼,先不說宦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會是那麼容易的就被他一紙奏書幾百。再說宦官也不是傻子,坐以待斃,任由張鈞蹂躪,而不反擊。
當皇帝劉宏將張鈞的奏書拿給張讓等人閱覽,結果張讓等人一看,心下大驚,慌忙之中都在自救。這些人服侍劉宏慣了,十分明白劉宏心意,一個個又都是會做戲的,放到後世,都是影帝級別的,於是各自皆免冠徒跣頓首,乞自致洛陽詔獄,並出家財以助軍費。
其時,劉宏四處發兵,軍費靡費甚多,西邸用度不足。見到宦官皆獻家財,並且張鈞所奏皆是臆想,並無和封諝、徐奉那樣謀逆的實據,而且自小便對諸常侍有感情,所以力保諸常侍。
於是劉宏有詔,讓中常侍等皆冠履視事如故,並怒斥張鈞道:「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當有一人善者不?」
劉宏本意,是藉此平息事件,畢竟誰也沒證據說十常侍都參與謀逆,這樣既得了宦官錢財,又能保住宦官之命。可是,宦官自然不會放過一直針對他們的張鈞,他們派人私下誣奏鈞學黃巾道,御史承旨審理,將其收掠獄中,而其所在大獄,卻為宦官所管,自然張鈞下獄,無人立即解決的話,也就別再想出來了,最終張鈞死在獄中。
不過,宦官報仇心切,張鈞無辜死於獄中,也是激起朝堂群臣怒火,只是並無證據可以反擊宦官。直到王允這封彈劾奏疏入京,這就宛如原本看似平靜的湖面,被倒入生石灰一樣,徹底將朝堂再次弄得沸騰起來。
再加上,這其中,又有不少有心人的暗中推波助瀾,以及這書信真實度太高,因此群臣在朝堂合力奏請下獄中常侍張讓。
當然,這一次群臣吸取教訓,他們主攻張讓,也用張讓的事情,去牽連其他中常侍,這一下子就打破了宦官之間的團結。其餘常侍見事不涉己,紛紛高高掛起,不為張讓求情,最終導致張讓孤立無援。
本以為就此可以剷除張讓,誰知令群臣意想不到之事發生,皇帝對張讓大為不滿,不過念及舊情,而且此事證明不了張讓謀逆,僅僅只是讓張讓叩頭陳謝,並未治大罪實在與先前向栩、張鈞二人,沒有證據證明和太平道有勾結,卻慘死獄中,差距甚遠。
也因此事,讓得更多外朝士人,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同時也知道,不架空皇帝,沒有權利,他們不會有什麼公平,在皇帝眼中,和宦官相比,永遠是要區別對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