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脆弱無能的男人!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陸文翰的房間里有些昏暗。一走進去陸離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那種因為長期卧床服藥而讓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藥味以及淡淡的頹敗的味道並不會讓人覺得舒服。陸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陸文翰,覺得比起上一次見面他有憔悴了幾分。
」陸賢侄,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這個老頭子?「陸文翰笑道,聲音沙啞而乾澀,讓人覺得有幾分鬼氣森森的感覺。
陸離微微蹙眉道:「我以為,陸老大人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麼而來的。」
陸文翰搖頭道:「老朽確實是不知啊。」陸離輕哼一聲,道:「陸老大人既然自知老朽,就該安安分分地在家裡待著,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天。」聞言,陸文翰還沒有如何,陸盛言倒是忍不住怒了,「陸大人,請你慎言!」陸離不為所動,神色冷漠地看著陸文翰。陸文翰白眉一挑,饒有興緻地道:「陸大人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啊?老朽倒是不明白,這件事跟陸大人有什麼關係?竟然讓陸大人如此這般震怒?難道是因為尊夫人?」
陸離卻沒打算回答他的疑問,只是冷聲道:「陸家的膽子,倒是比本官想象中的大。」
陸文翰但笑不語。陸盛言也明白了陸離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是,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們都沒有想到,陸離竟然會這麼快就懷疑到陸家的頭上來。如今陸離知道了,那麼睿王府的人知不知道?如果讓睿王知道了此事……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此處,陸盛言看向陸離的某種掠過一絲殺氣。陸離微微側首撇了陸盛言一眼,卻並沒有在意。只是冷漠地盯著眼前行將就木的老人。
陸文翰有些無奈地嘆氣道:「陸大人想要如何?」
陸離道:「立刻將人收回來。」
「這不可能!」陸盛言斷然拒絕,莫說他們現在不願意收回,就算他們願意,難道昭平帝就會輕易放人么?
陸離見狀,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只好自己處理了。」
陸文翰道:「陸大人,年輕氣盛不是什麼好事,老朽勸你,這件事你最好還是不要管得好。如今睿王征戰在外,就算是有什麼事一時半刻只怕也來不及趕回來。更何況,說到底,這件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陸離道:「我來,並不是為了跟你說廢話的。本官只是想要告訴兩位一聲,之前的協議取消。」
」哦?」陸文翰渾不在意,他們已經收到了消息,陸家二爺做多不過三天功夫就要到達京城了。只要陸二爺順利回京,陸離能夠幫他們的事情就很有限了。陸離撕毀了協議正好,他們也不用再履行後面的內容了。
陸離冷笑一聲,不在理會陸文翰父子倆,轉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要伸手推門的時候才彷彿想起了什麼,回身道:「陸老大人若是覺得這樣就可以算了,不妨試試看。我這個人什麼都吃,但是從來不吃虧。「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門外,葉盛陽依然還佇立在門口,看到陸離出來也不驚訝,只是恭敬地側首讓陸離走在前面,自己往房間里掃了一眼便沉默地跟了上去。
房間里,陸盛言皺眉道:」父親,他這是什麼意思?」
陸文翰呼吸突然一窒,一把抓住了陸盛言的衣袖厲聲道:「快,讓人去保護你二弟!千萬不要出了什麼閃失!」陸盛言先是一愣,很快便回過神來,連忙道:「是,父親,我這就去了!」
陸盛言去得很快,回來的也很快。再次回到陸文翰床邊的時候陸文翰並沒有睡過去,而是低著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重要的事情。蒼老的面容上,皺紋劃出一道道溝壑,老年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的爬上了他蒼老的臉,眼皮無力的耷拉著,想起方才站在父親面前那個盛氣凌人的年輕人,陸盛言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清楚的認識到,曾經那個讓他仰望了一輩子的父親真的已經老了。
「父親。」陸盛言恭敬地低聲叫道。
陸文翰微微抬了一下眼皮,道:「讓人去查查,陸離怎麼會這麼快知道這件事跟咱們陸家有關的。這才多大一會兒?他的反應……太快了。」會這樣快的反應,要麼是陸離本身就知道內情,要麼就是他在暗處讓人時時刻刻都盯著陸家,無論是哪一個種,對陸家來說都太過驚悚了。
陸盛言點頭稱是,遲疑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道:「父親,陸離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湘君……」
「這不可能!」陸文翰斷然道,「咳咳……這京城中,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人見過那個人了。即便是她還活著的時候…有資格見到她的人也不多。更何況,今天只是驚鴻一瞥就被人帶走了。陛下以後……勢必不會再讓人見到她了。咱們選在今天,不就是因為……那些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去那個地方么?」
見過那個人,記得那個人的現在至少都是三十多歲而且身份顯貴的中年人了。這些人時不會去名花大會那樣的地方湊熱鬧的。即使是昭平帝,也是他們暗地裡費了一番功夫才讓他突然起意的。
陸盛言緊鎖的眉頭卻並沒有因此而展開,父親的話並不能讓他完全放心。如果跟那個人沒有關係,陸離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如果只是陸家想要送一個女人給陛下,無論是用什麼樣的手段送的,又跟陸離有什麼關係?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陸離真的知道內幕,他又為什麼這麼生氣?真的只是因為睿王是他夫人的師父么?
陸文翰道:「人已經到了陛下身邊,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了。除非陛下自己願意放棄,否則我們陸家就永遠跟陛下綁在了一起。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你二弟,陸離這個人心狠手辣,他既然這麼說了,很可能會對你二弟下手。等我不在了,這偌大的陸家就只剩下你們兄弟倆支撐了。若是你二弟再沒了……」
陸盛言自然明白父親話語中的告誡之意,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卻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連忙點頭道:「父親放心,兒子一定將二弟平安的接回來。」
陸文翰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
另一邊,剛剛從陸府出來的陸離,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轉了個方向去另一邊的景寧侯府。景寧侯比謝安瀾等人還要先一步回到京城。但是他卻沒有陸聞那樣的幸運,因為陸聞原本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景寧侯卻是曾經的一軍主帥。如今副帥洛少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整支兵馬幾十萬人全部被睿王府吞了。若不是柳家竭力替他求情,景寧侯早在回京之初就被昭平帝給砍了。即便是如此,這些日子景寧侯也十分識趣地縮著尾巴做人,半點也不敢在外面出風頭。但是即便是如此,景寧侯心中依然時時忐忑不安。因為他心裡清楚,陸離絕對不會白將他放回來,早晚會有讓他頭痛的事情等著他的。
看著被管事引入書房的陸離,景寧侯的心都提了起來。忍不住道:「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陸離微微揚眉,道:「怎麼?我不能來?」
景寧侯一噎,有些窘迫地解釋道:「自然不是,只是……我只是……」陸離淡淡道:「你不用擔心,現在沒有人關注你。更何況,難不成你以為昭平帝還會信任你么?從你回到京城到現在,你府邸周圍的人都還沒有撤走吧?」景寧侯臉色有些難看,「你既然知道陛下不會再信任我,又何必非要我回來?」
陸離淡淡道:「你雖然沒什麼用處了,但是景寧侯府的勢力卻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景寧侯半晌無語,對於陸離這個兒子他的感情可以說是相當的複雜。無論是哪一個父親,看到自己有一個如此優秀聰明的兒子必定都會感到欣慰歡喜的。當初陸家的事情他也曾經有所耳聞,還曾經暗暗的恥笑陸聞的昏聵。有這樣一個兒子,別說是庶子,就算是外室只怕他也會忍不住將他接回府中。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出身確實是非常的重要,但是同樣的,這種東西只要有心有的是辦法改變。
但是現在,這個兒子真的變成了自己的,景寧侯才知道事情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美好。陸離不是渴望父愛,一心想要認祖歸宗的尋常年輕人。不僅他這個沒有盡過一天責任的父親左右不了他,即便是東方明烈那樣的人也一樣左右不了他。甚至,他心裡清楚,陸離對他根本沒有半分父子之情,不過是將他當成一顆可利用的棋子罷了。可悲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不能反抗也不能拒絕,因為他的另一個兒子還在他的手裡。
嘆了口氣,景寧侯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陸離道:「我要景寧侯府在宮中的人脈。」
「我不知道你在說……」景寧侯直覺地就想要拒絕,但是陸離卻並不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淡淡道:「你是想要告訴我,你在宮中沒有人?你當初知道了昭平帝算計睿王府的事情,甚至親自參與其中。若是在昭平帝身邊沒有人看著,你能放心?就不怕昭平帝什麼時候殺你滅口?」
景寧侯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在宮中確實有人,但是只有那麼兩個。那是景寧侯府千辛萬苦才送進去的,你總要告訴我,你要人做什麼吧?難道睿王府在宮中沒人?還是說東方明烈不讓你動用睿王府的勢力?」
陸離道:「沒什麼,殺個人。」
景寧侯倒抽了口氣,說得可真是輕鬆,殺個人?能讓陸離親自來找他要殺的人,難道會是普通人么?
「什麼人?你該不會想要……」弒君吧?
陸離從袖中抽出一卷畫像遞給了景寧侯,景寧侯有些疑惑地接了過來慢慢展開。入目的畫像卻讓他的手不由得顫了顫,臉上有著片刻的迷茫彷彿不認識畫像上的女子。但是片刻之後,他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起來,原本還算英挺的面容變得猙獰而扭曲。
「緋…明緋……」景寧侯的聲音嘶啞乾澀地彷彿吞了一把沙子。
陸離淡淡地看著他,道:「今天中午,昭平帝將這畫像中的女子帶入了宮中。跟這一起的,這個女子的所有消息和線索全部被掐斷了。你應該知道,昭平帝將一個毫無關係的女人帶入宮中意味著什麼。
景寧侯不敢置信地看著陸離道:「你……你想殺的人是她?!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她……」
陸離冷笑一聲,道:「你想說她是安德郡主?」
景寧侯啞然,他當然知道畫像中的女子不可能是安德郡主。即便是再怎麼駐顏有術,二十多年後的安德郡主也不可能還保持著十多歲時候的模樣。但是…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要殺她,景寧侯還是覺得難以接受。明明是那麼相像的人……
陸離道:「真人你都敢殺,現在卻對一個贗品下不了手?」
景寧侯咬牙,臉色變得越加難堪,「我沒有殺她!」陸離輕笑了一聲,聲音中滿是嘲諷和譏誚。他是沒有殺她,但是跟殺了她也沒什麼區別了。
景寧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也不能辯駁。事情已經做下了,無論當初是喪心病狂還是鬼迷心竅,在乎這件事情的人都沒有人會聽他的解釋。景寧侯自己也沒有臉面為了自己當初做下的事情辯解。他甚至不知道,當初東方明緋為什麼會堅持生下這個孩子,如果換了是他的話,是絕對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甚至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生命的。但是,他也知道……東方明緋絕不會是為了他。
良久,景寧侯方才嘆了口氣,道:「你想怎麼做,隨便你吧。」從書案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塊玉佩和一張紙箋遞給了陸離道:「拿去吧。」
陸離微微挑眉看著景寧侯沒有說話,景寧侯苦笑道:「你不用懷疑,現在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陸離也沒有客氣,伸手接過了景寧侯遞過來的東西轉身走了出去。走出書房沒有幾步,就看到一個中年婦人漫步而來。清秀的容顏上已經有了幾分細細的皺紋,眉宇間帶著幾分憂愁之色,正是如今的景寧侯夫人柳氏。
」陸大人?」景寧侯夫人遲疑了片刻,方才上前道。
陸離神色淡然,「景寧侯夫人。」看著眼前平凡無奇的女子,陸離心中閃過一絲不解。如果這柳氏當真是一個絕色尤物的話還能理解,眼前的這個縱然有幾分姿色卻著實算不得出色。莫說是跟身份尊貴的安德郡主比起來,就是今天看到的那個贗品也勝過這女人十倍。當初景寧侯到底是怎麼想的,才會捨棄安德郡主那樣的妻子,而選擇這麼一個女人?景寧侯跟想要攀附柳家的江楓不一樣,這麼多年來即便是殷勤但是景寧侯府跟柳家的關係卻並不算親近。或則真的是如景寧侯所說的,安德郡主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呵!脆弱而無能的男人!
陸離側身避開了眼前的女人準備離開,景寧侯夫人卻忍不住道:「陸大人請留步。」陸離側首,微微揚眉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夫人有事?」景寧侯夫人道:「陸大人,犬子不懂事,求您高抬貴手放過他…」
想起如今還不知道境況如何的兒子,景寧侯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睛。對於一個到了她這個年紀的女人來說,丈夫的寵愛什麼的都是其次了。如今女兒下落不明,兒子也落入了別人手中遲遲不能回來,景寧侯夫人覺得自己的整個天都快要塌了。她不是沒想過去找陸離,卻終究還是提不起這個勇氣。她也去求過柳浮雲,柳浮雲跟陸離和謝安瀾的關係都不差。但是得到的結果卻依然是失望,柳浮雲對自己的這個外甥並不怎麼在意。只是告訴景寧侯夫人,落到陸離手裡的人,如果他不願意放人,誰求情都沒有用。如果景寧侯夫人強行想要做些什麼的話,說不定陸離被惹惱了會直接對楚浩光下手。
陸離淡然一笑,對眼前楚楚可憐的女人毫無憐憫之心。
「侯夫人可曾想到今日?」留下這麼一句話,陸離便轉身揚長而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景寧侯夫人愣了愣,神色有些恍然。在很多年前,似乎有人用同樣的語氣跟跟她說過話。
「看到我今日,你可會想到自己將來又是如何?」
時至今日,回想起當初為了所謂的情愛不顧一切的模樣,卻再也回不到當時的心情了。如今這般處境,難道真的是報應么?但是……為什麼偏偏要報應到她的兒子身上?
陸離回到府中時天色已經晚了,謝安瀾正坐在院子里陪著謝嘯月和小花玩耍。謝嘯月嗚嗚叫著圍著謝安瀾打轉,小花蹲在謝嘯月的頭上,懶洋洋的看著跟前的蠢狼,一副睥睨天下的傲嬌模樣。
看到這一幕,陸離原本的一身戾氣都在瞬間消散了。漫步走到她身邊冷冷地掃了謝嘯月一眼,謝嘯月不甘地朝著他嗷嗚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邊趴下。小花伸出爪子拍了它一掌,矯健地縱身一躍跳下了地去。
慫貨!
謝安瀾忍不住笑出聲來,陸離無奈地在她身邊坐下,道:「不要靠它太近了,小心孩子。」
謝安瀾點點頭,輕聲道:」去哪兒了?心情不好么?」雖然他極力收斂了,謝安瀾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殘存的煞氣。陸離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景寧侯府。」
」嗯?」謝安瀾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陸離竟然會主動到景寧侯府去。
陸離淡淡道:「有些事情,還是別人去做方便一些。景寧侯府雖然沒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高,總還是留下了一些底子的。反倒是睿王府……」歷代皇帝都在防備著睿王府,昭平帝更甚。睿王府想要在皇宮中安插人手比別人家更困難,雖然也有不少人,但是損失一個也很是讓人惋惜。景寧侯府曾經可是能夠與睿王府聯姻的人家,雖然自從上一代的景寧侯過世之後就日漸消沉了,但是底子還是留下了一些的。
謝安瀾點頭道:「你心裡有數就行。」
陸離低頭親親她的眉心道:「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雖然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陣陣殺氣,謝安瀾卻並不在意依靠在他懷中道:「你辦事我自然放心的,只是不要自己以身涉險,一切以你的安危為重。」
「自然,我還要看著孩子出生,長大呢。」一隻手輕輕覆上她平坦的腹部,陸離輕聲道。
謝安瀾伸手覆上了他的手,道:「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