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題》(二十二)
紅日已西下。
「這是我們詭道堡的『虎賁烈』,給您老壓壓驚,也算是為當初我們兩家的不痛快……」「算了,都多少年了,再說當初我也沒有損失什麼,反而趁亂還撈了一筆。欸,好酒呀,比那燒刀子還過癮。我說,白天我可沒向著你們二爺,怎麼晚上你們倒來……」「我們是對事不對人。我說池爺,要說您可是這湖光水寨的元老了,可那位少寨主我們以前是見沒見到過聽也沒聽說過,怎麼就稀里糊塗地讓他坐上這頭把金交椅了呢?」「嗨,誰讓我當初看他是那坯子了呢,現在還指望著他能再給我們多招一些人馬呢。」「可他現在是不是有點兒……啊?」
但聽一口出長氣聲,似是憋了不少日子了,隨後就是「咕咚咕咚」用酒灌自己的動靜。
「唉,我都替您冤的慌。我再多句嘴,做完一筆買賣,分賬時池爺您能拿幾成兒?」「僧多粥少,我拿一成三。」「一成三?昨天跟那幾位頭領喝酒的時候,人家都說能分到一成四。」「什麼?他們全比我多?」「這會兒子我可覺得您冤的不是一輕半點兒了。這分賬的事兒咱先放在一邊兒,就連魚愛媛在寨子里什麼地方這種事兒您都不知道,那少……」
「咣當」,椅子翻了。
「咣」,門差點被踢飛了。
池痦子別看酒勁上涌,可一路飛奔腳地下倒蠻利索的,跑到少寨主那屋一腳把門就給踹開了。
「灌了幾泡貓尿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是不是?」少寨主一提鼻子就聞到了酒臭味。
「少寨主,分賬的時候我憑什麼拿一成三?」「你不拿一成三,想拿二百五不成?」「你才二百五呢!憑什麼他們就能拿一成四?」「他聽誰這麼說的?」「反正他們都那麼說。」
少寨主看了一眼身邊的「嗲太監」。
「嗲太監」沖著少寨主一躬身,而後出去了,不一會兒就把其餘幾位頭領如數給找來了。
「咱們的池爺剛才差點把我的屋門兒給卸了,就為了分賬少拿了一分。當初就因為僧多粥少,我尋思著老人兒就少拿點兒吧,畢竟買賣乾的年頭兒長,手頭兒積蓄多,等以後買賣做大了再補吧。當時我是那麼跟你們說的吧?還特意囑咐你們先別把這事兒給說出去,現在可倒好,埋怨全成我的了。我現在要說不讓你們在湖光水寨里幹了那是假話,可你們以後也別拿一成四了,拿六分吧,剩下的都給池家的人。池頭領滿意啦?」
這話一出,幾位頭領一齊拿眼睛瞪向池痦子。
「都看我幹什麼?」池痦子一指少寨主,「是他讓我說的。」
這一幕一幕都被冷悟情看在眼中,此時忖道:叛天星到底在他們誰的手裡?
轉天。
眾人被帶到一個數丈深的大石坑邊,坑底似是深潭,坑的四周直上直下的,而且被打磨得溜光溜滑的。
「底下水潭裡有鱷魚,老規矩,誰最後一個上來就算贏,在底下挨不住了就喊我們給你扔繩子。行了,話不多說了,下水吧。」還是「嗲太監」宣布的規則。
貝酒珏連上了兩陣了,勾陡翻搶先跳了下去,先來了一通熟練的「狗刨」。
農耪自忖水性不如水健,但一時閉氣還難不到他,跟路寬和薛習一商量,這陣就由他上了。
束乏味是長老,而且個大,在水底下也能折騰折騰,遂也就跟著下去了。
不是說有鱷魚嗎?怎麼一條沒看見?
真是不經忖呀,登時「嘩啦」一大聲,水花飛濺,從深潭底游上來一條鱷魚。
好傢伙!說是鱷魚,倒不如說是一大截子參天大樹,那大嘴一張吃頭大豬不帶噎著的。
潭裡的三位練家子都一驚非淺,原來就聽說過有一丈多長的鱷魚就算少見的了,今天可是知道什麼是大的了。
大鱷魚喜歡大個的,上去就奔束乏味咬了過去。
束乏味拼了,衝上去雙手抓住它的上下齶,可大鱷的嘴勁十足,可說是咬什麼碎什麼,束乏味對於能拼多久無甚把握。
農耪也衝上去了,一拳照大鱷魚的嘴裡搗了過去,可拳頭剛進鱷嘴卻被一人從旁給大力推開了。
農耪往旁邊跌撞出一大片水花,定睛一看原來推自己的是池痦子。
那鱷魚是池痦子從小喂大的,可說感情「至深」,不跳下去推他才怪呢。
「我告訴你,比可是比,但別傷了我的小阿牙。」池痦子還給這條大鱷魚取了名字,「要不然贏了也不給旗子。喂,放繩子。」
上面的繩子剛放下來,勾陡翻就拎著刀撞了過來。
他沒管那套,上去掄兵器就砍,可對付鱷魚實在沒經驗,刀還沒砍到人就被大嘴給撞飛了。
幸虧貝酒珏及時拽著繩子飛下,用兵器一下捲住被撞暈的勾陡翻連人帶刀給救上去了,讓凈兵們趕快用戰場上急救的法子救治。
「欸!阿牙!」
池痦子正奔著繩子游過去,恰巧趕上大鱷魚甩身子把他也給撞了,可也沒傷著,眼看就要撞上石壁的時候,他一腳使出全身的勁力一蹬,身子借力一去,一把抓住繩子一把一把飛快往上捯,一邊捯還一邊忖:就算好些日子沒喂你了,那也不至於就……
等上去了,一看少寨主就在坑邊站著,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暴叫道:「你怎麼不下去拉我一把呢?」
少寨主扭頭拿眼睛一看他,什麼話也沒說……
束乏味二次扒住了大鱷魚的上下齶,可巨大的開合力加之又滑,這次沒扒住多大工夫。
農耪一下抓住了大鱷魚尾,也因有水的緣故,不但沒抓實且還給大力甩上了坑邊,倒是省得水寨的嘍啰放繩子了。
束乏味現在獨自面對著大鱷魚,要不是渾身是水,站在坑邊上都能見其滿頭大汗。
就在小阿牙對眼前的大點心再次發動胃口時,就聽「啊」的一聲,巴踏細從上面下來了,一下就掉在大鱷魚的腦袋上,遂狠命抱住了大鱷魚的大嘴。
大鱷魚當然不幹了,在水面上先來了一通鱷轉,那是它絞撕食物的技法,可沒給弄下去,它就帶著她一個勁地撲騰,看情形一會兒就該撞石壁了。
束乏味看著一個女人被大鱷魚這麼折磨登時大呼自己認敗,讓上面趕快扔繩子。
「欻」,「欻」,兩條結實的粗繩放下。
巴踏細好不容易抽了個空子一抖串鈴鞭捲住繩子使勁一帶,還得感謝郎自伴抓住繩子沖她一揚,「噌」,一下躥起幾丈高,而後落到坑邊,剛才她都感覺到大鱷魚的嘴離自己的雙足就差那麼一點就咬上了,而且當時大鱷魚在坑下潭裡耍凶的響動聽得十分真實。
束乏味此時上前一抱拳,「巴女俠當真高義,請受束某……」
「受你個頭呀!」巴踏細一抹臉上的潭水,「我問你,剛才我就是在坑邊看看,是誰一腳把我給踹下去的?誰!」她邊說邊用串鈴鞭重重地往地上一拍,連帶起的塵土和拍打的聲音都是憤怒的。
這時何郡馬拿著面小金水旗走了過來,「巴女俠好本事,這一陣為我們贏了一面金水旗,這是本官的一點兒小意思,聊表心意。」
巴踏細一股直衝頂梁的怒火一看到那銀票上的數目登時滅了一半,長出了一口氣,一把拿過揣在懷裡,什麼也不說走開了。
轉身的時候,大家看到了她屁股上的靴底印,雖說是在水裡折騰了半天可還是讓偷著過來躲在暗處的「手子」認出那是官家專制的虎頭戰靴留下的印子。
現在,巴踏細察覺到眾人都在往她後面瞅,就用手一個勁地拍打擦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