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要命還是要臉?
後宮之中最富麗堂皇的是鳳台宮,而最尊貴的毫無疑問是皇后所居的鳳儀宮。原本自從皇后被廢掉之後,鳳儀宮就一直空置無主。無論是盛寵二十多年的柳貴妃還是剛剛入宮就有了身孕的盧妃都曾經渴望過能夠入住此地,但是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始終未能如願。
但是今天,鳳儀宮卻突然有了幾分人氣。雖然昭平帝並沒有光明正大的頒布詔書,但是後宮中的人們卻都知道今天陛下帶了一個神秘的女子入宮,並且將她安置在鳳儀宮中,不許任何人隨意前往探視。一時間,原本安靜如一潭死水的後宮突然就變得蠢蠢欲動起來了。雖然被限制了不許靠近鳳儀宮,但是周圍暗地裡各種打探的人也不在少數。
鳳台宮中,柳貴妃慵懶地靠在軟榻中閉目養神。臉上卻並沒有如外人猜測一般的憤怒和激動。一個宮女跪在腳踏上輕輕敲著她的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柳貴妃臉上閑適的神色暗暗鬆了口氣。
「啟稟娘娘,盧妃娘娘求見。」門外宮女匆匆進來稟告道。柳貴妃坐起身來,挑眉看著跟前的宮女道:「盧妃?」
」是的,娘娘。「宮女道。
」這可真有趣兒,盧妃竟然會來求見本宮?「自從盧妃進了宮,就很受昭平帝寵愛。盧妃仗著有百里家撐腰,也不怎麼將柳貴妃放在眼裡。剛開始還有幾分慎重和收斂,等到發現昭平帝並沒有像對待以前的宮妃那樣對她的時候,就越發的肆無忌憚了。因為鳳台宮的規格比盧妃所住的宮苑高了一級,盧妃從來不會主動到鳳台宮來。今天才剛回宮就急匆匆地來求見,可見也是著急了。
「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柳貴妃笑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后,盧妃被鳳台宮的宮女領了進來。看到慵懶地靠著軟榻的柳貴妃,盧妃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面上卻還是一副恭敬親昵的模樣,「臣妾給貴妃姐姐請安。」
柳貴妃輕笑一聲,坐起身來道:「原來是盧妃妹妹啊,快過來坐吧。」
柳貴妃如此和善的模樣也讓盧妃有些驚訝,似乎有些小看了這位傳聞中驕橫跋扈的柳貴妃。即便是盧妃入宮這些日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柳貴妃寵愛日衰,但是柳貴妃的驕橫跋扈卻沒有半點改變,昭平帝似乎對她也依然余情未了。雖然不像從前那般三千寵愛在一身,卻依然對她很是容忍。但是這個時候,連盧妃都有些沉不住氣了,沒想到柳貴妃竟然還能夠保持如此淡定的姿態。
盧妃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柳貴妃下首坐了下來,看著柳貴妃道:「貴妃姐姐真是好生悠閑啊。」
柳貴妃輕嘆了口氣,幽幽道:「本宮年紀大了,自然比不得盧妃妹妹這般靈巧好動。除了悠閑地坐著還能如何?」
盧妃陪笑道:「貴妃姐姐可不能這麼說,誰不知道這宮中陛下最愛重的便是姐姐。」
柳貴妃微微揚眉笑道:「那也比不上盧妃妹妹身懷龍子尊貴啊。」
盧妃暗暗憋氣,終於還是忍不住嘆道:「貴妃姐姐,難道你就不好奇,鳳儀宮那位的身份?那可是……」那可是鳳儀宮啊?這世上哪一個女子不想入駐鳳儀宮?成為母儀天下的最尊貴的女子?
柳貴妃抬眼含笑看了她一眼道:」那個啊……」
見她漫不經心地模樣,盧妃心中一跳,腦海中靈光一閃道:「難道姐姐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柳貴妃掩唇道:「這個可不好說,陛下可是下了命令了,不許議論鳳儀宮的那位。妹妹如今雖然身子金貴,但是也還是不要明知故犯的好。要知道,陛下為了那位……呵呵。」見柳貴妃這般模樣,盧妃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這女人分明就是知道真相,卻偏要賣關子!
盧妃再三想要套話,只是她畢竟還顯得稚嫩。柳貴妃就算再單純也不至於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給誑了,最後盧妃只得悻悻地無功而返。
目送盧妃出了鳳儀殿,柳貴妃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淡去,冷哼了一聲道:「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在本宮面前張狂!」
站在柳貴妃身邊的小丫頭輕聲道:「娘娘,鳳儀宮那位……」
柳貴妃掃了她一眼,道:「是浮雲讓你問的?」
宮女小心翼翼地道:「是,公子傳信進宮來,似乎對此事很是關注。」
柳貴妃輕撫了一下發梢,道:「你告訴浮雲,這事兒不用他管,他也管不了。不管宮裡出什麼事情,他都不許插手!」宮女擔心地看著她道:「但是,娘娘您……」柳貴妃輕撫著自己平坦的腹部,神色黯然,幽幽道:「本宮在這宮中二十多年,早就習慣了,也離不了了。就這樣吧,本宮自己心裡有數。去吧。」
「是,娘娘。」雖然有心想要勸上幾句,但是宮女卻並不敢真的去勸。她雖然是浮雲公子送進宮的人,看在外甥的面子上貴妃娘娘對她一向不錯,但是貴妃娘娘的脾氣也是真的變幻莫測,前一刻笑吟吟的,后一刻就會立刻翻臉無情。
揮退了宮女,柳貴妃美麗卻已經難掩皺紋的容顏上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良久方才冷笑一聲道:「這麼多年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啊。
鳳儀宮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穿著一身紅衣的美麗女子正坐在梳妝台前注視著銅鏡中自己美麗的容顏。纖細的手指輕拂著那張美麗的面孔,眉宇間露出了幾分得意和魅惑之意。為了這張臉,她受了多少苦,多少罪,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天。柳貴妃算什麼?盧妃算什麼?只是區區一面,甚至連話都沒有跟皇帝說過一句,她就輕而易舉的住進了這世上無數女子都盼望不已的宮殿。
她並不是最像那個人的,跟她們一起的人之中,有男有女,其中甚至有據說能夠以假亂真的人。但是,能夠活到最後脫穎而出的卻只有她一個人。安德郡主,我因為你受了這麼多的苦,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應該得到的。等到我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后……,本宮不會感謝你的。
」陛下駕到!」
殿外響起了內侍的通報聲,鏡中人臉上魅惑的神色立刻就消失無蹤了,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疏離和冷淡。教導她的人多次提醒過她,她平時眉宇間的氣質並不太像安德郡主,但是想要完全將安德郡主模仿的一模一樣,對於她們這樣的人來說太困難了。既然如此,到不如表現出冷淡疏離的模樣,效果說不定會更好。
片刻后,昭平帝快步走入了殿中。
「民女見過陛下。」湘君起身,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行禮。昭平帝站在門口,怔怔地望著眼前紅衣如火的女子,心彷彿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昭平帝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多少年了……自從她去世了,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當初他只是做錯了一件事,最後卻連她也一起帶走了。從此以後,他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念想和雄心。這二十多年來醉生夢死,但是即便是在最荒唐的夢中,也沒有見到過她。
「你……你叫什麼名字?」昭平帝顫聲問道,他當然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是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一次。
「民女湘君,見過陛下。」
昭平帝快步上前,怒道:「你不叫湘君!你叫緋兒!」湘君彷彿被嚇到了,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昭平帝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柔聲道:「對不起,朕不是故意的。你要記住,你的名字叫緋兒。」
湘君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點頭道:「是,民女叫緋兒。」
「說我!」昭平帝盯著她道。
湘君抬起頭,脆聲道:「我叫緋兒。」昭平帝聞言,彷彿被什麼燙了一下一般,微微瑟縮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將眼前的人擁入了懷中,「緋兒……」懷中的女子柔順地看早他懷中,眼底卻儘是得逞的笑意和不屑:什麼皇帝?不過是個愛上自己族妹卻不敢承認的無恥小人罷了!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皇宮御花園中,穿著一身皇子服飾的少年抬頭仰著坐在樹上的紅衣少女。
少女不過才十一二歲的模樣,紅衣如火嬌俏可人。她眼眸明亮清澈,絲毫沒有皇室中人和宮中的宮女內侍的討好和算計。可見她的家人將她保護的很好,真是漂亮可愛的讓人嫉妒。少女偏著頭,笑道:「我叫緋兒,睿王府的東方明緋。你是哪位皇子?」
「我是……東方明昭。」
「原來是三皇子啊。」少女從樹上滑下來,笑道:「見過三殿下,父王要找我了,臣女告退。」
她發現我想要接近她,利用她,所以溜走了?身後的少年看著少女飛快地朝著遠方奔去的背影,神色有些陰鬱地想著。
「陛下!?」正在出神的昭平帝被一個聲音拉回了現實,一時間有些茫然地看向聲音的來處,御前總管正站在門口,有些焦急地看著他。昭平帝臉色一沉,怒道:」什麼事?」御前總管戰戰兢兢地道:「啟稟陛下,盧妃娘娘那裡……」
「盧妃?」昭平帝皺眉,雖然對盧妃這個人說不上什麼喜愛,但是她畢竟是百里家的外孫女,最重要的是,她腹中還有如今他唯一的一個子嗣。自從去年的兩個孩子沒了,昭平帝已經心心念念了很久了,所以聽說盧妃有事情昭平帝立刻放開了懷中的女子。
御前總管道:「方才盧妃娘娘宮中的人來報,盧妃娘娘方才不小心扭了腳。」
昭平帝臉色微沉,道:「過去看看。」回頭對湘君柔聲道:「朕先去看看,你安心住著,朕晚些再來看你。」湘君微微點頭,「送陛下。」
站在門口的御前總管看著這一幕,心中暗道:這宮裡只怕又要多一位厲害的主子了。說起來,陛下這後宮因為柳貴妃而安靜了二十多年,誰曾想到了如今這個年歲反倒是越發的熱鬧了。
看著昭平帝帶人離開,湘君面上的神色漸漸退去,不緊不慢地輕哼了一聲。
轉身回到內殿,在梳妝台前重心坐了下來。梳妝台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奇首飾。湘君拿起一支珠釵看了看,滿意地簪到了自己頭上。看著越發顯得嬌艷美麗的女子,湘君臉上露出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突然,湘君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她從銅鏡中看到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身影。猛然回頭一看,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地角落裡,站著一個穿著內侍衣服的男子。他看起來就是宮中最普通的內侍,即便是迎面而過也讓人記不住他的相貌的模樣。此時他沉默地站在角落裡,平靜地看著她。但是湘君的心卻突然提了起來,臉色也開始發白。因為她看到那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你…你是什麼人?」湘君顫聲問道。那人並不回答,只是將目光落在了湘君臉上,好一會兒方才道:「有人要我帶一句話給姑娘。」湘君警惕地道:「什麼話?」那人道:「姑娘要臉,還是要命?」
聞言,湘君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顫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要做什麼?你敢傷害我,陛下不會放過你的?」男子冷笑一聲,道:「姑娘頂著這麼一張臉進宮,就沒有想過有沒有人會放過你?」
湘君忍不住尖叫道:「你是睿王府的人!」
雖然她竭力拉高了聲音,想要引來外面的侍衛和內侍。但是跟前的男子卻半點都沒有著急的意思,外面也沒有人進來。湘君臉色變了變,終於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處境了。
那男子隨手扔過去一個瓶子道:」選吧。」
「不!」湘君驚恐地跌倒在地上,看著那小瓷瓶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男子冷笑一聲,「既然如此,我來替你選。」
看著朝著自己逼近的男子,湘君忍不住尖叫起來,「你別過來!這是我的臉,我的!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可以隨便決定別人的生死?憑什麼說選我就要選?!」
男子冷然道:「別說的那麼無辜,你能站在這裡,是害死了多少人的結果?自己心裡沒有點數么?至於你說憑什麼?就憑我強你弱。」湘君顫聲道:「只要你放過我…只要你放過我,等到做了皇后,自然會有你的好處,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男子搖搖頭,不再說話繼續走向了湘君。湘君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求你饒了我,我不能失去這副容貌,他們……他們會殺了我的。求求你……無論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最後有個字剛落,湘君袖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飛快地刺向了對面的男子。只聽那男子冷哼一聲,抬手抓住了那隻纖細的手腕往回一折,毫不猶豫地往她脖子上抹去。湘君連忙往後一仰,避開了這一刀抬起另一隻手朝著男子手臂砍去。
男子手上一用力,湘君手中的匕首碰的落地。湘君立刻放聲大叫起來,「來人啊!有刺客!」
男子輕哼一聲,手中一支暗器射出。湘君口中的呼喊頓時消失,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男子有些艱難地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只是喉嚨上那支暗器卻阻斷了她所有的聲音,同時也將會帶走她的生命。
湘君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鮮血無聲地流到了地上,漸漸朝著四周蔓延而去。男子冷笑了一聲,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殿中。
片刻后,一個宮女端著水果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子臉色頓時一變,手中的水果也落到了地上四下滾落,「來人?!來人啊,姑娘被殺了!」
宮外的陸府中,陸離看著手中剛剛送到的紙箋,唇邊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抬手將紙箋投入了不遠處的香爐。裊裊青煙騰起,一條性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