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摩古城
在叢林的腹地，一位巡衛騎兵乘駕著飛獸於高空鳥瞰。獸翼有力地撲扇，把他送上林鳥也難以抵達的高度。
凜冽的勁風像尖銳的刀片，把他臉上的寒霜切得支離斑駁。
林地的景象在疾速地撤退，他的目光也急速地掃掠大地。
在繁亂、變幻的景象中，他覺察到不尋常的情況。他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一點。視野內的景物逐漸放大，越來越清晰，最終出現了三十幾輛獸籠車和多位驅車者的模糊影子。
確定目標的位置后，他吹響哨子呼喚同伴，隨即勒緊韁繩，迫使座獸扭轉方向。
在一條偏僻的林間小道上，一隊大蛛獸在馴獸士的驅役下敏捷地拔足行進。
大蛛獸背負著黑鐵打造的獸籠，憑藉高挑的蛛腿跨越了灌木林、草叢、沼澤地等複雜的叢林障礙。
這支特殊車隊的領頭者察覺飛獸正在逼近，於是大聲喝停隊伍。
三隻從各處攏來的飛獸盤旋在大蛛獸車隊的上空，從頭到尾巡查了一遍。
「摩古城已經封鎖了這條道路，你們為什麼要從這裡通過？」
「聖靈是唯一的真主。」
「聖靈是唯一的真主！放行！」
為首的騎兵和車隊的頭領互接了一段簡單的暗令，之後雙方都收回弓箭和護盾，放下了戒備和敵意。
「聖靈教廷的光輝永遠照耀薩夫卜雷！」道完一句虛偽但常用的問候語，頭領接著向教廷的士兵陳述車隊的情況，「我們要將這批貨物送到摩古城，請放心，這裡沒有異教徒。」
巡衛騎兵走下騎獸，挨個檢查獸籠，沒搜出可疑的對象。蛛背的獸籠里關押了一批珍貴的獵物，主要是稀奇的獸類和中小體型的妖精。
他們還看到幾張人族的面孔，僅略瞥了一眼，則默然轉身。
搜查完畢，三位巡衛騎兵翻身騎上飛獸的背座，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飛走。由大蛛獸組成的車隊也繼續朝摩古城進發。
班索目睹了這短暫的一幕。
聖靈教廷的士兵為什麼會在南大陸現身？
種種跡象表明，這裡是南大陸薩夫卜雷。由於方向星陣出現了第七顆星，又有一顆星的光芒變得黯淡，打亂了星的次序，以致他當初誤判了方向。
他隱約猜測到一種情況，也許是聖靈教廷不滿足在北大陸的擴張，企圖把信仰傳播到物產豐饒的薩夫卜雷。
不過聖靈軍的目的是什麼，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向他們表現出對聖靈的信仰，是否能夠獲救？
可惜他的嘴被布條纏住，不能說話，白白錯失求救的機會。
前幾天，他曾嘗試和車隊的人交流，結果無人回應他的話。唯一能聽懂維因茲通語的車隊頭領威脅他，說是如果不想把餓了半個冰季的林獸引來，就趁緊閉上嘴巴。
隨後頭領讓人用布條封住他的嘴巴，剝奪他發聲的權利。
徒勞地掙扎了一番后，他安靜了下來，任由獸籠把他運走。餵養大蛛獸的馴獸士只給了他很少食物，根本不能填飽肚子。
車隊一路行駛，過了幾個哨塔關卡，進入一座奇異的城市。
首先入目的是高聳的蝸牛城堡，比班索見過的那隻巨蝸牛大上幾倍。城堡的蝸牛殼上附有大量由尖尾蝸殼聚成的建築群。
道路兩旁建了大量酒館，偶爾冒出一間交易林獸的店鋪。店鋪的門裝飾著獸類的顱骨，有獵戶扛著死掉的林獸走進裡面。
遠離道路的建築是民居，民居間由長繩相連，晾曬了新割的獸皮。所有建築都是由大大小小的蝸牛殼改造成的。
幾百個一百隻中小型的巨蝸牛殼簇擁著一隻高山似的巨蝸牛殼，使此地望似一片灰白的亂石林。
城裡的蝸殼分佈密集，其間穿插了喬木。一條結冰的河水把整座城截成兩半，河上鋪了幾條由巨獸腿骨削成的直橋。
班索一路上都在細緻地觀察沿途街道，努力地記住標誌性的蝸殼建築，同時在心裡擬定逃亡的路線。
被困在獸籠的幾天里，他不斷地猜測看守會在什麼情況下鬆懈，推知能夠逃脫的機會還是會有不少。假如因為迷路而逃不出這座城，那實在是太遺憾了。
車隊從骨橋上通過，進入了繁華的城中心地帶。
見到這麼多地底生靈的遺軀，班索有些驚訝。他想起剛進森林時遇到的那隻巨蝸牛，忽然理解地底生靈為什麼會在地表的叢林出沒。
這裡是巨蝸牛的墳墓嗎？眾多生靈有族葬的傳統，會在臨死前飛越大海、爬過山川回到祖輩留下的墓地。
捕奴隊的車隊沒有遭受城衛隊截攔，只有好奇的行人駐足打量蛛背上的囚物。
「嘿，瞧！奴隸獵手抓了一個外鄉人。」
「是從北邊的海灣那裡捕抓的吧！聽說聖靈教廷的僕從國打掉了一個海妖精的秘密工場，在那裡發現了大量的人族奴隸。」
「我也聽說了這件事。好像他們還發現了瑟達的蹤跡。」
「瑟達是誰？」
「她是新神由努巴的神使啊！我們不是經常提到『海語者』嗎？就是她！」
「原來瑟達就是『海語者』！這麼說她也是聖靈教廷要剿除的異教徒吧！」
這些行人站在街道上，放肆地談論著宗教話題，沒有絲毫顧忌。引起這些話題的那個外鄉人，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奴隸，很快就被他們忽視了。
班索蹲坐在顛簸的獸籠里，冷眼注視著周邊的人群。這些獸皮衣的人說著不屬於北大陸的語言，沒有一句是他能聽懂的。可是在他們的臉上，他還是能辨識出一種在圍觀獸類表演時才會有的表情。
巨型蜘蛛大搖大擺地邁著修長的毛腿，在車隊頭領的帶領下走近一座被鑿穿頂部的蝸殼建築。這個建築的大小僅次於城堡，打造它的蝸殼即使橫卧著也比喬樹高上一截。
從這裡可以仰望到蝸殼城堡的高聳的城牆，牆上有幾座花型炮台正對著這裡。
那種能夠投擲大石的奇花正搖頭晃腦地張望，用花瓣含住一枚標準規格的投石，時刻防範威脅。
城衛隊頻繁在城堡外巡邏，防守十分嚴密。見到這種情況，班索焦急不安。
車隊抵達目的地后，所有蛛獸都跪下了長肢。車隊的人協同從大建築里出來的衛兵，把獸籠的窄門打開，將籠里的獵獲逐個押送進缺頂的蝸殼建築內。
「吱——嘎——」獸籠門開了。
班索緊張地垂首，目光躲避開門的看守，剋制自己不要流露令人產生警惕的神色。就在看押者將他的雙手從籠頂的鎖鏈上解下來時，他急切地撞倒對方，奪門而出。
「啊，奴隸逃跑了！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