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索命
壽陽謝氏六房已漸漸從家變的暗陰中走了出來。謝石不在了,謝汪卸下兵權在家守孝,至於謝石的遺孀郭氏,府上再沒有人能夠壓制她,日子也變得疏朗起來。
國喪終於來臨。
久無動靜的琅琊王氏終於還是不能不要臉面,來信催促謝道韞歸返。收到信后,謝道韞並不覺得高興。還是謝安來信勸解,她這才鬆動。
沐傾城和關三爺來到壽陽之後,並沒有急著救桓玄脫困,而是暗中打探謝止的行蹤。
謝氏六房有孝事在身,謝石獨子謝汪便不再理事。南朝先皇一死,朝局便要變了。謝氏族長謝安縱然有心力挽狂瀾,奈何波奔了幾日,就支撐不住卧病了。
謝氏一族在這個時候,只能收起鋒芒,韜光養晦。
六房這一支的責任都交到了謝止身上,好在他原先的重任都轉交到了父親謝四爺手上,只專心接管六房事務,一時倒也輕鬆。
怎奈王恭二度舉事,明明是沖著琅邪王司馬道子而去的,卻不知怎麼先破了他的布防,令他十分惱火。
這幾日,他頻頻出城,全天無影。
沐傾城和關三爺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驛站與人商議是否該起兵阻止王恭。
兩人聽了片刻牆角,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出一石二鳥之計。殺一個謝止是殺,再殺一個謝汪也是殺。
謝氏一族是他們的心頭大患,殺一個便少一個,何樂而不為呢。
裡面的人還在商論著,一直沒有發現他們。沐傾城示意關三爺繼續盯著,而她則是假扮成驛站的士兵,到謝府使喚門防進去遞了口信。
說是謝止請他去議事。
謝汪正在家中陪伴郭氏,得了口信出來沒見到報信的人,心裡雖有疑問,卻還是立即動身前往驛站。
他一走,隱在暗處的沐傾城立即脫去士兵的衣裳,喬裝成謝府的丫鬟。這一招她用的得心應手,仗著對謝氏六房的熟悉,她很快就找到了桓玄。
自上次的事情之後,謝氏六房對桓玄看守得更加嚴格了。沐傾城還是在廊道里打暈了送飯的丫鬟,扮作她的模樣,才一路順暢。
桓玄還是那那個皎如明月的翩翩公子,即使身陷囫圇,也怡然自得。現下,他一身煙柳色的春衫,一頭烏髮用白玉簪隨意束著。春光正好,他倚坐於院中水榭,手裡捧著一本書,看得入神。
他的身後,原本該是一池荷蓮。只是時季不對,連荷葉都還沒有長出來。春風拂過池面,攪得水波蕩漾,波紋映照在桓玄身上,仿若夢境一般。
沐傾城便如同做夢似的走了過來,「桓公子。」
她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靜謐。
桓玄卻連眼都沒有抬,甚甚翻過一頁紙,「王夫人又有什麼吩咐?」
「王夫人?」沐傾城微愣,隨即便想到將走未走的謝道韞,心裡不由一沉。
似乎是察覺到不對,桓玄終於將視線從書中移開。
沐傾城來見桓玄是臨時起意,她雖換上了丫鬟的服飾,卻沒有易容。桓玄一眼就認出了她,「咦」了一聲。
「是你?」
沐傾城心知時間不多,不敢磨蹭,連忙將心神斂了斂,趁著外頭的侍衛還沒有發現。她壓低著聲音道:「公主命我來救公子出去,今晚子時,請公子早做準備。」
桓玄眉梢一挑:「公主?」
沐傾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神使鬼差的,她做什麼非要提公主。不過話既已出口,為了打消他的顧忌,只得不情不願道:「公主已經恢復記憶,憶及公子昔日仗義相助,特命我來還公子情誼。」
她故意把話說得分外,桓玄不以為然失笑,「她竟還是這般欠不得別人……」
沐傾城看著他沒吭聲,心下又有些惱了。
桓玄不知想到了什麼,笑意愈濃,「也罷,既然是她的吩咐,我也不敢不從。」
他與天錦本就是舊識,深知她的性子。她此番派人來救他,恐怕並不單單隻是償還情誼這麼簡單。
他這個輕閑了這麼久的人,骨頭都要養酥了。終於不必再忍,這很好,他很樂意出去。
所以,不管天錦是什麼用意,他都很願意配合她。
桓玄再次看向沐傾城,笑意淺淺,「那就按著約定,今日子時,桓玄在此等著你。」
沐傾城心裡不由一顫。他這話別有意味,明知他或許是無心的,可她本就對他生了別樣的心思,這會兒便覺得臉上發燙,顧不得再去想其它,只胡亂地點點頭。
怕再呆下去會誤事,她隨便找了個借口,逃一般地離去。
桓玄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神色間微微愕然。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何時這麼不受人見待了。
*
關三爺還在驛站守著。
謝汪已經來了,正由著驛站里的人領著,舉步朝樓道走過來。關三爺的手剛按到腰側的刀柄上,忽覺身邊一沉。
沐傾城趕得急,臉色微紅,額角也布上了一層細汗。
她回來的有些遲了,但關三爺並非好事之人,眼也不眨地問:「何時動手?」
沐傾城微微喘息,朝謝汪的方向呶呶嘴,「等他進去。」
說話間,兩人不約而同從懷裡扯出一張黑巾,覆於面上,只留了兩隻眼識物。
驛站的人將謝汪領到之後,就被遣離了。謝汪抬手敲響了門。
裡面靜默了一瞬。
很快的就有人前來應門,看清來人,那人微愣了一瞬,才想到拱手見禮,並請了他進去。
看到謝汪,謝止很是驚訝,「汪弟怎麼來了?」
謝汪:「不是你派人喊我前來議事的?」
此話一出,兩人雙雙變了臉。
謝止當即拍案而起,「何人如此大膽!」
門,在這時被一腳踹開,不等眾人反應,關三爺已經提刀沖了進來。他突然發難,目標明確,鎖定了離他最近的謝汪,將他打得措手不及。一個不察,謝汪的肩膀就被重重地砍了一刀。
謝汪吃痛,捂著傷口連連後退。
屋中幾人還在驚鄂之中,謝止已率先反應過來,大怒:「混賬!敢傷我兄弟,好大的狗膽!」
他這一喝,大家這才終於意識到什麼,紛紛拔出配劍,上前相助。
關三爺冷笑一聲,並不畏懼,以一敵三也不佔下峰。
謝止奔到謝汪身旁,「汪弟,你如何?」
謝汪被傷了右臂,傷口見骨,鮮紅的血順著手縫染紅了他的衣裳,流了一地。
一股子的血腥味兒。
對方下手狠辣,方才若不是他躲得快,這一刀便要砍在他的脖子上了。他捂著傷口,疼得說不出話來,臉色以眼見之速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