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孫冰
新妖歷一百七十八年春天，花果山妖國發生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妖皇孫悟空正式向天庭宣戰，從十二封地七十二城徵調二十萬大軍戍守西境和花果山南境海疆。
第二件事，妖皇按照妖界數萬年傳統，賞他的乾兒子孫小六八尾大旌。
八尾大旌，乃是用八尾狐妖的皮做成，按照妖界傳承數萬年的規矩，妖皇可賞賜八尾大旌給自己的子女，得到八尾大旌的妖皇後裔，就是下一任妖皇。
也就是說，妖皇孫悟空，立孫小六為妖國太子。
就在為賞賜孫小六八尾大旌舉辦的慶典當天，孫悟空召四長老、丞相無咎、孫竹、孫冰、孫二二進宮，同時被召的還有孫小六。
「若俺有事，你們便奉小六為主。」這是妖皇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第二句話，則是讓孫冰跪下，就跪在孫小六跟前。
孫小六當時就被嚇懵了，腿一軟差點也要跪下，卻被孫悟空暗中一腳給踢直了。
「孫冰。」孫悟空看著自己的愛將，表情異乎尋常地嚴肅，「俺要你發下天地大誓，此生奉小六為主，不得有違。」
眾人大驚。
要知道發天地大誓奉小六為主，跟先前大聖爺對大家說的奉小六為主可完全不是一回事，發下天地大誓，那是要終生為仆的。
孫冰看看孫悟空，又看看四周眾人，最後看向孫小六，他的神情鎮定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
「小六是俺弟弟。」半晌，他嘴裡才蹦出這句話來。
「對對對，乾爹，俺們是親兄弟，主不主的傷感情啊！」孫小六趕緊趁著機會表明心跡。
孫悟空的臉沉了下去，整座宮殿頓時有如冰窟，冷得人心底發寒。
「發下天地大誓，今日你可活著離開。」齊天大聖從不跟人討價還價，今日卻破了例，這大概是看在孫冰乃是獼猴王親兒子的份上，特別恩遇了。
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孫冰再不發誓，恐怕真的會小命難保。
一旁孫竹焦急萬分，一個勁給孫冰使眼色，奈何孫冰根本不看他。
孫冰直愣愣地看著大聖爺，依舊面無表情。
孫小六知道自己再不出來說話，孫冰鐵定死了個球的，於是他硬著頭皮說了句：「乾爹你這是幹嘛，俺越來越糊塗了。」
孫悟空眉毛一橫，正要發作，一旁默立良久的孫二二突然跪下，以大禮參拜孫悟空。
「爺爺，不知孫冰做錯了什麼，爺爺要鉗制於他？」
孫二二萬法通明，心思無礙，不管是面對誰，言語上從不遮掩。
她的話說得很明白，大聖爺必然是發現了什麼，才會以天地大誓來制約孫冰，或者再明白點，大聖爺必然是覺得孫冰有不軌之心，才會這麼做。
「孫老二你起來。」孫悟空見到孫二二也幫著說情，臉色更難看。
「請爺爺明示。」孫二二這會兒脾氣也上來了，壓根不聽。
堂堂大聖爺，萬妖之皇，居然被獼猴家老二拿住了，旁邊的觀眾臉上雖不敢表現出什麼，實則心裡早就已經驚得不知所措。
孫悟空一時計短，唯有一個勁撓腮幫子。
就在大家以為他老人家被逼不過要揭開謎底的時候，跪著的孫冰突然化出一根角刺，朝自己心口刺下去。
孫小六嚇了個半死，撲上去死死抓住堂兄的手腕，叫道：「哥哥你瘋啦！」
「以……孫冰之名，達……達於妖祖……」孫冰稍顯黝黑的臉痛得幾乎扭曲成一團。
「別念了，俺不要你奉俺為主，你是俺哥哥！」孫小六眼眶通紅，他一把搶下孫冰手裡的角刺，扔得老遠。
孫二二雖一貫冷淡，但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受此委屈，她也看不下去，一雙秀目隱然含淚，直直地看著孫悟空，沒有說話，卻比大吵大鬧更讓齊天大聖煩心。
孫竹撲通跪在地上，連著給孫悟空磕了三個響頭，道：「大聖爺，俺明白你是為小六著想，可您不是還在妖皇位上么，何必急著為小六安排，況且他們兄弟情深，一主一仆讓他們以後如何相處，請大聖爺成全小六和孫冰的兄弟之情。」
「孫竹你這個傻子！」一旁的孫馬喃喃地嘆道。
孫小六放開孫冰，猛地撲到孫悟空腳下，哭著道：「乾爹，俺不要做俺哥哥的主子，您還不如殺了俺算了。」
孫悟空看著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忽然嘆了口氣。
「罷了！」他看起來很是失望，對孫小六道：「此事作罷，小六，今日你的決定，他日可不要後悔。」
「俺不後悔。」孫小六擦著眼淚道。
孫悟空轉向孫冰，又道：「孫冰，你可知俺為何非要逼你這麼做？」
「俺知道。」孫冰艱難地點點頭，又俯下身子，向孫悟空深深一拜，道：「謝大聖爺好意。」
除了孫悟空和孫馬孫流兩隻猴子，其他人全都被這兩人的對話弄得一頭霧水。
大聖爺讓孫冰發下天地大誓奉小六為主，這樣的事情，孫冰還要謝謝大聖爺的好意？
唯有無咎和孫二二聽出點味道來，兩人均皺眉不語。
一場殺身危機就這樣有驚無險地結束，孫冰止住胸口的傷，隨孫竹和孫小六回獼猴王府，孫二二則借口需要向爺爺報告基地事務留了下來。
隨孫悟空走進水簾洞寢宮，孫二二向孫悟空深深一拜。
「孫老二你這是幹啥？」
孫悟空卸了甲，端著酒盞半躺在椅子上，顯得心事重重。
「求爺爺相告，孫冰出了什麼事。」
孫悟空呷了口酒，盯著手中酒盞，似乎有些出神。
孫二二靜靜地跪在地上，看著他。
「一百九十二年前，你們獼猴家到花果山，俺與你大伯結為兄弟。」孫悟空沒有回答孫二二的話，反是回憶起往事。
「此後三十多年，他與俺並肩作戰，誅殺作亂的大妖，平定東勝神洲戰亂，創立花果山妖國。」
「一百五十九年前，他為了俺，孤身獨闖無憂海，遭人暗算，身死道消。」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這一百五十九年來，俺一直當孫冰是自己的親兒子，你們怕是都不知道，俺對他比對小六還好。」
其實妖國高層一直都在揣測的大聖爺爺有意傳位於孫冰並非空穴來風，雖然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證據，但孫冰當年以大妖王境執掌十二封地之首的猴宮，爺爺傳授筋斗雲和道門長生之術，這些可都是花果山獨一無二的恩寵。
若說爺爺對孫冰好過對小六，這並非全是胡說。
可為什麼您今天還要逼孫冰認小六為主呢？
這話孫二二沒有再問，她知道爺爺會說。
「你知道孫冰在南儋部洲做什麼？」孫悟空突然問道。
孫二二搖搖頭，道：「俺之前並不知道，不過最近一年看到聽到，大致能猜出一些。」
她頓了頓，才壓低了聲音道：「爺爺讓他在南儋部洲跟人族學習治國帶兵之道。」
孫悟空點點頭，「也差不多啦，可你知道他還做了些什麼？」
這個孫二二卻是想不出來。
「他在作死啊！」孫悟空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