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那一夜，我們離開
距離冬幕節已過去十天，城中的局勢也沒有原先那樣緊張，據說封城戒嚴令也將要很快被解除。城裡的人們都在討論，猜測或許將會在明天便會解除，只因為明天便是運河再次開航的日子。
冬幕節是一年中最後的一天，那是冬天落下帷幕的一天，之後的每一天都可以感受到春天不斷走近的腳步聲。隨著冬幕節的結束，氣溫也在平穩回升中，那在冬天凍得厚實的河流也在逐漸解封，在三天前河面上已經看不到多少冰塊。
往常每年的開航日那一天，各種船舶都會在這一天載滿貨物離開王都，去往大陸各處。如今的局勢雖說依舊古怪，城中搜捕教廷中人的衛兵依舊還隨處可見，但王都的民眾都覺得開航日的那一天也會是重新恢復正常生活的那一天。
消息靈通的都已聽說過王宮中的那幾番激烈的爭執，據說朝堂上的官員對於發動騎士團清剿教廷的做法頗有微詞，對於之後的封城令更是抱怨不斷，因為這事導致副宰相霍爾被屢次彈劾，硬是被皇帝陛下壓了下來，不過看目前的情形，霍爾估計是要挪一挪位子。
而在達修斯男爵府，則是一片忙碌。達修斯男爵二女莉莉安的婚事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舉行，府中上下正在為這事操辦，採買貨品，準備儀仗。婚禮的準備繁瑣而重要，達修斯男爵也是十分的看重這一場婚禮，為此耗費的精力也是頗多。
作為婚禮主角的二小姐莉莉安，自從冬幕節那天從宮中返回之後，便彷彿換了一個人，那個頑皮淘氣的二小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和柔順的二小姐，對待府中上下她都是那樣的親和，如沐清風的笑容感染著每一個人。府中的人都在傳，二小姐是因為婚事而變得成熟了。
在這樣熱鬧的宅邸中，卻有一人格格不入，那便是阿福。這位身份不明的年輕人在冬幕節那一天送二小姐進宮，之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二小姐莉莉安不再像往日那樣親切對待這位她撿回來的年輕人，反而對其不理不睬，態度轉變之巨大令人覺得難以理解。府中謠傳是阿福惹怒了二小姐，更有說法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懶蛤蟆想吃天鵝肉，被二小姐拒絕後兩人大吵一架。總之怎樣難聽的話語都能夠聽到。
聯想到前段時間阿福信誓旦旦說要成為二小姐的專屬騎士這一事，如今的形勢便變得極為諷刺，那些年輕的騎士雖說在練習場上敗得一敗塗地，緩了幾天後又跟著取笑那被逐漸邊緣化的阿福。
阿福變得愈發沉默，他還養成了酗酒的壞習慣，整天鬍子拉碴，拿著個酒瓶到處溜達。護衛騎士長奎恩說過他幾次，也沒有任何用。府中上上下下大多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外鄉人有著不太好的看法，至此跟他來往的人更少。他整日遊手好閒的進進出出，也沒人理會究竟是在做什麼。
大多數人都冷眼旁觀，他們覺得等到二小姐莉莉安嫁人的那一天之後，這個叫阿福的小子也會離開這座男爵府，到時候天大地大，也不知道他會流落到哪裡。
「酒，我的酒喝完了，給我酒。」
「走開，死酒鬼！這裡沒有你的酒，你再過來我要打你了！」
阿福悻悻的走開，一個腳步踉蹌，倒在地上，爬起來靠著牆坐著，睜著惺忪的醉眼打量著這宅邸中忙碌的人們，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眸子里透著股說不出的認真。
這天夜裡，後半夜兩點。
夜色正濃，府中一片寂靜，這時樓梯間老舊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靈活的從裡面鑽出，他輕輕掩上木門，看了看四周，隨後動作輕快的向著屋外跑去。月光照在那人身上，顯現出他年輕的容貌，正是阿福，只是他臉上早已沒了原先那副慵懶頹廢的模樣，雙眸閃亮，炯炯有神。
他熟練的在宅邸後方攀爬，輕鬆無比的爬上了二樓，動作之靈活猶如猿猴，踏著瓦片，他走在屋頂之上，走向正東方的那間房間，那裡窗戶緊緊閉著。
他側身躲在窗戶下的陰影中，伸出手在那玻璃之上輕輕敲擊了三下，窗戶立刻被人從裡面拉開。
「阿福，是你嗎？」
「小姐，是我。」
「好，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恩，小心一些。」接過從窗里伸出的行李袋，將它背在背後，隨後阿福握住少女柔軟的手，扶著她鑽出了窗。
踏在屋頂之上，莉莉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依舊寒冷的空氣使她更加精神。「走吧。」她回頭一看，卻正好看到阿福怔怔的目光。
「怎麼了？」
阿福眨了眨言，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沒，沒什麼，只是小姐太好看，有些看傻了。」月光之下，莉莉安一身利落打扮，沒有穿著平日里的裙裝，這一身利於行動的衣衫使得她英氣十足，舉手投足間都有種說不出的洒脫感。
聽到阿福有些傻氣的發言，莉莉安掩嘴輕笑，伸手擰了一下對方結實的胳膊，「瞎說什麼呢，快，離開這裡，我們的時間不多。」
阿福點點頭，轉身帶著莉莉安離開。二小姐的動作遠比他想象中的要矯健許多，輕快穩健的踩著瓦片沒幾下便來到了邊緣處。
「小姐小心些。」阿福正要伸手接住她，卻不想眼前一花，少女已輕盈的跳了下來，看著有些難以置信的阿福，少女臉上滿是得意的微笑。「走啊，還傻站著，真是個大笨蛋。」
「哎，好，好。」
兩人在院子里東拐西拐，藉助樹木的陰影前進，府邸中此時還有守衛值班，不過阿福早已摸清了他們的輪班規律，這十分鐘內那兩批守衛正好交班，不過這些守衛可不是那樣勤奮的人，能偷懶就一定會偷懶，這幾日夜裡的摸底早已讓阿福清楚的知道這一切。
「這裡，小姐。」來到一處牆邊的灌木叢，阿福將一棵植物搬開，露出牆底下一個洞來。「小姐，倉促間只能有這樣的準備了，還請不要怪罪。」
「哪有這麼多廢話。」莉莉安哼了一聲，絲毫沒有停頓便從那洞中鑽出。阿福將行李塞了過去，最後看了一眼那沉睡中的男爵府，也隨即鑽了出去。
兩人無聲的行進在陰影之中，在這座龐大的城市中不斷變換行進的方向。不斷有巡邏的衛兵出現，卻總是正好被阿福錯開。
「你時間抓的好准。」走在後頭的莉莉安俏皮的捅了捅阿福的后腰，阿福怕癢，後背因為緊張而綳直，引得莉莉安掩嘴輕笑。
「小姐您別捉弄我了。」阿福苦笑著抱怨道，隨後一拉莉莉安的胳膊，將她拽入陰影處。
這突然的舉動讓莉莉安嚇了一跳，等回過神時已是貼著對方的身子，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身體傳來的熱度。黑暗中，那清亮的眸子緩緩抬起，當看清那男子認真的臉時才發現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阿福正戒備的望著街道的另一端。
莉莉安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紅暈，她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噓，別說話，有一隊騎兵過來。」
接著輕微的馬蹄聲從那條街的另一端傳來，兩人躲在陰影中，觀察著那隊足有百人的騎兵小聲的經過。
「是白金騎士團的。」莉莉安認出了那旗幟上的紋樣。「怎麼現在還出來，是有什麼別的動作嗎？」
「不清楚，我們走吧。」注視著那些騎士們逐漸離開，阿福拉起莉莉安，繼續往外走。
就在這時身後的遠處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犬吠，兩人回頭一望，便看到男爵府的各個房間先後亮起了燈。
「不好，他們發現我不見了，走，我們動作得快點。」莉莉安連聲催促，兩人趕忙加快腳步。
要在這戒嚴中的城市悄然潛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深夜的守衛雖然遠遠比不上白天，但在這段時間裡也不會有人還在外頭遊盪，只要一被人看到，必定會被懷疑到，阿福可不想被當作還沒抓到的聖騎士，那些聖騎士的遭遇他可是親眼見過，十幾個聖騎士在鬧市口直接被絞死，死前還向著光明神祈禱的畫面至今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這條路不行了，走，去碼頭區。」看到前方踏步而來的士兵們，阿福立刻改變了方案。
「阿福，你準備了幾條路？」這些日子兩人在府中幾乎沒有說話，一切全憑原先制定的計劃行事，對於阿福究竟計劃了些什麼，莉莉安也不知道其詳細之處。
「三條吧，不過第一條已經不可行了，第二條要留在城中躲起來也有點難度，我們還是趁亂借著水路離開這裡。」
等到兩人趕到碼頭區，已是凌晨三點多，開航日將要放開禁令的消息早在昨天下午傳開，這碼頭區也不似過去那般冷清，大大小小的船隻停靠在岸邊，有些情況的船員已經起來，正在洗漱做飯，準備新年第一次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