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失悲劇張燕死
一萬五千餘黑山賊軍在留下不少屍體和同伴后,遁逃而走,看似脫離險情,可是當他們逃亡了十幾里后,見到擺在他們前面的漢軍軍陣,頓時傻眼。
只見得對面漢軍,以刀盾兵在前,配長矛兵輔之,之後弓弩兵以射程遠近依次排列,一個簡單有效的陣型,放在往日,這些戰鬥經驗豐富的黑山賊軍,會有不少種辦法破陣,可是現在,這簡單的陣型,卻是他們的催命符了。
「中郎,臧宣高雖小有謀略,然黑山賊軍兵廣,以其為將,掌兵抵之,似有不妥。」漢軍步卒中軍,麴義望著遁逃的賊軍,語氣不善道,他的心情很糟,伏德將這次步卒滅賊的重任交給初出茅廬不久的臧霸,使得他感到了一絲威脅,實在是臧霸在軍事上的才華令麴義頗為忌憚,擔心伏德會為了制衡他,而繼續重用臧霸。
「燕逆若列陣死戰突騎,尚有活路,如今,其眾自潰,吾軍何以言敗?將軍多心也!」聞麴義所言,伏德微微一笑,簡單敷衍著,他自然猜得出麴義的心思,因此說完之後,便繼續和麴義暢談打敗張燕步卒后,他們接下來何去何從的問題。
對於張燕這隻潰卒,伏德毫不在意,他可不信一支陣型散亂,四處逃亡的潰兵,能打敗自己這陣型森嚴整齊的漢軍?更何況,在這些潰兵身後,還有數千幽州突騎,前後夾擊,若是如此,漢軍都能讓這些泥腿子功破,那可就成了笑話了。
當然,漢軍雖然不會被黑山賊軍攻破軍陣,但如果想就這樣全滅賊眾,也很難,此地開闊,如果張燕識趣,主動繞過漢軍軍陣,從兩側逃脫,這樣雖然會被身後的幽州突騎再次殺傷不少人,並且不能第一時間返回壺口關,但是卻不會給列陣以待的漢軍全殲他們的機會。
這也是當時在壺關之時,上黨郡太守王海諫言的原因,如果縱容賊軍深入,然後集結兵馬,完全可以讓張燕陷入漢軍包圍圈殲滅他們。可是,像現在就地阻擊的話,除非張燕決戰,否則肯定難以盡全功。
對於也算受伏泉熏陶頗深的伏德而言,自然不會放任百姓不管,若是讓他用百姓的苦難成就勝利,他做不到,所以即使這一戰只能擊退張燕,但是伏德還是願意這樣去做,他相信,就是大兄伏泉在此,也會如此。
至於適才麴義所言,雖有顛倒黑白之嫌疑,但伏德心裏面明白,其實麴義也根本沒有把張燕等人放在眼裡,他這麼做,只不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過分對他進行制衡而已,因為從入幽州開始,麴義作為副將一直沒有立功的機會,實在讓麴義非常不高興。
漢軍此來雖然並未攜帶什麼輜重,一點兒車弩等物都沒有,但也絲毫不懼,此番追擊張燕,伏德聽從鞠義、臧霸意見,輕裝簡行,人人只帶兵器盔甲和三日乾糧,這才有漢軍能這麼快趕來張燕所部,只可惜,就是如此,還是讓這伙黑山賊寇禍害了不少上黨郡百姓。
「傳令,堅守前軍,賊軍敢來,後退一步者,斬!」漢軍前方,臧霸看著愈來愈近的黑山賊,目光凝重道,即使黑山賊潰散,但他也不敢大意,因為如果他的前軍被衝散,說不得還真有可能被黑山賊逆轉,那樣的話,他的樂子可就大了。
「兄長放心,小弟在此,絕不叫黑山賊破陣一步。」孫觀應聲回道,而後小跑幾步,沖向軍陣第一線,那裡是他親手訓練的一屯人,這一戰他要身先士卒。如今一個小小的屯長已經不讓他觸動了,他要成為將軍,要出人頭地,而這一切,前番打張純、張舉因幽州軍主攻,他們所得的功勞太少,現在的話,就看這一戰他如何打張燕立功了。
黑山賊陣中,張燕看到漢軍阻擊不足,當即皺眉,同時也和在遁走路上相聚的其他渠帥商議,應該如何應對現在的局面。
若是背後沒有那數千追擊騎兵,他肯定會很樂意和伏德擺開架勢乾的,雖然他怕伏德那個參與平定太平道的兄長,但是對於伏德這小屁孩,他還沒有什麼畏懼。只是,現在前有敵軍,後有追兵,如果他帶兵破陣,能一下子突破漢陣那還不錯,如果突破不了,那極有可能陷入漢軍圍困,這樣的話,無疑他們的傷亡會很恐怖,甚至無人能逃脫。
在黑山賊里,其實山頭林立,張燕只是名義上被大家推舉出來的統帥而已,原因自然是他的勢力是最大的一支。平時,黑山軍眾人或許對其決策毫不猶豫的支持,但是,現在事關大夥的生死性命,那些小渠帥自然起了心思。
當下,便有不少人提出繞道撤退,絕不可和漢軍硬拼,即使可能會拉長撤退路程,甚至會拋棄他們搶來的物資,但是性命對他們而言,是第一位。不過,還有不少人覺得應該死磕漢軍步卒,但有個前提,他們要求張燕動用他的騎兵,讓騎兵去突破漢軍陣型,這一點上,張燕十分遲疑。
只是,無論他們討論結果如何,在他們到達射程后,漢軍的箭矢便從天空上,如期而至。卻見得,密集的箭矢如雨般,灑落在黑山賊軍內,一時間矢如雨下,滿天都是。
黑山賊軍本就往來山中,而且多是流民裹挾來,大浪淘沙的兵卒,根本就沒多少鐵甲,大多數人也只能穿著不齊整的皮甲,甚至有的人還只是布衣,哪裡抵抗得了犀利的箭簇。只見,士卒成排成排的倒地,哀嚎不絕於耳,這一輪箭雨,起碼對這些防護不及的黑山賊造成了千人以上的死傷。黑山軍當即給予還擊,只是,他們在遠程武器方面,使用的多是自製的獵弓,殺傷力和射程都有限,能給漢軍造成傷亡的只有少數,對比他們自己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見此,當下便有於毒等渠帥,根本不再和張燕談論戰略,他們都是建議從兩側撤退的,見到漢軍攻勢起來,返身就招呼自己部屬,從兩側退走。一下子,就打亂了張燕的節奏,他連阻止都來不及,頃刻間便有數千人從兩側遁走。
「該死!一群狗賊!」張燕見此破口大罵,但此時已容不得他多想,剩下的人里都是主戰派,他若是不打一場直接撤退,恐怕軍陣立馬就分崩。當下,張燕展現了他能成為黑山軍內最大勢力首領的能力,毫不猶豫的對身邊諸騎喊道:「騎兵衝鋒,其餘人等隨後進軍,生死存亡,當此一戰!」
「殺!」
未幾,便見千餘騎陣型不一,甲胄不全的騎兵,呼喊著,加快馬速頂著箭矢衝鋒而來,在騎兵背後,黑山賊剩餘各部也在各自渠帥的帶領下,在騎兵背後,向漢軍衝鋒。
對面,臧霸見此,又連忙命人通知顏良、高覽,讓他們見機行事,一旦賊軍騎兵破陣,陣型不穩,就靠他們大戟士穩住本陣了。不知道黑山賊騎兵實力的臧霸,選擇了最穩妥的策略,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他的準備根本沒用,黑山賊的騎兵實在是太差了。
漢軍陣前,只見張燕為了穩固自己地位,豁出老本派出的騎兵,壓上漢軍前陣后,預想之中的漢軍前陣崩潰,給後方步卒創造突破空間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們的衝鋒,僅僅只是崩開了幾個大口子,但很快便被趕來的刀盾兵和長矛兵的堵上,一千餘騎兵,在被箭矢殺傷了兩百多后,又突破漢軍軍陣,殺敵數百,自身也損失五百多人後,僅剩七百騎左右,被困在漢軍陣前,沒了馬力的他們只能在張燕率領下,用手中的馬刀和他們馬下的漢軍步卒肉搏。
之後,略顯錯愕的黑山賊步卒也跟著來了,他們本想跟著騎兵衝擊漢軍,現在的情況明顯不可能給他們機會,因此,別無選擇的他們只能在各自渠帥的招呼下,用人海戰術去硬拼漢軍軍陣。
「哼!張燕小兒不知天高地厚,這等劣馬,亦敢撼吾大漢天威乎?」後方,麴義見到黑山軍騎兵不自量力衝刺的情況,鄙夷說道,出身涼州的他,不僅對於步卒指揮有一定的造詣,對於騎兵,更加不俗,畢竟邊地之人,誰不是從小就在馬上玩的?就算家裡沒錢買馬,但是馬術卻是必須掌握的,出身豪族的麴義自然也是如此。
對於張燕騎兵這麼爛,麴義在見到那些馬兒時候,便有預感,不說黑山賊騎兵裡面有不少劣馬老馬,速度爆發力就不行。就說裡面雖然有一些良馬,但多數明顯有些瘦弱,看著就像是掉了膘的樣子,馬兒飯都沒力氣,又如何指望它們衝鋒,即使馬兒忠誠無比,非常有靈性,但也不可能沒力氣還能有鑿破敵陣的效果。
當漢軍以堂堂軍陣,對付散亂的黑山賊時,這場戰爭其實就以註定,特別是黑山賊的數量本就和漢軍差不多,而且他們後方,還有正要趕來的幽州突騎。
兩軍廝殺之時,突然之間,卻聽得有賊眾喊道:「燕帥死了,燕帥死了……」
一下子,宛如魔咒一般,整個正在衝鋒的黑山賊軍內,傳遍了這聲音。
還沒等眾人緩過神來,又聽到后陣傳來「漢騎來了,漢騎來了……」的聲音,這下子,真是雪上加霜,當下,便見不少渠帥竟然臨陣撤退,帶著自己的人從漢軍左右兩翼撤退,根本不顧現在還在大戰。
不過,也不需要他們顧及了,因為大多數黑山賊在聽到這些消息,都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有少部分死忠者,依舊在苦苦支撐,他們要為「燕帥」報仇。
所謂「燕帥」,自然就是張燕,這是黑山賊對他的稱呼,而張燕的死亡卻是在率兵繼續死磕漢軍陣型時,被一枚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流失射中腦袋,當即斃命,掉落馬下。而他的死訊傳來,所造成的影響明顯是巨大的,黑山賊軍因此而崩盤。
隨著漢軍陣前的張燕死忠者被殺盡,四千餘騎騎兵分兩路,沿著漢軍左右兩翼追趕四散的黑色賊后,伏德在兵卒的帶領下,終是見到了如今面目全非的張燕。
卻見,一枚斷了一般的羽箭,冷冷的插在他的腦門上,他的臉上除了一顆眼球尚能看清,其餘部位,卻是模糊城肉泥。那是剛才作戰,兩軍兵卒和馬匹踩踏所致,樣子端是嚇人無比。
「不想一代大賊,卻落得如此境地,真世事難料也!」伏德搖頭嘆道,誰能想到控制黑山賊百萬之眾的張燕,竟然會因一根流失而亡,在他得到兵卒報告時,第一時間都表示不信,若非得到一些降卒的確定辨認,他都懷疑這到手的功勞的真實性。
見到張燕血肉模糊,麴義對伏德問道:「中郎,燕賊首級,當何如?」
「割下,送京師報捷。血肉模糊又如何,這等大功,不取百不取。」伏德冷冷道,反正張燕死了,這功勞就跑不了,至於這首級如何,無非是給個交代而已。畢竟,這等謀反叛亂大賊,你要換個其他首級頂替,說不得會熱出亂子,不如就用原版的,如果有人質疑首級真實性,那就讓他們去把活的張燕找出來再說。
之後,伏德令各部統計傷亡,很快便寫下此戰死傷兩千餘,殺敵五千的戰報,和張燕的首級,一同送入京師報捷。
接著,他又令兵卒,一一審問降卒之中,干過傷天害理,比如屠殺百姓、奸**女的人,凡有言語閃爍、遲疑者,皆殺之,最終也只有數百人活命。這是他和兄長伏泉學的,不僅僅是懲治壞人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給這些黑山賊立威,因為在他眼裡,這些降卒就是之後的炮灰。
而後,伏德留下一部兵馬,保護傷兵,便帶著其他兵馬,以麴義率本部兵馬並那數百降卒為先鋒,直奔壺口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