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煉獄之城（四）
「嘭！」強壯的鬼兵只一下便將堆疊起來的木箱撞的四散，隨後它立刻發現了躲藏在木箱之後的兩人，興奮的呱呱直叫。
那名副官臉色鐵青，手中長劍直直的刺向鬼兵的胸口，竟被對方一口咬住，同時大手也抓住了那副官的手臂，一用力將他整個人掀飛出去，隨後那鬼兵直直的看向克勞什，它先前聞到的似乎就是克勞什傷口處傳出的血腥味。
「大人！」眼看著鬼兵就要傷害受了傷的克勞什，這時一個利落的身影從後方傳出，劍刃閃爍，斬向那鬼兵的後背。
「噌！」金鐵相擊的聲響，長劍無法砍破那怪物的後背，卻激怒了這隻鬼兵，它怪叫一聲，左手向著身後抓去，阿福早已有了準備，身子一矮，同時腳步輕移，竟直接從對方肋下鑽過，出現在那鬼兵面前。
「去死！」還未站穩阿福手中的劍便如流星一般直刺對方左眼，劍刃直接穿過了那鬼兵的左眼，可剛想更進一步破壞對方的大腦時，受了傷的鬼兵怒吼著兩條胳膊粗暴的向前掄著，巨大的力道帶著可怕的破空聲，阿福與克勞什想也沒想，直接倒地一滾，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受傷鬼兵的暴怒攻擊。
「大人！」樓上的打鬥聲驚動了下面的人群，樓梯口立刻出現了幾個傷兵，可一看到這正大肆破壞的鬼兵時，一個個都嚇得面色煞白，對於他們來說，那可是親眼見過的噩夢，多少袍澤便是死在這種過去從未見過的怪物手中。
「阿福，配合我！」布蘭登的聲音從樓梯口響起，隨後便聽幾聲弦響，一連串弩箭扎入了鬼兵巨大的口腔中，立刻扎出了幾處傷口，那鬼兵受此傷害，更是凶相畢露，高吼著揮舞著巨大的雙手，直直的沖向樓梯口人員最擁擠的地方。那裡幾個傷兵還在猶豫間，見到鬼兵直直的沖了過來，立刻一臉煞白，恐懼的幾乎握不住刀劍。
「休想！」危機關頭又是阿福，他倒地一個滑鏟，手中長劍直接斬斷了鬼兵腿后的跟腱處，鬼兵吃痛，整個身子重重向後仰倒，同時跟上的布蘭登拔出匕首便跳了上去，一刀刺入了鬼兵的眼中，還在裡頭用力的攪了攪，那鬼兵本來還在動彈，這一下才徹底沒了動靜。
危機解除，樓上眾人都是心驚膽戰，阿福卻連忙起身，腳步輕快的跑到窗邊，往外探頭一看，立刻對著眾人打著手勢，讓他們不要發出聲音。
幾人本想起身離開，見到這個手勢當即便停止動作，生怕發出一絲絲聲音，直到幾分鐘過去，阿福才重新打了個手勢，轉身回到人群邊。「外頭有五六隻鬼兵，剛剛離開。」眾人都是一身冷汗，這二樓地形狹窄，又多貨物障礙，要在這種地方與力大無窮，又弱點甚少的鬼兵交戰無疑是九死一生，一步走錯，或許便要永遠留在這裡。
「剛才，真是多謝你了。」克勞什起身對阿福道謝，阿福笑了笑，正要將劍插回鞘中，才發現手中拿著的並不是自己先前使用的長劍，而是克勞什的指揮刀，想來是剛才兩人情急躲避之時，拿錯了武器。
「啊，這個……不好意思。」阿福尷尬的將指揮刀端起，遞給克勞什。克勞什大度的笑了笑，說道：「這刀幾乎沒有見過血，想不到在你手中還能殺敵，或許更適合你吧。」
「大人說笑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平民而已。」
這次騷亂讓眾人都明白如今還處在懸崖邊，隨時都會有危險襲來，留下兩人留守樓上，其餘幾人都各自在樓下休息，要想從這煉獄之城中逃出，可不是光憑意志就可以，充沛的體能更是一切的基礎。
恍惚間，天空泛起魚肚白，沉寂多時的要塞很快又恢復了昨日的喧囂，兩方人在城中大打出手，殺的到處都是屍山血海。
吃了乾糧，幾人抖擻精神，昨晚救了克勞什一條命，兩邊人的關係便緩和了許多，在互相交談一陣之後，幾乎都可以將對方當作自己人，這時便商議起剛如何殺出城去的方案。
「這裡是第三大道，第三大道自東向西，分別連接兩道城門，現在南門是別想離開，只能選擇這幾個城門離開。我們的位置大概在這裡……」在一堆由木塊構成的地形圖中，克勞什握著帶鞘的指揮刀介紹著地形。
「從這裡趕到第三大道需要途徑六條街道，這其中這裡是不能去了。」他在一個十字路口處點了點，「昨晚我們就是從那邊來的，那裡屍體遍地，根本無法行走。」指揮刀的頂端劃過另一邊，「這裡應該有一處內城塔樓，兩者之間有一處通道，小心些行走的話不會被樓下的人發現。」
「那到了這裡，還需要過兩條街才行。」奎恩補充道。
「對，這最後兩條街就沒有辦法，能否逃出去就看運氣了。」克勞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當然逃出城並不是意味著安全了，西蠻子的軍隊更多的還在城外，我們只能祈求對方有著一時鬆懈，要不然衝出去也就等同於送死。」
原本還有些信心的人群聽到這話一個個愈發沮喪。
「至少我們還有機會，這以比太多死去的同袍們強的多。」克勞什神情嚴肅的站起身，將指揮刀別在腰間的佩環上。左肩的紗布散發著傷口潰爛的氣味。
「嗯，大人說的對，是生是死就拼上這麼一次。」那黑臉副官點頭應和道，同時將手中的弩拉滿弦。
「留在這裡就是死路一條，不如拼上一把。」鐵匠巴洛將那沉重的戰錘扛在肩頭，茂密的大鬍子遮掩了他的笑容。
莉莉安卻是平靜的看著眾人，她拉著阿福的手在他耳畔說：「阿福，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原本阿福的心思還放在克勞什的講話中，聽到這話嚇了一跳，一臉詫異的看著正對著自己微笑的莉莉安。「所以啊，你必須活著出去，聽到了嗎。」莉莉安纖細的手指在阿福的鼻頭上輕輕一點。「為我們兩人活下去。」
行動開始，迅速的將擋在門口的柜子移開，休息完畢的士兵們蜂擁著沖了出去，確定周圍沒有敵人便立刻打著手勢向著既定方向前行。
剛走過一條街所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樓房黑漆漆一片，在烈火中燃燒成廢墟，周圍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層層疊疊，數不清究竟有多少。破敗的軍旗斜斜的插在屍堆之上，一陣風吹過，飄散開來，露出那滿是洞眼的旗面。
白金騎士團的紋章盾碎成一塊塊，混雜在一地污血之中，無法分辨，一名騎士胸口凹陷，打開的頭盔中露出他死時凝固的表情，雙眼圓睜，一臉的無法相信。大量的蒼蠅落在屍體上，有人經過時便亂糟糟的飛起，另一邊幾隻禿鷲卻不怕人，只是戒備著眾人的到來，依舊大快朵頤，對它們來說，這或許才是一場久違的盛宴。
「走吧。」克勞什神情平靜的看著這一地，混雜著同僚與敵人的屍堆，他經過一名砂之國騎兵的屍首時，忍不住伸手掀開了那騎士的頭巾，白色頭巾下露出一張醜陋的面孔，滿是刀疤。「難怪都遮著臉，真是夠丑的。」
一陣低笑聲在周圍響起，他們無聲的穿過這個路口向著預定中的方向行去，當平安經過兩條通道時，前頭便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十幾名士兵面對兩倍多的敵人，邊戰邊逃。阿福正要衝出去，卻被奎恩拉住，他回頭一看，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歲的獨眼騎士長沖著他緩緩搖頭。
「我們救不了他們。」克勞什經過阿福身邊，低聲的說著，其他人同樣低著頭，不願看到慘遭屠戮的同僚。他們無能為力，面對這數倍之敵，這些傷兵的集合迎上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預定的位置布滿敵人的防線，無奈之下只得修改方案，短暫的商議之後，克勞什提議向著西面走，他認為東面向著京畿方向，大多數人逃走會選擇這個方向，這意味著敵人的防線也會在這裡大量布置，想要從那裡突圍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反倒是西面，那裡是內西境的方向，可以說是敵占區，廣大的區域雖說遍布對手，但真正的危機卻明顯少於東線。
他的提議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臨時修改前進方向，向著西面前進。原本路上十分安全，但當到達離西門還有五個街道遠的位置時，周圍的情況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不夠提防的幾名傷兵剛剛走出街道便身中數箭倒了下去。
「是弓箭手，退回去，退回去！」副官的聲音帶著歇斯底里，他剛一轉身，一根箭直接從他的左耳穿入，射穿了他的腦袋，箭羽還在顫抖著，副官的表情凝固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該死！該死！這群混蛋！」眼見多年好友就如此倒下，克勞什情緒激動拔出指揮刀就要衝出去，被邊上的奎恩一把拉住，他與另一名傷兵幾乎是連拖帶拽的將情緒失控的克勞什拖了回去。
「你做什麼，出去只有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