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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二十三)

  八月廿五,今天是及時趕到的「開星」魚愛媛主持。


  魚愛媛一個人登台,音樂並沒有響起。


  「真是對不起大傢伙兒呀,今天來的不算太早。其實也是有緣故的,我半路上碰上倆蝲蝲蛄喝墨水兒假裝斯文的把我給氣了。」


  魚愛媛一說這話底下的人有笑的了,知道這位「開星」最會講笑話逗人開心,遂都等著往下聽。


  「有一個塌鼻子問一個大鼻子,說:『年兄,小弟這廂里有幾句《詩經》里的詩不明白,還望年兄賜教。』大鼻子說:『哪裡哪裡,賢弟儘管問便是,愚兄知必有言。』」


  她用了兩種不同的怪語調,聽上去越發的有意思。


  「『就是這幾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就是這幾句呀,好解釋。先說第一句,這個關關局揪呀,就是山海關和玉門關有兩個黑賭局讓六扇門的給揪了。』『哦……原來是那麼解釋,還有六扇門揪賭局的事兒。那第二句呢?』『這在河之舟呀,就是說後來他們就在河裡的舟船上玩兒了。』『我又明白了,那三句是……』『這姚條輸女呀,就是老姚打出一張二條把錢全輸給那女的了。』『最後一句呢?』『這君子好球就更好解釋了,就是說老姚把錢全輸光了以後他後悔莫及,戒賭了當君子了改踢鞠球兒了。』『哎呀,年兄真是高才呀。原來這首詩講的是打麻將的事兒。愚弟佩服得緊呀。』『賢弟太客氣了,賢弟才是後生可畏呢。』『唉。』『欸,賢弟,說得好好的嘆什麼氣呀?』『我嘆的是我們兄弟生不逢時呀,這般的高才竟沒人賞識。』『也是。這樣吧,你我各做一副春聯,有沒有學問咱們也做到心中有數。』『好呀,就請年兄出上聯吧。』『嗯……欸,我就以遠處的高山為題吧,遠看高山好像刀尖兒尖兒。如何?』『哎呀,真是前無所有的高聯呀。聽愚弟我的,嗯……近看山高好像尖兒尖兒刀。』『哎呀!我們兄弟的學問可真是無與倫比呀,怎麼就沒人看得上呢?這太不公平了。』『誰說不是呢,沒地兒講理去了。』說完,塌鼻子和大鼻子是抱頭痛哭。等他們哭到悲痛欲絕的時候,打那邊兒過來一個給人家掏糞坑的老者,見他倆傷心成這個樣子就上前尋問,塌鼻子和大鼻子就把兩人的懷才不遇和那副『高聯』給說了,老者聽完竟也嚎啕大哭起來。大鼻子就說了,『賢弟,看見了嗎?人家也替咱們難過呢。』『是呀,老人家真是好心眼兒啊。』老者此時止住悲聲說:『不是,我難過的是你們倆人兒一肚子大糞可我掏不出來呀。』」


  「哈哈哈……」打剛才到現在台下的笑聲就從來沒斷過。


  「我估計真蝲蝲蛄喝完墨水兒也比他們斯文。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真斯文人就不鬧笑話了?比方說北宋大文豪蘇東坡,有一回拿他妹妹蘇小妹的小奔兒頭開玩笑寫了句詩:香軀未離閨閣內,額覺已到畫堂前。那意思就是說人還在屋裡呢,奔兒頭先出去了。」


  「哈哈哈……那得多大奔兒頭呀?」台下有人笑著道。


  「蘇小妹立刻不樂意了。」魚愛媛接著講到,「回了他哥哥一句詩,譏諷蘇東坡那大長臉。去年一點相思淚,今年方流到口邊。就是說去年流點兒眼淚,今年才流到嘴邊兒上。」


  「哈哈哈……」


  「有的時候呀,鬧玩笑不僅僅是有意思,也有能發人深省讓人往深里想想的。說有那麼祖孫倆一起去趕集,在集市上買了一頭小毛驢,爺孫倆回去的路上碰上個醉醺醺的小癩子,一看這爺孫兩人立刻譏笑起來,說他們是傻子,有驢不騎非走道兒。這爺爺一聽……也是,得,心疼隔輩人,就把小孫子抱上了驢。這麼走著走著又碰上了一個老夫子,一見一皺眉,臉一耷拉,冷哼了一聲,說:『不像話,小晚輩騎驢,讓老長輩在地上走。還有沒有倫常禮數?』這孫子一聽馬上不敢騎了,讓自己的爺爺騎,這爺爺遂就上了驢背。走了一會兒又碰上個老婦人,老婦人見了臉兒難看得跟什麼似的,說道:『唉,什麼世道呀?一個孩子在地上走,大人卻在驢上。這孩子不是親生的也不用這麼不待見呀?真是個狠心腸的老頭兒。』這爺爺聽完一想,也罷,就把孫子也抱上了毛驢。祖孫倆騎著毛驢又走了一段路,讓一個出家人看到忙雙手合什道:『罪過罪過,小小的一頭毛驢怎經得起兩個人騎?可憐呀可憐,就是欺負這畜牲不會說話呀。阿彌陀佛。』祖孫兩人這下可就犯了難了,不騎那是不智,晚輩騎那是不孝,可長輩騎又是不慈,而祖孫一起騎呢,又成不仁了。乾脆,這爺爺讓孫子去找條扁擔和繩子,把驢四條腿捆上用扁擔一穿爺孫倆抬著走。這回沒人說什麼了,見著都躲得遠兒遠兒的,拿這一老一小當瘋子了。」


  講到這裡,魚愛媛自己先笑了,台下的笑聲沒有之前的大,可從人們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是在深思……


  「聽人勸吃飽飯這話的確不假。」魚愛媛道,「可自己要是沒主見的話,那註定一事無成。大傢伙兒說是不是?好啦,再講個有趣的。說有那麼一個大戶,這戶人家有個不小的毛病,就是柜子不安把手,摳門兒。有那麼一個外號叫『鐵公雞』的人不服氣,想看看這戶人家到底有多摳兒。一天,他拿剪子在紙上剪了一隻紙雞提溜著給送去了。這戶人家的女主人一見還客套呢,『喲,您真是太客氣了,來就來唄還帶東西。得,沒什麼好招呼您的,就請您喝杯酒吧。』說著,她用長指甲在牆上畫了一個酒杯。『鐵公雞』一看心服了一半兒,心說:是比我還一毛不拔,好歹我送的那隻雞還是張紙片兒,她這倒好,畫了一個就完事了。這個時候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回來了,問清是怎麼回事緊跟著就急了,嚷嚷道:『幹嗎請喝一杯酒呀?』說完他伸手往牆上一擦,『又不熟,給他半杯不就行了嘛。』」


  台下又是一個「哈哈」連連。


  「『鐵公雞』一見他那麼無禮,知道他們有個已到可教歲數兒的孩子心生一計,提出要到這戶人家來當教學先生。這戶人家一聽有點兒犯猶豫。『鐵公雞』立刻提筆在紙雞上寫下:吾來貴府當先生無魚肉也可無米面也可無車馬也可只求好好教授小少爺。然後寫完落款兒給他們看,他們兩口子一看可高興了,正愁省不下這筆銀錢呢,登時就同意了。『鐵公雞』還讓男主人在這張字據上也寫上名字。轉天,『鐵公雞』走著來了,一見給準備的早飯就是一小塊兒鹹菜疙瘩和半拉餿窩頭,而且連口水都沒給預備。『鐵公雞』急了,拿著紙雞到衙門口把那兩口子給告了,說他們不按字據辦事。那兩口子到了公堂之上反駁說明明是他自己寫的不求什麼只求教好小少爺。可衙門的老爺拿著那張『鐵公雞』加了句讀的字據一念他們就傻眼了。吾來貴府當先生,無魚,肉也可,無米,面也可,無車,馬也可,只求好好教授小少爺。」


  台下能有不樂的嗎?不但樂還拍手叫好呢。


  「最後我再給大傢伙兒講一個我們捕快的事情,不過不是咱們國家的捕快,是國外的一個捕快,還不是國外衙門裡的捕快,是民間挺會辦案子的那麼個人,叫『禍爾摩斯』。他還有一個給他幫忙的郎中叫『仁果』。說這一天的清晨,禍爾摩斯正翻看著咱們中國的一本書,雖然他不太懂咱們的學問。仁果邊吃著早飯邊問他,『嘿,禍爾摩斯,看起來你非常喜歡這本書。』禍爾摩斯沒抬頭,邊看著書邊說:『這本書的確不錯,就是出場人物太多了。』」


  禍爾摩斯的聲音她用得莊重了一些,仁果的聲音用得老成了一些,簡直是惟妙惟肖。


  「仁果這時吃完了東西,擦擦嘴過去一看書皮兒,上面有三個字。」魚愛媛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哦,是《水滸傳》吧,那本兒書里有一百單八將呢。」台下有人猜測到。


  「那三個字是……『百』、『家』、『姓』。」


  台下更樂了。


  「『乓乓乓』,三聲拍門聲響,仁果過去看門,一個當地的捕頭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禍爾摩斯平時沒少跟仁果誇這個捕頭,一見他來了心裡那個愛,先讓仁果給倒杯喝的。『捕頭,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吧?』『對不起禍爾摩斯先生,我已經沒心情跟您談今天的天氣了。』這時,仁果把喝的遞過來了。『先別著急,喝口東西再說。』捕頭聽話地喝了一口杯里的東西,『能問一下這是什麼嗎?』『啊,這是中國的豆腐腦兒。對不起,別的喝的實在找不著了。你要不要來點兒辣子?』『豆腐腦兒?就是你上次從中國學回來的,我嘗嘗。』說著,禍爾摩斯喝了一口,『嗯,做為喝的你不覺得它糨了一些嗎?』『對嘛。』那捕頭道,『下回豆腐再做得稀一些個,這豆腐腦兒呀以前我們結壁兒的大嬸兒給我做過一回,那豆腐做的又嫩又香。』『是嗎?有空兒教教我唄。我一直就沒法子讓豆腐能更稀點兒,還真不是味兒。』『可不,要說這豆腐腦兒豆腐不稀真是沒法兒喝,首先說這大豆呀……欸,不對呀,怎麼說到豆腐腦兒上了?今天我來這兒是為了什麼來著?』」


  笑聲。


  「『哦,我想起來了,天快亮的時候我們接到了一個案子,當我們趕到那裡時只見一名死者倒地,屋子裡沒有搏鬥和被翻動過的跡像,只有地上的一封信比較可疑。我讓平一指趕快驗屍。平一指您知道嗎?』說到這兒我得插幾句話,有人傳言大儒平博和平一指是什麼什麼牽連,其實根本沒那麼回事,頂多幾百年前怎麼著怎麼著,其實要那麼算的話,那『風雲第一刀』李尋歡和李大嘴還有關係呢,眾位說是不是?還有譽為天下『三大賢』的呂坤呂大人姓呂。我還知道有個賣驢肉面的也姓呂,有一回讓一女的給弄蒙了,差點連攤子都丟了,要眾位說這能是一家子嗎?好,咱們書歸正傳。『就是那個詐死後來到我們國家的平老先生?』『詐死?』仁果不解地問,『為什麼要詐死?』『兩個原因。』禍爾摩斯回答到,『第一,因為他醫治不了一位他們國家的人物,嫌丟人。第二,他夫人一家五口的死跟他有關,最重要的是他還懼內。捕頭,你接著說。』『您也許知道平老先生有一個怪癖,就是驗屍的時候不喜歡有別人在場,所以我們都退了出去在外面等結果,可沒過多久,屋子裡傳出有人倒地的聲音,我們立刻跑了進去,發現平老先生也已經窒息身亡,手邊就是那封先前在地上的信。當我們正搞不懂的時候,有一個叫斯辛諺的捕快不知道怎麼回事,臉漲的通紅,開始呼吸困難起來,手裡也是拿著那封信,之先應該是在拿著看,最後的死像和死者、平老先生是一樣的。』禍爾摩斯這會兒深吸了一口仁果給他從中國帶回來的煙袋,不過煙絲是他們本國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話,『現在那裡怎麼樣了?』『誰也不敢再碰那封信了,屋子我們已經封起來了。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找您的。』『好吧,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太謝謝先生您了。』說完,捕頭離開了。仁果此時心生了一些不安,看著禍爾摩斯問出了一句話,『你是不是要準備看那封信?』『我想那不過就是有人在信紙上塗上了劇毒而已,曾記得你跟我說過,在中國五毒教里就有人使用過這種下毒辦法。只有讀完了那封信才能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那你打算怎麼讀那封信?』『我有辦法。』『不,禍爾摩斯,請你不要看那封信。』『我真的想知道真相。』『好奇心就對你有那麼大的動力嗎?』『不止是好奇心,總要給逝去的人一個交待。』『我還是要請求你不要那麼做。』『仁果,不要再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你真的要?那好吧,不過你可不可以先把豆腐腦兒錢給我?』『還要錢?』『可什麼不是花錢買的呢?而且我還費勁用心地做了出來。』『可我只喝了一小口,真正喝光它的是那個捕頭呀。』『可是明明是你讓我給那捕頭倒杯豆腐腦兒的,相當於你請客了。』『可是……好好好,等看完那封信就給你。』『還是現在給保險一些。』『哎呀,看完信再給。』『還是現在給了吧。』『現在得趕快趕到那裡,我都說了看完信就立刻給。』『那萬一……』就這樣,兩個人為了豆腐腦兒錢,一路上小爭小吵地來到了那間屋子外。」


  台下有笑的,也有細細往下聽的。


  「在進屋之先,禍爾摩斯先用兩條手絹兒把鼻子和嘴擋上,等系好了,又掏出兩隻布手套兒戴上,再掏出兩隻皮手套兒戴上,最後戴上兩隻厚厚的棉手套兒,反正是不能再戴了,當時他的兩隻手都快趕上大饅頭了。當禍爾摩斯慎重地走進去的時候,仁果還想再勸一勸,禍爾摩斯回頭就是一句『我會給的』。仁果也就不說什麼了,跟在後面一齊走了進去,看見禍爾摩蹲下身子,挺費勁地拾起地上的那封沒人敢再碰的信仔細地讀了起來,讀著讀著……驀地,禍爾摩斯開始呼吸困難起來,身子往後倒了下去。仁果忙上前扶住他,嘴裡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禍爾摩斯!禍爾摩斯!』『仁果,這封信……這封信……』『禍爾摩斯!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的豆腐腦兒錢怎麼辦?禍爾摩斯……』就這樣,禍爾摩斯也沒能逃過那三位死者的命運。後來那封信被仁果謹謹慎慎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了,他的後半生一直在找尋著能令人呼吸困難的毒,還特地請教過中國雲南五毒教和蜀中唐門的高手,就連百葯門的人都問過了,可是他們全都無法解釋那種死法是被下了什麼毒藥。多少年過去了,仁果已是兩鬢霜白的老人。這天,他還在書房裡翻看著一些寫毒物的典籍,由於看得太認真,連自己淘氣的小孫子進來了都不知道。這小孫子一進他爺爺的書房,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書架頂上那個爺爺嚴厲告誡過不准他碰的鐵盒兒。這小孫子有個毛病,就是家大人越不讓碰的東西越覺得它神秘,好奇心驅使著他必須看一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遂蔫不悄兒地搬了把椅子,椅子上他又摞了個凳子,不敢弄出動靜兒地爬了上去,伸胳膊把那個鐵盒可就夠在手裡了。仁果這個時候看累了,想歇會兒,突然覺出身後有人,一回頭,正看見他小孫子看著他收起的那封已經害死四個人的信,雖說他小孫子還不認識多少字兒。禍爾摩斯的死狀立刻浮現在他的腦子裡,驚叫了一聲,『豆腐腦兒!』他之所以給小孫子起這麼個名字是為了提醒自己別人欠錢一定要那人能多早還就多早還。當仁果正要飛撲過去奪下豆腐腦兒手裡那封毒信的時候,豆腐腦兒一抬頭說出了一句話,終於解開了困擾他大半輩兒的迷題。『爺爺,這封信怎麼沒有句讀呀?』好嘛,敢情都是憋死的!」


  台下那個笑呀樂呀,叫好聲此起彼伏,良久不斷,讚歎魚愛媛的演藝,詼諧不失莊重,通俗且還文雅。


  宰父大族長還在回味著最後這個大笑話的時候,簡直是越琢磨越可樂,他的一個族人在他耳邊低語道:「這個女的完全就是在耍嘴,根本沒有什麼真功夫,不如下面讓我上,好好震一震他們。」


  宰父大族長扭頭看了看他,遲疑了好一會兒,「這裡的人可不少,要是不行的話你必須趕緊收手,丟人我給你兜著。聽到沒有?」


  那人點頭稱是后登台了。


  他在台上先解下腰間的一根繩子放在地上,而後從懷裡掏出一根笛子,盤膝坐下吹了起來,笛聲奇中有怪。


  喲!接下來的事讓在場的人都吃驚非小,那根繩子動了起來,像蛇一樣直躥了上去,直如吊在了半空中,可上面的繩頭上什麼也沒有,即便有什麼東西也不可能掛在半空。


  這還不算完,那人站起竟爬上了直上直下的繩子,可笛聲卻沒有停……


  「能做到斗藝不鬥氣,看來只有爺爺那般的人物,旁人,也只有痴人說夢的份兒。」姜教主自語到。


  陡然,在場的人眼前一花,如同驚醒了過來一般,再看,繩子「倒」在台上,那人也同樣倒下,似是昏迷。


  魚愛媛急忙跑了過去,用記在腦子裡那《怪藥方》上的法子醫治倒地昏厥的那人。


  宰父大族長几乎同魚愛媛一齊到在那人的身邊,宰父大族長知道他笛聲的功效類似「攝心術」,只有讓在場的人眼前產生輕微的幻像,這「神仙索」的絕技才可實施,想來必是今天的人眾超出了他的想像,技藝沒有用好反受其害,多虧了魚愛媛懂得急救的法子,要不然他的心神必定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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