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煉獄之城（五）
阿福大著膽子摸到牆角，微微一探頭，立刻便有兩隻羽箭射在牆上，散亂亂的石屑掃在臉上，生疼生疼，嚇得他連忙後退。
「不行，這條路行不通。」
看著地上倒下的幾人，一行人十分失望，只要過了這個街口，離西城門便沒有多少路了，那生的希望幾乎觸手可及，卻在此處被硬生生的斬斷了。路口設伏的敵人遠比預想中的要多許多，想要正面突破幾乎是痴人說夢。
「怎麼辦？現在往哪走？」奎恩湊到克勞什身邊問道，論地形的熟悉程度，他們是絕對比不上這些駐守在此多年的京畿戎衛軍的。
克勞什面色凝重的低頭想了想，再抬頭時已經有了主意。「走，跟我來。」他轉身向著來的方向跑去。當經過一個轉角處時他想都沒想便直接鑽了過去。這是條只容一人經過的狹窄小弄，身處兩個建築之間，若是不注意幾乎不會發現這條小路。
「這裡通向哪？」奎恩跟在後頭，問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克勞什的答案讓奎恩一愣。
「嗯，我以前聽說過這附近有幾個建築施工時曾因為排污管道的鋪設引起過糾紛，據說當時排污管道的出口都沒有封死，還暴露在外頭，我現在想找找這個口子還在不，都給我機靈點，能不能活著逃出去就看這一次了。」
排污管道，不要小看這個年頭的城市，只要是幾萬人居住的大城市都會在設計中加入排污管道，要不然幾萬人每天製造的糞便污物又該如何高效處理。只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一般接觸不到這位於地下的排污設施。
「這邊，我看到了！」克勞什的聲音變得激動，幾人趕過去一看，地上有一個正方形的空洞，上頭用木板遮著，從裡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幾人合力將那臨時遮掩用的木頭搬開，望向那黑洞洞的地下通道，裡頭能夠清楚的聽到水流聲，還有老鼠嘰嘰的叫聲。
莉莉安看著這散發著惡臭的洞口，臉上滿是苦悶，不過在接觸到阿福關切的目光時，她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這時不遠處又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似乎是某一處數量眾多的士兵正在組織突圍。喊殺聲不斷接近，眾人的臉色也愈發緊張。「不管了，走，別掉隊，要不然根本別想走出這排污管道，都順著水流方向前進。」克勞什當先示範，抓著那欄杆便向下爬去。
與生命相比，這一點髒亂又有什麼問題，即使是最為介意的莉莉安也自告奉勇，第三個爬了下去。
阿福一下到底部，便只覺眼前一片模糊，這排污管道修建的並不大，只能彎著腰前進，克勞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連忙跟了上去，身後傳來一聲落水聲，然後便聽到布蘭登埋怨的話語：「該死，真是夠臭的！」
「小聲點，還不知道這裡頭的情況。」奎恩也跟了下來。
一行人互相觸碰著前頭人的後背，緩慢前進著，污水嘩嘩的流著，不時衝來一些令人作嘔的穢物，其中甚至有幾具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一隻只肥碩的蛆蟲扭動著爬來爬去，讓一行人都噁心的想吐。
地下排污通道倒不是完全密封的，由於要考慮雨水所以流了一些地面的凹槽空洞，這也使得位於地下排污通道中的人們能夠藉助那微弱的光芒看清前路。
頭頂上方傳來陣陣喊殺聲，戰鬥似乎進入了白熱化，每時每刻都能聽到人死時的慘叫，一具屍體倒在了排水口，他的脖頸被整個切開，大量鮮血當頭澆下，幾人卻是一聲不吭，抹了一把臉便繼續前進。
要想在這陌生的地方分清方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有人都只能依靠克勞什在前頭帶路，指揮官克勞什不時低下頭檢查流水的方向，他很清楚這種要塞的排污機制，流水的去處必定有通往外頭的通道。
就在這時地面上猛的發出一陣巨響，整個要塞都為之一晃，全無準備的幾人何曾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腳下一個不穩便倒入水中。
「呸！呸！呸！嘔……」布蘭登只覺得喉頭一陣發苦，一股腥臭讓他幾乎要將昨夜吃的東西也吐出來。邊上幾人也是同樣狼狽，一個個面容灰敗，其中一名士兵忍不住抱怨道：「我寧願去上頭送死。」
他這話才剛說完，便聽到上方傳來一陣馬蹄聲，騷亂的幾人連忙伏低身子，儘可能的降低存在感，誰也不知道上頭經過的是誰的人，要是引起他們的注意那身在排污通道中的這些人可是想躲也沒辦法躲。
那群騎兵數量極多，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直過了幾分鐘才徹底消失，奎恩打了個手勢告訴眾人：「起碼有千餘騎兵。」目前能在這打得一塌糊塗的城市還能拿出千餘騎兵的已是不多，最有可能的便是西蠻子，他們的主力騎兵始終留在城外，若真的是他們進城了，便意味著這場戰事已經進入掃尾階段。
騎兵剛過，便是紛沓而來的腳步聲，也不知道數量究竟有多少，重疊交匯的步伐如同一個個鼓點踩在眾人的心頭，連心頭的血也為之沸騰。
克勞什忽然站起身，激動的喊道：「是第一軍，第一軍還在，沒被打散！」這個聲音如同一個信號，他手下的士兵聽到這話立刻都興奮起來，「大人，我們上去吧，第一軍還在，第一軍還在我們跟著他們就好。」
「對！對啊，第一軍還在！」
京畿戎衛軍中的第一軍，究竟有多少分量，只看在場幾人的表現便能知道一二，之前還想盡辦法試圖逃出城去的克勞什從那口號聲判斷出了上頭經過的軍隊的編織，立刻將逃生丟在腦後，找到一個向上的出口便爬了上去。
看著那些神情狂熱的士兵一個個從身邊經過，奎恩無奈的點了點頭，「我們也跟上去吧。」
當阿福最後一個爬出地面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畫面，整齊的軍陣幾乎遮蔽了整條街道，如林的長槍中幾面旗幟迎風飄舞，旗幟如血，中間繪著荊棘纏繞的長劍。
戰鼓聲起，前頭整齊的隊列隨著鏗鏘有力的鼓聲迅速變化著，一隊隊士兵呼喊著隨著隊伍踏步向前，剩餘的一些則在各自指揮官的帶領下向著側面布置。阿福回頭一看，錯愕的發現自己身後竟然有數百人，這些人各自帶傷，互相扶持，只是他們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激動的看著在鼓聲中迅速變化的第一軍陣列。
「是要打陣地戰，第一軍想要直接沖開前面的所有障礙。」克勞什手握指揮刀解釋道，身後的傷兵中不乏像他這樣的上層軍官，但面對第一軍時他們同樣的保有一種憧憬與狂熱。
阿福注意到第一軍的士兵臉上同樣有著疲憊，他們的鎖子甲上散亂著血跡，手甲之上滿是乾涸的污血，長槍的槍頭有些都還帶著血肉。但在這激昂的鼓點聲中，這些疲憊的戰士們昂首挺胸，保持著他們的驕傲。
「上前！上前！上前！第一軍永不退後！永不退後！」
「上前！上前！上前！」
「趕走敵人！」
「上前！上前！上前！」
「奪回要塞！」
「上前！上前！上前！」
「讓西蠻子知道第一軍的厲害！」
簡單的口號但在如此多的熱血男兒口中喊出，便如同聲聲震雷，震的人心頭熱血賁發，彷彿想要跟隨這第一軍的腳步向著前面的敵人發動衝鋒。
遠處馬兒嘶叫的聲響中，大量羽箭呈拋射射向第一軍。第一軍的士兵們彷彿沒有看到那鋪天而來的箭羽，依舊大步向前，直到那箭羽開始下墜時士兵們才舉起盾，遮掩住身子與頭部等要害。
箭支射在盾牌上發出嘈雜的聲響，隊列中不時有人會倒下，但立刻後面的人便會補上。
戰鼓的鼓點已經達到了頂峰，澎湃有力的聲響扯動著每個人的心臟，隨後便是想起一連串拔刀聲。
「第一軍！步兵衝鋒！讓他們知道！我們第一軍無所畏懼！」
「衝鋒！」
震天的喊聲響起，鼓點再次加快，在這激昂的鼓點聲中，每一個士兵彷彿瘋狂一般，邁著大步向著前方衝去。如果說一百匹馬可以踩出類似的壯觀聲響，那一百匹馬絕對營造不出這潮水般湧來的壯觀景象。
前仆後繼的士兵們嘶吼著發出令敵人膽寒的聲響，甫一接觸，便如同一柄尖刀刺入布匹般，直接將砂國士兵臨時構建起來的防線徹底粉碎，那些不可一世的西蠻子慘叫著向後跑去，被趕上的第一軍士兵用長槍一個一個捅死。
一觸即潰，緊接著便是一場屠戮，在這第一軍面前，那些西蠻子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剛舉起彎刀便會被幾根長槍捅穿，殺紅了眼的第一軍根本沒有想著留活口，平推過去，遍地屍首。
阿福看的激動不已，也想跟著衝上去斬下幾顆人頭，這時便聽到克勞什疑惑的聲音：「奇怪……剛才過去的騎兵究竟是哪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