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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雨璇沒想到的是,昭睿一見她就沖她發火。


  「我把阿萍她們交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聰明能幹,可以保護她們。沒想到,你就和那千千萬萬個為富不仁的鋪子老闆一樣,除了讓她們替你賣命,別的什麼也不管。」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卻冷得讓人直顫。


  雨璇愕然。


  「我怎麼讓她們替我賣命了?她們幾個平日里都是輪班,做一天休一天,每日上工不超過四個時辰。除食宿月銀外,我還給她們定製工裝,她們連需要花錢的地方都沒有……」


  「我是說你不會保護她們!」昭睿越說越怒,「阿萍阿羽曾被秦劍和他爺爺給糟蹋得只剩下一口氣,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們給救出來!你既然早就知道她見了秦家人的反應,為什麼平時不採取點兒措施?」


  這話說得極不講理,雨璇不由也火冒三丈。


  「站著說話不腰疼,講的就是你!」她狠狠地一捶桌子,「我怎麼沒採取措施?那次阿萍在章台大街碰見秦劍他們嚇成那樣,回去以後,鋪子的護院是誰加的?她們的面具是誰找的?櫃檯的鐵柵欄是誰安的?……」


  「你平時不是在宮裡就是在府衙泡著,需要用錢才過來,說這些話你還講不講良心?」


  昭睿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瞪我做什麼?」她覺得手指尖都在抖,昭睿是她最後一個求助的人,可他竟然也這樣待她。


  「你說我只顧自己賺錢,不關心她們四個。好,先說說你。連萍姐妹是秦家的歌姬,飽受迫害,後來被你救了。連葉連露也一樣,是不是?只不知道是你從哪兒救的。塞人給我的時候你怎麼說的?她們絕對沒有問題,還給我看路引,說什麼她們是細葉來的人,你的同鄉!」


  昭睿呼吸變得急促。


  「真是這樣嗎?」她繼續說,「我倒想關心關心,可你都是怎麼做的?你向我隱瞞了內幕,也不考慮這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麻煩,我畢竟是個商人,不是開養生堂!」


  「我拿你當哥哥一樣信任,也沒跟你細問,你覺得你什麼都不說,我就有義務必須冰雪聰明地自個兒琢磨透徹是不是?」


  昨天的真實情況,他不可能不知道!不過是沒處撒氣遷怒她而已。


  「你弄清楚,現在是你欠我,你的如夢軒,欠著京城借貸社一大筆銀子!」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玉佩扔給他。


  這是他那塊曇花玉佩,剛才蕭韻拿給她的,說是費了好些功夫,剛從當鋪追回來,希望她能還給昭睿。


  昭睿下意識接住,有些怔愣。


  「你……」


  「沐昭睿,我還可以代表一下齊霏,借貸社的東家。現在我是你的純債權人,我有義務要求你詳細說明……」


  「你從樓安來大益,還在這裡偷偷摸摸做官開店,到底是何居心!」


  昭睿怔住。


  一直都知道她敏銳聰慧,但是對於關心的人,不會有戒心。沒想到,她居然察覺了。


  是不是他表現得哪裡有疏漏?


  「妹妹,我……」


  「你那套狗屁說辭根本就站不住腳。」雨璇冷笑,「我在聽墨齋讀過一本各地風物誌,細葉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邊境小鎮,離京城幾千里之遙,怎麼人人都往這兒奔?何況,那裡人口只有兩三萬,居民漁獵居多,不曾聽說出過什麼姓沐的大族。」


  昭睿走到房門口打開看了看,又把門關緊。


  「你還猜到什麼了?」他轉過身,不急不躁地朝桌案走。


  「你和玉清是兄妹。我說的對不對?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給我的感覺不像是情侶,倒好像我和我哥哥似的。」


  「你哥哥?」昭睿慵懶地坐在了桌案旁。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一點被揭穿的羞窘都沒有了。


  「哦,齊震,齊公子。」她總是順理成章地把齊家人當做自家人,一時之間改不過來了。


  「還有嗎,就這些?」昭睿單手托腮,微笑著鼓勵,「一定還有的,讓我看看你這個來自神奇國度的女子能夠多神奇。」


  「……連萍姐妹以及連葉連露,這四個小姑娘也是……」


  「她們,我,玉清,玉香,都是樓安人。還有一個女子你忘了,也是樓安人。」昭睿打斷了她。


  「誰?」


  「你從軟香苑救回來的月芙。」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對她那麼關心……」


  雨璇回憶起他看到月芙傷痕纍纍時的憤怒,好像是看到自己家人受了虐待一樣。那天她只說了句讓他去請石玉林,他連口氣都不帶喘的就縱馬而去了……


  對於連萍這四個女孩,還有月芙,他都好像對待自己家人一樣,原來是因為她們都是自己的國人。


  至於這些女孩子為什麼會從樓安到大益來,她想起了自己看過的那本書,書中描寫了一場戰爭……


  昭睿看著雨璇微蹙的細眉和忽閃忽閃的眼睛,知道她已猜到了真相,就緩緩開口:「沒錯,連萍她們,都是樓安的貢女。那場戰爭中,樓安戰敗了,作為戰敗國,除了割地賠款,每年還要向大益繳納歲幣。此外,每三年,進貢美女三十名。」


  「那你和玉清在樓安是什麼身份,來大益又是做什麼……」


  雨璇還沒有問完,就聽見有人急切地拍響了房門。昭睿過去開了門,還是氣喘吁吁的鴇母。


  「東家,」鴇母用香氣撲鼻的帕子擦著額頭的汗,「樓下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夫人,大吵大鬧的,非說咱們逼良為娼,把她兒媳婦誘拐進來……」


  ……


  雨璇又回到了嫻雅居。


  蕭雲錦氣勢洶洶地駕到,非要把她帶回去。這裡是青樓,她又沒有打扮成男子,當著那麼多恩客的面,她實在是不敢爭執,蕭雲錦就這樣輕輕巧巧地把她拎了回去。


  「……你不是號稱年年拿獎學金?我現在覺得你果然高分低能,而且還可以再笨一點。」蕭雲錦一邊給她揉著肩膀一邊恨聲數落。


  「師姐,你要是我也會這樣,昨天……」


  「好啦。師姐是誰?齊霏鬧出那個陣勢來,靜雅閣的人都被她折騰得半死不活的……韻兒什麼也不說,我還不能問小七了?」


  蕭雲錦明顯地不喜歡齊霏,可齊霏畢竟是蕭韻的心上人,就是再怎麼「作」,做婆婆的也無從置噱吧?


  是非曲直,她已懶得替自己爭辯,所以昨天並沒有跟蕭雲錦說這些。


  現在身份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了山莊女主人的鬥志,勉強以妾的身份停留在鴻雁山莊,她覺得尷尬沮喪又無奈。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蕭韻一定是在和自己分手后就去告訴了蕭雲錦,他就這麼想要這個孩子?他不怕他的齊霏傷心嗎?


  「唉。這樣一折騰,我居然還沒把孩子折騰掉了,真是穩固……」


  「再這麼說,師姐可要撕了你的嘴。」


  「師姐,咱們都是現代女性。你不會跟我扮演那種,嗯,知道兒子找了小三,可是為了小三肚子里的孫子,就啥道德底線也沒有,能讓人無語到衝進手術室把人流醫生趕走的偏執婆婆吧?」


  「呸!笨丫頭,不識好人心。」蕭雲錦在她肩膀上掐了一把。


  「疼死了——」


  「這點疼你就受不了了?真的喝了那種葯,保管你疼得哭爹喊娘!」楚雲錦氣呼呼數落,「師姐是為你的身體考慮知不知道?你年輕,根本就沒什麼概念,這些青樓的藥物,對身體的傷害有多麼可怕!我聽梧桐還是百合說過,韻兒曾經犯渾,卻被一個青樓女子纏上了,那姑娘一心想跟他從良,故意不喝避子湯,說有了他的孩子。」


  雨璇的心跳加快了。這是鴛鴦說過的那件事!


  「師姐,後來呢?」


  「韻兒說什麼也不願意收她,還說他只是去她的房間呆了一晚,並沒有碰過她,孩子不可能是他的。呃,那姑娘圖的不過是錢,所以他給了她許多許多銀子,來擺平這事兒。」


  「哦……」


  原來,蕭韻說的是真的啊。他是個對愛人始終如一的好男人,的確沒有什麼私生子……


  唉,可是,知道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人家那是對齊霏感情真摯,又不關她的事。


  她覺得意興闌珊,不想繼續問下去了。蕭雲錦卻還在滔滔不絕。


  「……後來,那姑娘賭氣吃藥把孩子給打了,當下就流血不止,大病一場,好容易才養好了身子。她長得不錯,後來還真有人買下了她。可是,聽說她從良后一直沒有生育過。」


  「真這麼厲害?」


  「你以為呢?青樓只顧著女孩兒能不能掙錢,哪裡會考慮到孕婦的身體,用的都是虎狼之葯。你現在這個月份了,如果醫館大夫說不行,那就是沒有好的葯了。」


  「昭睿哥和很多西域商人打交道,他說會幫我找國外的好葯的……」


  蕭雲錦冷笑一聲。


  「指望那個娘炮,就等著幫他數你的賣身錢吧。」蕭雲錦小聲冷哼。


  「什麼?」


  「我是說,你是天字第一號笨妞。」


  雨璇沒有接這話。


  蕭雲錦看著暗自神傷的雨璇,想起兒子的話語和懇求,不禁煩躁起來。


  「唉,我是造了什麼虐,攤上這麼個兒媳婦,她還是顆受精卵的時候,我兒子那迂腐的封建古人爹,就把我優秀的兒子定給這顆受精卵了,我想反對都不行!生出來,爹媽也沒把她給養好……」


  「師姐,那個,你是不是太毒舌了點……」


  蕭雲錦沒有理會這話,還在忿忿。


  「……身體就不用說了,嬌嬌弱弱,像盞一吹就破的美人燈,將來能不能下顆蛋都難說!智商么,一肚子沒啥用的風花雪月,偏這群古人就哈這個,把她說成是驚才絕艷的林妹妹……就知道自作聰明,該用腦子的時候偏偏犯二,惹了一堆的麻煩讓我兒子去收拾,昨天韻兒一晚上都在外面跑,我這心疼的呀,還不如娶你這個傻白甜呢……」


  「喂喂,什麼叫傻白甜,太過分了!」


  呃,其實說句老實話,聽著師姐吐槽齊霏,她還是很開心的……


  蕭雲錦還是很給齊霏面子的,在齊霏面前,一直都慈祥有加,從來沒有端出婆婆的架子過。


  蕭雲錦沒有為她正智商的名,反倒忽然詭秘地笑了笑,湊到她耳邊說道:「哎,雨璇,透露你一條驚天八卦。韻兒到現在也沒和齊霏睡在一起,怎樣,你高興嗎?」


  「……有、有你這樣胳膊肘朝外彎的婆婆嘛。」


  她不想說她幸災樂禍,可是,心情一下子就明亮了很多。


  蕭雲錦和她之間,既是朋友又是「准」婆媳,真是奇特的關係。如果沒有那次穿越,她哪裡知道,她當初一門心思抱大腿的偶像,會生出個丰神俊朗的兒子迷住她。


  「因為齊霏身體實在是不好,大夫不建議現在圓房。」蕭雲錦又說。


  「師姐,別說了。」


  她忽然不想再聽。再如何,蕭韻的感情也在那兒放著,他厲聲質問她為何把齊霏推到秦劍趙耿前的那種表情,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好像一隻蝸牛,白天泡在鋪子里,晚上,則是回山莊之後就躲進嫻雅居,一步也不邁出去。


  說好了要把感情冷凍起來的,可是,說說容易,要做到真是太難了。


  思緒時不時的就會飄向她遇見蕭韻之後的日子。


  她拚命讓自己不去回想那段夢幻一般的歲月,也拚命讓自己不去想齊霏入住鴻雁山莊之後的光景。


  齊霏已住進了靜雅閣,那麼,她會重新收拾原先的卧房嗎?蕭韻會不會帶她泡溫泉,在秋水湖上泛舟,在珍珠谷里散步,並且,共同騎著美麟?……


  這些,她不能想象,不敢想象。


  因為深愛,她的心就像敞開的河蚌,實在是太脆弱,太容易受傷。


  「唉,也是我嘴太碎了。」蕭雲錦顯然明白她的心緒。「既然孩子沒法去掉,你還是先養好身體吧。師姐不是封建社會的老婆婆,你生完孩子,要抱走要留下都隨你。韻兒那邊,我會讓他管好齊霏的。」


  「……只有這樣了。謝謝師姐。」


  蕭雲錦返回映月居,意料之中地發現蕭韻等在那裡。


  「她願意留下了?」他急切地問。


  蕭雲錦點點頭,嘆氣道:「我只是暫時把她穩住了,這是個一根筋到極點的孩子,要是你那位再鬧個花樣兒出來,我可不能保證她又有什麼想法。咦,你手裡拿的什麼?我看看。」


  蕭韻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他等候母親的時候,一直心神不寧的,下意識地就把它攥在手裡了。這是雨璇送給他的唯一東西,他一直貼身藏著,好像能夠感受到她在他懷裡時的溫暖香軟。


  「哈,皮卡丘的手帕。」


  蕭雲錦翻來覆去地看這塊男用大手帕。素色的底,綉了只巴掌大的皮卡丘,因為針法笨拙,圖案的邊緣都不平滑,填色也十分粗糙,摸上去一點也不柔軟。


  可是,那兩隻尖尖的長耳朵,圓圓的大眼睛,紅紅的小臉蛋,笑嘻嘻地看著她,真的好像大一的雨璇樂顛顛地替她扛樂器的樣子。


  忽然鼻子有點酸,這麼一針一線的,也不知那丫頭扎了多少次手。


  「那丫頭,一直忙著開鋪子,能為了你專心去做這個,真是不容易……」


  蕭雲錦感慨著,忽然就有了想法。


  「不行,我得寫信,把這事告訴你那個混蛋老爹,讓他給雨璇一個身份……」


  「娘,現在不行!」蕭韻急忙阻止,「現在不是說的時候!這種連我乍然聽到都覺得匪夷所思的事,要讓父親接受,只有慢慢地細說!況且,您連自己也是穿越女子的事都沒有告訴他,要他怎麼相信您的話?他說不定更會覺得雨璇是個迷惑人心的妖精了!」


  蕭雲錦已取了一支筆在手裡,聽到這話又丟下。


  「娘差點忘了。」她悻悻地說,「其實問題不在於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雨璇這孩子倔得很,你現在有了妻子,她認定自己是騙人的小三,恨不得讓自己就此消失。等將來孩子生出來,我看她也一樣會選擇離開。」


  「她一向倔強,我知道。」蕭韻悶悶地說。


  「唉,她和霏兒雖然長得像,可是性格差別那麼大,又懂那麼多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難道你就沒懷疑過?」


  「娘,其實我……」


  其實是我騙了她,我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霏兒。


  話已到舌尖,卻還是沒有吐出來。


  蕭雲錦只不過知道齊霏逃婚躲了起來,最近才回,而父親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齊霏和蕭律私奔的事,他一直瞞著父母,要是讓他們知道,會帶來一系列惡劣的影響……


  「其實什麼?」蕭雲錦奇怪地問兒子。


  蕭韻低頭道:「其實雨璇她沒有懷孕。是我讓欒大夫給她開了一種葯,吃了之後普通的大夫診脈,就會診出喜脈,而服藥女子也會有反應。」


  「什麼?你、你怎麼能確定她就不是真的懷上了……」


  蕭韻的聲音更低:「因為,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吃藥。」


  「吃藥?你不是已經痊癒了嗎?……你自己吃藥?避免讓她懷孕的葯?」蕭雲錦終於明白過來。


  「是的。」蕭韻說完這兩個字,就沉默了。


  蕭雲錦點了點頭。的確,以他們現在的情況,還不適合有孩子。將來,兒子在皇宮露面,定會惹起軒然大波,秦婧那個毒婦還不知會怎樣報復。如果這個時候他的女人有了身孕,首當其衝的就會變成受迫害對象。


  「唉!你這個孩子也犯傻了嗎,居然連娘也騙?」她嘆道,「你用這種理由想拖住她,早晚會被她知道的。」


  蕭韻心裡苦笑,如果她知道他從一開始就騙她,會不會更生氣?


  「其實我覺得,還是雨璇更適合你啊,她聰明勇敢又堅強,別看有時候膽小如鼠,現在又慫成這樣……真的有人支持她,她的爆發力是很大的,讓她去和皇后開撕我看她都敢。」


  蕭雲錦本來就喜歡雨璇,聽兒子說了她的事之後,更是越看越滿意。


  齊霏那個自命清高的中二貨,身體素質又這樣差,怎麼有能力站在兒子身邊,和他一起櫛風沐雨。


  「娘,我才不捨得讓她去冒險。」


  「可她已經冒險了!」蕭雲錦說,「你以為跟了你,她的日子會太平?將來就是留在了你身邊,也會面臨許許多多的惡鬥,只要那些賤人一天還在……」


  蕭韻擰起了兩道濃密的眉,站在窗邊看向碧綠的秋水湖。


  跟著他,她要面臨那麼多危險嗎?


  ……


  齊霏因為生病了,便沒再來鋪子里做監工,雨璇鬆了一口氣。不知道她好了以後還來不來,但願蕭韻和蕭雲錦能好好勸她。


  蕭雲錦來了之後就接手了鴻雁山莊的事務,齊霏平時沒事做,就成日價往鋪子里來。要是還這樣鬧,真得跟蕭雲錦建議一下,分點事情給齊霏做。


  雨璇正在思索這些,阿柱敲門進來了。


  「姑娘,山莊來了口信,要您馬上回去!」


  「家裡有什麼事嗎?」


  「好像是齊夫人來看齊小姐了。」


  「我的天……」


  雨璇哀呼一聲。她就知道齊霏不會給她好日子過!身子好了來鋪子里鬧,身子不好了,一樣有鬧的辦法!這才太平了幾個時辰!

  齊霏病倒的事兒傳回了齊家,齊夫人一聽就急了,立即飛奔過來探望女兒。


  按說這應該沒她什麼事兒,可問題是,她名義上是蕭韻的妾室,齊霏就是正妻,齊夫人來看病中的女兒,當然要把她這個妾室叫上了!


  她不過是個妾,能代替正室在外面打理鋪子,這也罷了;正室生病,妾室不端湯奉葯地隨侍一旁,就說不過去了!


  齊夫人對於蕭韻悄無聲息地納妾的事本來就不高興。她早就勸女兒早點把紫燕或者小鶯收房,用自己人多好,可是女兒不聽。男人對子嗣多看重啊,身份再低微,也是人家的骨血,她這個做母親的無從置噱。


  但是,給那憑藉肚裡孩子妄想寵妾滅妻的狐媚子一點下馬威,她還是能做到的!


  當下就派人把雨璇叫回了山莊。


  這是雨璇自從齊霏回來之後,第一次踏足靜雅閣。


  這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齊霏不喜歡住在她呆過的地方,要刻意地改變,抹去和她有關的一切痕迹。


  院子里所有的樹都換了,種上了新的。不管是芙蓉櫻、玲瓏梓、合歡槿等等只開花的,還是桃樹、梅樹等開花又結果的,統統被連根刨掉了。這些樹都已經長得十分粗壯,春天的時候滿院花香,搭配著歡快的鳥兒叫,十分熱鬧。可現在,樹沒了,新樹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細條條的,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葉子,襯得院子很凄清。


  好心疼,其實她住進來之前它們就一直長在這裡,也不知多少年了。


  「請季姨娘快些。」小鶯板著臉催促。她奉命去門口迎接雨璇,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跟著雨璇的小紅看了一眼小鶯。她替自己的主子委屈,小鶯姐姐以前是多麼溫柔的人啊,一心維護姑娘。可現在,姑娘不再是那個姑娘了,變成了季姨娘……


  雨璇心裡也是五味雜陳,她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跟著小鶯走進正房。


  進了主卧房,齊霏額頭上頂著一條濕布巾,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靠著靠枕,身邊是一群忙碌的丫頭。


  齊夫人正坐在床頭給女兒捏腳,聽見動靜,刷地扭過頭來。


  「好一個驕縱成性的季姨娘!主子不舒服,你做妾的不僅不來服侍,還跑出去拋頭露面,究竟安的什麼心?」


  雨璇怔怔地看著齊夫人。往昔的慈祥與溫柔,現在統統轉化成厭惡和輕視。


  這還是那個她當做親生母親的人嗎?

  「真沒教養,夫人跟你說話呢,還不跪下。」王嬤嬤皺眉提醒。


  雨璇低頭跪了下來。她覺得胸口好像有大石滾過,手腳都開始顫抖。


  齊霏回來之後她就變成了躑躅獨行的一葉孤舟,現在,這扇孤舟還要經歷凄風冷雨。


  孤獨失落的她,是多麼渴盼親人的溫暖,可是,她視若血脈的親人,現在都厭惡她。


  她低著頭跪在地上,抿緊了雙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拚命咬住舌尖,努力不讓自己掉眼淚。如果哭了,面具就會變軟。


  齊夫人看見這個妾室畏畏縮縮的樣子,不屑地輕嗤。據說這是姑爺某次在外喝醉酒釀成的惡果,看吧,果然煙花女子就是上不得檯面!

  「算了!既然回來了,還不趕快去伺候!」


  雨璇輕輕應了一聲。她不敢多說話,蕭雲錦給了她一些吃下去可以改變聲音的葯,她擔心對腹中寶寶有影響,只吃了一點點,嗓音變化的不多,也不知會不會穿幫。


  好在齊夫人沒有察覺。她一抬手,一個丫頭遞過來一盞水,讓雨璇端著。


  這是要喂齊霏喝水?


  雨璇將水盞湊近齊霏的唇邊,她只喝了一口就吐掉:「嘶,好燙!你想燙死我嗎?」


  還委屈地對齊夫人伸出了舌尖:「娘,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燙紅了。」


  雨璇沒有替自己辯解。有什麼好解釋的?水盞里的水都是事先備好的,齊夫人和齊霏這樣做,就是為了治一治她!或許,那水根本就不燙。


  齊夫人探身過去看,忽然一揚手,要扇雨璇耳光。


  她的手被一雙小手抓住了。是小紅。


  「夫人,」小紅跪了下來,「都是奴婢不好,請讓奴婢代主子受過吧!」


  齊夫人看著小紅,不覺大怒。


  她成心要打那狐媚子一巴掌,本來也沒打算下狠手,不過是為了在眾人面前煞一煞她的威風,好給女兒出口氣。翟家到了這一代,又沒出什麼做官的,女婿再富有也沒什麼前途,娶了女兒這樣的官家小姐,不好好捧在手裡,居然還從外面弄了個來路不明的懷孕女人回來!


  剛才見到親家母,她很是把那個一臉皺紋的老太太冷嘲熱諷了一頓,說得她臉上下不來台,灰溜溜地去廚房準備女兒愛吃的點心去了。她還有好多難聽話沒有說呢,她自己也一肚子的氣,翟家夫人憑什麼這樣捧著這個狐媚子?


  現在不止親家母,就連原先伺候女兒的小丫頭都轉向這個外路女人!小紅不是讓兒子給帶走了嗎,原來是服侍這個狐媚子去了!是不是兒子早就知道這事?兒子和姑爺一向走得近,難道姑爺找兒子商量過?

  齊夫人看著小紅,好像看到了瞞著妻子在外面荒唐的蕭韻一般,伸手就是一巴掌。這下使了狠勁,小紅被煽得倒在了地上。


  天已經熱了,地上早就撤掉了毯子,小紅的頭結結實實地磕在地上,雨璇聽見清脆的「咕咚」聲,心裡一緊。沒摔傷吧?這小丫頭,總是因為她而遭受池魚之殃!

  下意識地就去扶小紅,齊夫人見了益發惱怒。


  雨璇板過小紅的頭查看了,擦破一塊油皮,額角紅紅的,估計很快就會鼓包。小臉上是個清晰的巴掌印,齊夫人怎麼一下子變得這般暴戾了!

  她憤怒地看了齊夫人一眼,齊夫人頓時被點燃了。


  「敢瞪我!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個以下犯上的狐媚子!」她發作道,「做了錯失,主子打幾下,她就躥了!仗著有身子作威作福,以後還不得調唆男人寵妾滅妻?」


  齊夫人住了口,她被自己的設想嚇到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不可能天天守在女兒身旁,替柔弱的女兒把這些虎視眈眈的狐狸精檔開。眼前這隻狐狸精開了個壞頭,翟家這麼多美貌丫頭,要是個個都這樣勾引姑爺,女兒身體又不好,將來她們一個個肚子都挺了起來,女兒在翟家還有活路嗎?

  不行,要殺雞儆猴,拿第一隻狐狸精開刀!


  這隻狐狸精確實有幾分本事,剛才她看著自己,那眼神,包含著壓抑的悲憤與委屈,楚楚可憐、泫然欲泣,就是連自己也差點動心了!姑爺面對這樣的女人,還能把持得住?


  「霏兒,你嫁得匆忙,娘有樣東西忘了教你。」齊夫人冷冷地說。


  齊霏靠著靠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娘,是什麼?」她已經明白母親這是要替自己立規矩了。


  「便是如何懲處不尊敬嫡妻的妾室!翟家的家規,總該有吧?你們誰去拿來?」


  小鶯連忙接話:「夫人,奴婢知道的。上次金管家寫了,姑娘讓奴婢一直收著,就在柜子里。」


  雨璇抱著小紅,心裡沉了下去。那家規她看了無數遍,她知道齊夫人打算運用哪一條。


  不管哪一條,她和小紅今天都難脫皮肉之苦。


  而處罰最重最嚴酷的一條——第三十六條,說不定也會被齊夫人拎出來!

  小鶯已經把那張寫滿字的大紙展開,呈到了齊夫人面前。齊夫人一目十行地看著,終於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笑了出來。


  「果然齊全,不愧是南方大戶之家。霏兒,你都沒仔細看過嗎?這第三十六條,可不就是當家主母用來立威的上好利器?」


  杖責,針刺,斷手足……哪條都能讓現在的和潛在的狐狸精不寒而慄。


  第一隻狐狸精,對不起了,怎麼也要你吃一頓板子,好讓你後面的狐狸精不敢再出頭。


  「霏兒,你看看,不尊主母的妾室,可運用的條律很多,最簡單的就是這第三十六條了,所差不過是量刑。你打算怎麼處罰她,以及她的下人?」齊夫人厭惡地掃了一眼雨璇和小紅。


  齊霏慢慢地開口了。


  「娘,看您說的。她懷著夫君的孩子哪,我要是打了她,孩子還能保得住嗎?那樣的話,不但夫君會恨我,我還會背上個妒婦的名聲!」


  蕭韻的身份,母親其實是不知道的。給那女人一點顏色看就夠了,不能讓母親得罪蕭雲錦母子太過。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軟。可是,剛才你也看見了,這賤蹄子這麼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要是就這麼讓她舒舒服服地回去,也太便宜她了。你要總慣著她,時間長了還怎麼在翟家立威?咱們渭南齊氏的女兒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王嬤嬤也勸:「姑娘,夫人說得有道理。怎麼也要罰一罰的,讓她心裡記著。」


  齊霏想了想,說道:「那就罰她打手心吧!也不要多,二十下就可以了。」


  「三十下!」齊夫人嫌少,又加了十下。


  「那就三十。」齊霏往下躺了躺,「小鶯,找把尺子來!上次姑爺讓錦衣閣的裁縫上門給我量身裁製新衣,好像落下了一把尺子,對對,就是這把,就用它作為家法好了,呵呵呵……」


  找到了刑具,誰來行刑,又在哪裡行刑呢?


  「算啦,就在這裡吧,我也不想鬧大,要是讓她跪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打手心,我自己也覺得怪丟人的。」齊霏說著,沖雨璇惡意地笑了笑,「季姨娘,讓小鶯來做這個執行家法的人,可使得?」


  她回來之後才發現,小鶯對她比過去更忠心了。這個替身居然這樣會籠絡人心,現在就讓她嘗嘗,籠絡本就不屬於她的人,滋味是怎樣的!

  「姑娘,和這種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主子已經給了她天大的恩典了。」王嬤嬤說,「姑娘記著,以後該威嚴的時候一定要威嚴,一味地心慈手軟,會被人騎到脖子上去的。」


  「嬤嬤說的話霏兒記住了。小鶯,現在就開始吧!」


  雨璇一直沉默地抱著小紅,這些對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到她的心裡,好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小刀子,讓她的心涼透了,也傷透了。


  這些她曾全心全意熱愛、絞盡腦汁去保護的家人,現在沒有一個替她說話的,都把她當做狐狸精,恨不得當眾扒光她的衣服,用荊條鞭撻。


  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智商為負。齊家畢竟不是她真正的家,她卻一直都在做著齊家女兒的美夢。


  小鶯走過來,拉起她一隻手,她木然地攤開。


  「小鶯姐姐,你不能這樣,她是——」


  小紅想要阻止,雨璇拉住了她的手臂。


  「小蹄子,你是不是想一起挨打?」王嬤嬤陰陽怪氣地說,「急什麼,等下就輪到你了。」


  小鶯高高舉起了尺子。看到跪在眼前的這位季姨娘木然的神情和凄愴的眼神,她忽然有些不忍心。可是,尺子已經舉起來了——


  尺子重重地落了下來,卻沒有打在雨璇的手心,而是被一隻手抓住了。


  「親家母,這是做什麼?」蕭雲錦奪過尺子,將雨璇拉了起來,同時瞪了小鶯一眼。


  「夫人……」小鶯吶吶地喊,剛才打到了夫人,姑爺回來知道,該怪罪了。


  「你是在叫我嗎?」蕭雲錦扶著雨璇坐到一隻綉墩上,「我還以為你在叫你們家夫人呢!」


  小鶯紅了臉,不敢再說話。她畢竟已經跟著主子陪嫁到了翟家,主子的婆婆才是她的夫人。翟夫人的話,意有所指,當然是諷刺齊夫人越俎代庖,跑來翟家瞎鬧騰!


  齊夫人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好啊,看看這個親家母,一開始多會裝,滿臉賠笑、好話連篇的,說什麼絕對不會讓霏兒受委屈。這一聽說狐狸精要挨打,飛一樣地從廚房溜過來了,居然還替那隻狐狸精吃了一尺子!就這麼看重她肚裡的孩子!


  齊夫人盯著雨璇的肚子,面色陰沉。


  實在不行,回頭找點葯,交給女兒……


  「親家母,剛才的事我都聽說了。」蕭雲錦對著齊夫人那張陰沉的臉說道,「千錯萬錯,季姨娘懷孕未滿三月,念在我翟家未來子嗣的份兒上,還請您網開一面。」


  說著,也不待對方回答,就吩咐雨璇:「你這孩子好不懂事,今日身子不便,還巴巴兒的去鋪子里做什麼!掙錢也不在這一時。還不趕快帶著你的丫頭回去休息!」


  「知道了,娘。」雨璇低低應了一聲,向齊夫人和齊霏這邊行了個禮,便帶著小紅離開了靜雅閣。


  齊夫人氣得心口發疼。翟夫人這話分明就是在嘲諷她家霏兒不能生育啊!什麼自幼定親,什麼夫妻情深,統統敵不過一個孩子!

  「娘,」齊霏見勢不妙,連忙掀開被子下地,「剛才季姨娘確實行為欠妥當,大家都能作證的,小鶯也是看不下去,才找了尺子來……」


  蕭雲錦看了一眼病嬌美人似的齊霏,強行壓住心頭湧上來的厭惡。


  到底怎麼回事,她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不就是齊霏的母親要給雨璇一個下馬威么!齊霏一直都袖手旁觀、因風吹火的,現在自己拿出婆婆的聲勢來壓制,她又馬上把責任推給自己的貼身婢女頭上。


  小鶯意外地看了看齊霏,眼中泛起了淚水。


  姑娘自從恢復了從前的記憶,性格也恢復到過去的樣子了,就像一塊捂不熱的冷石頭一樣,不管在怎樣小心侍奉,對她們還是那麼不冷不熱的。現在居然拿自己當做墊腳石!

  「小鶯,你這丫頭怎麼能打季姨娘呢,她肚裡可是懷著姑爺的孩子。」齊霏板著臉開始了斥責。


  「……奴婢知錯了,求主子饒恕。」小鶯含著眼淚跪了下去。


  「饒了你?以後她們都學你,去欺負懷孕的姨娘,難道我個個都要饒?不行,多少也要責罰一點。娘,您說呢?」齊霏說著,乖巧地看向蕭雲錦。


  委屈求全的樣子,看得齊夫人心裡一疼。可她不能多說,萬一攪起女兒和婆婆之間的爭執,反倒不妙。


  蕭雲錦把幾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心裡又是憤懣,又是無奈。兒子的忌憚,她也一樣有,現在還不能得罪齊家太過。


  「行了,今日就饒了她。」她擺手讓小鶯起來,「畢竟孩子為大,希望大家以後記住這一點。」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雖然一眾人都捏緊了衣角,但都沒有說話。


  ……


  送走齊夫人,蕭雲錦急匆匆地趕往嫻雅居,她不放心雨璇,生怕這個倔丫頭想不開做傻事。


  「姑娘在洗浴。」小紅怯生生地說。她的臉上有淡淡的藥味,一聞就知道是雨璇給她抹的玉顏露。


  蕭韻錦低嘆一聲,摸了摸小紅的頭:「你是個好孩子。好好伺候你主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是的,夫人。」


  坐了半晌,側耳傾聽,水房裡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雨璇!」


  蕭雲錦急了,她這才感到不對,天還沒黑,洗什麼澡?衝到水房前,一使勁踢開門闖了進去。


  雨璇光裸著坐在浴桶里,正獃獃地看自己的手臂,也不知看了多久。聽到有人進來,她這才扭頭。


  「師姐。」


  「雨璇,你怎麼這麼久不出來?嚇得我以為你要做傻事了。」


  蕭雲錦走過去伸手向浴桶里一探,水都已經冰冷了。


  「你這個傻丫頭,智商哪兒去了——」


  「師姐,我沒有了。」雨璇忽然說。


  「什麼沒有了?」


  「胎記,沒有了。」雨璇把光潔的手臂伸給她看。


  「我穿越過來時,這裡多出來的那塊月牙形的胎記,消失了——」她失落地說,「齊夫人憑以認定我是她女兒的標誌,現在,終於沒有了……」


  「雨璇,那不過是一個印記而已……」


  「師姐,血濃於水。今天的事情,又能怪誰?說到底,我的的確確,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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