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皮囊裡面住著靈魂
站在樓梯口的阿箏手腳發涼,直到席路平招呼她:「阿箏,快坐下來吃飯,傻愣著做什麼?」
「好的席叔叔。」阿箏走過去坐下,眉眼溫順,眼底卻早已經一片涼薄。
顧子初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席路平竟然是他的舅舅。親舅舅。
「阿箏好像很吃驚。」席北盯著對面女子,語氣愈發意味不明起來:「爸,看來阿箏是不知道她的顧老師是你的侄子。」
席路平急性不怎麼好:「是嗎,我以為我提起過。」
「席叔叔,你從未說過。」阿箏語氣不咸不淡,卻再也沒抬眼看坐在對面的顧子初。
面前放著的吐司已經抹好了黃油,牛奶騰騰地冒著熱氣,阿箏食不知味,只是機械地進行咀嚼。
「喬同學。」顧子初黑眸灼灼,面上卻波瀾不驚,他看著她:「你何時準備回來上課?」
阿箏已經休學一學期了,置於原因……呵,顧欣那張溫良無害的臉立馬浮現在了眼前,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她的胸口上生生烙上一條條疤痕。
阿箏沉默不語,溫冬芸卻蹙眉不滿:「人家老師在和你說話,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
「無妨。」顧子初笑笑,眼角卻涼了些。
「阿箏,話說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去上學,你這個孩子是真的不懂事。」溫冬芸擦著嘴角,視線落在垂頭的阿箏身上:「當時說休學就休學,也不說到底怎麼回事,等我去學校的時候,你居然把休學都辦好了!」
又在數落她,在溫冬芸眼裡,阿箏做什麼都是不對的。
「媽,別說了。」阿箏很平靜。
「不說?為什麼不說,你休學有和我商量過嗎?」溫冬芸似也來了火氣,放下牛奶杯:「我在學校一問,你那些個同學才說你可能是失戀,哪家男孩子這麼有能耐啊,能把你迷成這樣?」
「咳——」
「媽,你別說了!」
顧子初輕微的咳嗽聲,以及阿箏突然拔高的聲線。
席路平不明所以,倒是席北的目光越來越陰冷了,他倒是清楚得很。
阿箏心臟砰砰砰跳得厲害,眉眼之間淡然早已無存,不經意撞上對面顧子初的目光,更是囧得厲害。
「阿姨,聽你說,喬箏休學是因為失戀?」顧子初的指漫不經心地劃過面前玻璃杯,視線卻若有若無地掃過阿箏的臉。
顧子初沒有叫她舅媽,就說明了,並未承認她。溫冬芸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卻不深究,只是道:「可不是,自己窩在出租小屋裡面要死不活的,整個人瘦成鬼樣……一直到她小姨出事住院才住進家裡來,路平一直吩咐家裡面的阿姨多煮好東西給她補補。阿箏,你看你席叔叔對你多好!」
阿箏指骨發白,卻微笑點頭:「謝謝席叔叔。」
席路平是打心眼裡面喜歡阿箏,只是和氣地一笑:「謝什麼,都是一家人說謝謝未免就太生疏了啊!」
阿箏只是微笑,卻不願意開口。
而聽完溫冬芸話語的顧子初,眼角眉梢都覆上薄霧,他說:「喬箏是個好學生。」
「我吃好了。」阿箏站起身來:「我去醫院了。」
溫冬芸的臉拉下來:「醫院不是有專人照顧嗎,再說了依依也在,哪能指著你成天成夜地凈是往醫院裡面跑啊?」
「你自己不願意去看小姨,難道還要阻止我去嗎?」阿箏目光冷冷的,像是在看一個陌路人:「媽,人心都是肉長的。」
阿箏說完,轉身離開,誰也不看。她覺得自己的步子有點飄。
身後,顧子初收回視線,禮貌起身:「舅舅,阿姨,還有事,先走一步。」
席北笑了:「子初去醫院?我正好也要去,走,坐我的車。」
顧子初看過去,視線撞在一起:「好,正好我沒開車來。」
*
清晨時節,天光遍布。
陽光企圖擠破那略略厚重的鉛灰雲層,卻奈何失敗,只留給大地一邊灰濛濛的光景。
阿箏身穿米白長裙,黑髮披肩,一雙眸子清冽得宛若靈泉。只是,除了清冽,便只於蕭瑟……他怎麼能什麼都不說。
「滴——」
一輛車停在她腳邊,按了一下喇叭,驚得她連忙收回思緒。阿箏轉過臉,視線撞上顧子初的眸,他說:「阿箏,上車。」
此刻看見男子一張清俊無雙的容顏,不覺蠱惑,只覺致命。——她就是被這樣一張皮囊給征服,不對,是皮囊裡面住著靈魂,那是顧子初的靈魂。獨一無二的顧子初。
席北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懶懶散散地看她:「愣著做什麼,不上車?」
「不了。」阿箏收回視線,誰也沒看,扭頭就走。
看著前方娟秀清麗的背影,似風中搖曳雛菊,席北唇角挽起抹笑:「看樣子,她生氣了。」
「我看得出來。」顧子初笑了,黑眸略過光華:「席北,對於阿箏,我是再了解不過的。」
誰又了解得少?
自始至終,席北嘴角都噙著些意味不明,他踩下油門,緩緩追上去,再停下來。
阿箏餘光掃見腳邊的車,步子卻沒有停下。
「阿箏,我等下應該去和你小姨談談。」顧子初冷冷的嗓音飄在耳邊,讓阿箏頓住腳步,她轉頭盯緊他的眸:「你要和小姨說什麼?」
「想知道,嗯?」他問她。
阿箏抿唇,不語,視線卻仍然落入他的眼中。顧子初像是得逞般笑了:「看來你很想知道,那就上車,乖。」
一個『乖』字,讓阿箏無所遁形。
顧子初這種男子,高學歷,高智商,九型人格中的完美型。所以說,他精通攻心之術,總能夠讓你不戰而敗。然而很多時候,當你舉小白旗投降,他還不一定領你的情。
看著阿箏雖有遲疑,卻仍然上了車,席北表情微轉,卻又被他很好地蓋在眼底。怎麼就從未見她如此聽他的話?
阿箏坐在後座,目光卻落在窗外,外面是半明半昧的天光,總讓人覺得心情蕭索難耐。
車廂內的氣氛詭異。
席北頓感煩躁,他拿出煙盒打開,用唇咬出一隻煙。「子初,借下火。」
顧子初從西裝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火機,銀白色的精緻,他遞過去:「火機呢?那個火機是你母親送你的,你從未離身過。」
阿箏聽得神經一麻,連忙從窗外收回視線去看前方席北。正好,席北透過後視鏡掃在她的臉上,旋即是漫不經心的一笑:「被小貓叼走了。」
你才是小貓吧。
阿箏腹誹著,心神卻微亂,那是席北母親送的?他……為什麼不說。現下,從顧子初口中說出,倒生生讓她有了種內疚感。
煙味很快泛濫在車廂中。
阿箏所有的小細節盡數被顧子初收入眼中,轉變成細小的冰雪,裹住男子凌厲的黑眸。
「你手怎麼了?」在顧子初收回火機的時候,席北一眼掃見他的手。
「沒事。」
他說沒事,席北自當不會多問,卻好奇死阿箏了。
阿箏穩住身子,視線卻忍不住地飄向前方,卻又不敢正大光明地問。心裏面真像有一隻貓兒在抓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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