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塹智》(五)
「小叔您為我選親了?」「你的年紀早該娶妻生子了,族裡別的長輩不想說你什麼,只好由我出頭了。已經選了幾個出來,你不用再麻煩,再細選一下就可以了。選吧,要不在族裡的這些長輩面前你和我都不好交待。」「只用選這一次嗎?」「只要你選出來了,當然只選這一次。」
四位燕瘦環肥的女子魚貫從院子中走過,頭三位雖是衣著光鮮靚麗但庸脂俗粉之氣頗顯重了一些,只教人第一眼被吸引住的是她們這種美麗中的小遺憾,而其人本身是否美麗則被第一印像打了折扣,而最後風擺楊柳姍姍來遲的女子,舉止氣度是那麼得體端莊,美由內而發,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又豈止是鶴立雞群可以言表的。
此時,一個髒了吧唧的小童手中揮舞著一截燒火棍歡笑著從院中跑過,不知誰灑了一攤水在地上,小童「吧唧」一聲滑倒在地,緊接著就是「哇哇」大哭。
最後那位女子一見立刻去扶,扶起后軟語安慰著。
頭三個一見都稍微猶豫了一下,也是,這小童髒得跟個小叫花子沒什麼兩樣,而且身上還沾上了髒水,弄髒了自己的衣服就太失儀了,可似乎要是不過去會顯得更失儀,遂為難之下只好一哄而上,也去扶也用言語,不過都跟戲台上的戲子一樣,只是把戲做到了,把詞說准了,但實際行動都僅僅是點到為止,極力掩飾之下打心裡表現出的厭惡欲蓋彌彰。
小童在那位真心疼孩子的女子的安慰下慢慢停止了哭泣,女子給他擦了擦鼻涕和身上的水讓他去玩了,不一會兒便又歡樂起來。
女子們此時進屋如鍾端坐,只有那位女子坐得最自然。
「不知幾位姑娘喜歡什麼季節?」蕭然境提問到。
「春天,萬物蘇醒春回大地,所有的東西都是生機盎然。」「要我說還是夏天好,夏夜那涼風風陣陣的感覺簡直是仙境。」「夜晚還是秋天的最美,秋月當空才是詩一般的境界。」
說完了,她們都看著蕭然境,更看著彼此,估計要不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早就辯論起來了。
「姑娘你呢?」
「冬季。」不用再多說些什麼了,從字音,從語氣,從感覺,已經把那冬季萬里無垠的凄美雪景展現給你了。
「聽說姑娘們平時都愛女紅,今天閑暇無事,消遣一下如何?」
要說她們的綉活真的都很不錯,那三位的絲絹和絲線還都是上等的,也就僅比專供御用的次一點有限,一戶農家一年的口糧也換不了多少,但是她用的卻是普通的。
等綉好了一看,她們有綉孔雀的,有綉牡丹的,還有綉彩虹的,只有她綉了一個雪人,拿在手中觀看但只覺那哪裡是綉上去的,分明是一刀一刀刺上去的。
「恕我抖膽,請眾位姑娘摘去面紗。」
剛開始的時候那三位還在用一雙美妙的眼睛看著蕭然境,可逐漸地竟被她的容顏給吸引了過去。天啊!我見尤憐……
蕭然境起身過去向她一施禮,「別來無恙。」
「太好了,你們原先就認識。」「小叔,我給你引見,這位便是西北獨刃門的少掌門,郎自伴。」
山水之地有座亭,名喚「到此亭」,亭中有蕭然境和郎自伴對坐。
「郎兄這是要去做什麼?」「聽說邯鄲最近興起一種舞步,叫『與狼共舞』,可配歌用,也可配武功用,就想去學學,正好碰上為蕭兄你選親的事情,一想就不是你願意的。你的小叔剛才怎麼跟你說的?是不是還要給你選?」「既已選出來了又何苦再選?」「哦?你的族親真會放過你嗎?」「我這就起身回去,從此閉門謝客。」「蕭兄這又何苦?」「唉,誰讓我是『惆悵魔』呢。郎兄,就此別過吧,但願還有江湖再見之日。」「且慢,臨別之先我想討教一下蕭兄的劍法。」「在詭道堡還不盡興嗎?」「這次我不會用『仙子血食手』。」「嘿嘿,可我的劍……」
「劍在此。」冷悟情驟然出現,雙手把傷心劍遞給蕭然境。
「冷總鏢頭如何得之?」「那個划船的是南京旺水船會的水會長,知道蕭兄你定有重用傷心劍的時候,回到你落劍的水上,從你做的船舷記號下去打撈起了這柄劍。」「我不為自己出劍。」「是郎兄想討教蕭兄的劍法,自是為郎兄出的劍。」
「蕭兄為何還不出劍,自伴急切想見一見蕭兄的『虞美人劍法』。」「可虞美人的情是真的。」「難道說蕭兄你的情就是假的?」
冷悟情此言一出,一語點醒夢中人,蕭然境恍然大悟,可又糊塗了起來,但馬上「清醒」又把「糊塗」逐漸而迅速地從頭腦里趕了出去,一手拔劍,動作既武又舞。
郎自伴一刀迎了過去,一頭「虎狼」發動了進攻。
虞美人舞劍只為兩三知己者,哪怕是末路也要用心在舞,讓觀舞者愉悅心神,使觀舞者激發鬥志,亡國之音可惑亂,激昂之歌則震撼人心,不是知己當靡靡,若是知己做鏗鏘。
虎狼觀之熱血沸騰,只有越戰越勇才可一報知己,攻勢直要將蒼穹做洪爐熔萬物化雪銀。
虞美人在折膠墮指的寒冷中的舞可說是跌宕起伏蕩氣迴腸,是在憂傷,亦有些惆悵彷徨,但更是用情來把自己的身心縱放,沒有顧忌和束縛,只有舞在心上。
虎狼在咆哮,那是為虞美人稱頌和喝彩,好一段舞,直把人世的真情綻露無遺。
虞美人的劍舞已到毫巔,驀然竟一劍向自己頸上勒去,身形直欲扭倒,這使得弄雪的虎狼一停。
好一套「虞美人劍法」!
蕭然境一收式抱拳,「冷兄,郎兄,他日再見,我們定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