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十三娘。


  顧名思義，是家裡的第十三個孩子，恰逢春天出生。


  又名，春十三娘。


  事實上，蓮慶替她取名的時候，腦子裡頭，第一個念頭，是來自一部周星馳的老電影。


  電影裡頭，一個，她非常喜歡的角色。


  還有，那句話。


  桃花過處，寸草不生。


  春十三娘，貌美如花。


  這個時代，底層百姓，從生到死，大多，都沒有名字。


  特別是女子！

  嫁了人之後，就變成了所謂的張氏，李氏，姜氏。


  憑心而言，蓮慶跟春十三娘的相遇，並不算命運的安排。兩人之間的關係，也絕對算不上至交好友。


  至少，蓮慶是這麼認為的。


  可能，由於某種誤會，或意識形態上的偏差，對方會有跟她不一樣的想法。


  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並沒有將此放在心上。


  兩人之間通信，同樣，也不算頻繁。


  可說來也怪，偏偏，這麼些年下來，自己認識的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


  陸陸續續，唯一主動跟蓮慶保持聯繫的人，真真切切，只有，春十三娘一人！

  只不過，蓮慶生性涼薄，很少回信罷了。


  便是回了，亦不過寥寥兩語，從來不過多透露自己在哪裡，具體在做什麼。


  春十三娘對此，卻毫不在意，依舊，一封又一封，像是著了魔般。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有，提防那些藏身於幕後的兇手起疑。


  通常，一封信，需要輾轉好幾個驛站點，告訴她，關於那倆樁血案，近來又查到些什麼。


  還有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十三娘走了大運，被千葉家收留培養，還認了一個婆婆當乾女兒，婆婆尤其擅長編織，還教了她好幾手。


  比如，她為了報恩，幫城主查詢一些當年的舊事，被派駐潛進定遠侯府當諜子之類的。


  春十三娘寄給蓮慶的最後一封信，最是不同！

  小心地，外頭用黃油紙，翻來覆去，結結實實，裹了好幾層，生怕被壓壞了。


  蓮慶拆開來一看，裡頭，赫然放著一張喜帖！

  喜帖上面，紅紙黑字，只寫了一句話，卻無比鄭重誠摯——


  阿慶，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那些黑字，映在大紅喜紙上，個個分明，隱隱刺痛了蓮慶的眼。


  常言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何況，蓮絕……是屠！村！

  小崗村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這種仇人之女，竟是你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哈？

  瘋子——


  蓮慶收到信時，盯著上頭那句話看了好久，只覺得無比荒唐！


  當下，毫不猶豫，將那封喜帖扔進了火里，轉身，便燒成了灰。


  那場婚禮，她當然，沒有去。


  也沒有，那個臉……去！


  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


  當時，遠在齊地的蓮慶，許久，都沒有回到她們彼此，秘密聯繫的那個驛站，去取信。


  她也一直假裝不記得生命中有這個人，有那些信。


  在蓮慶的理解範圍裡邊，十三娘既然決定了嫁人，過普通人的日子。


  想來，這些個臟污的危險事兒，還是不要再牽扯進去罷。


  那一樁樁血案，幕後真相如何？


  她一個人，也能查清楚！


  於是，時間，又過去大半年，蓮慶謀划良久，終於從齊世語手裡，拿到了想要的那件東西。


  火速從齊地離開！


  不知是否為緣分，她又路過了那間驛站。


  驛站裡頭，有她的一封信，時間，是大半年前。


  信上落款，來自定遠侯府，李大海。


  對方告訴她，春十三娘……死了……


  死時，全身赤—裸，通體污痕。


  腸子從下—體，被活活拉出來，扯斷了！

  她的丈夫，尉繚，當天夜裡，發了瘋，人已經不知所蹤……


  許是，還活著。


  許是，已經死了……


  人死如燈滅。


  好似湯潑雪。


  蓮慶，一直是一個理性而冷血的人。


  無論，現代，還是古代。


  可今夜，不知為何，手裡攥著多年來，某人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這份血淋淋的名單。


  她忽然，覺得血管裡頭的血液，開始奔騰，脹痛得厲害！


  對向來如此冷酷的自己，心底，生出了無窮痛恨！

  痛恨自己，沒有在春十三娘生前，待她好一點，多關心一下……


  可蓮慶同樣也很清楚，即使時光逆流，重來一遍，她還是會做出。


  跟以前一模一樣的選擇！


  此時此刻，她迫切需要的——


  是提劍闖進那座，聲勢壯闊的大司徒府。


  殺殺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