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下聘
楊老爺子率先進了堂屋坐下，其餘之人也跟著進去找了位子紛紛落座，只老太太戚氏在臨跨進門之前，卻踟躕著步子，想著現在閃了人走開。
戚氏一直到此刻還以為，是她先前謀划的事情成了，眼見著媒婆都來下聘了，老太太卻是一下子慌了手腳，她本就是背著眾人乾的這件事，尤其是楊老爺子，也是絲毫沒有知會過一聲。
她原是打算，將這事一步步的謀劃成功了，換庚帖，下聘禮，接婚書，再最後定日子來抬人進門。原本這一步步的，戚氏都安排妥了，只等著與媒婆商議好了日子，一步接一步的按部就班著，走了程序就成，到了每個程序必走的關節，她就將一家子人都支出去，就跟上回似的，只留她獨個一人在家，自己偷偷的辦了就是了，偏沒想到，這事卻是不知何時已經，偏離了她安排好的軌跡。
尤其是，楊老爺子突然間的歸來，還有今兒個這眼生的媒婆子，大剌剌的登上門來，事先一絲風聲都沒給自己透的，兩下里一結合，老太太真就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場面了。
戚氏本也不是什麼雷厲風行的果斷性子，這一刻，她只想逃脫了，想著無論怎樣，還是先避開了這一段再說，老太太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老楊家人對於這件事的驚訝，也能預料到老爺子得知這事真相之後的憤怒，因此，更不想留下來承受了怒氣，且最重要的是，戚氏覺得，此事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算是謀划妥當了，即便是老爺子心有怒氣也沒有法子，她也算是對大兒子的託付有了交待，所以，才更想溜之大吉了。
甚至，老太太抬眼看了下此時正落座於，楊家堂屋上首座位上的楊老爺子，見他面色晦暗難辨的模樣，她很有種想要悄悄的躲去鎮上，找她大兒子當了庇護的念頭。
可正當她挪著步子，準備轉了身走人的一刻，楊老爺子卻是低沉著嗓音喊了出聲，「你去哪裡？沒瞧見今兒個家裡來了人，有事情要一起商議的嗎？」
戚氏一下子頓了步子，卻也不想迴轉了身子，只背過身去，聲音里有些支支唔唔的道，「我這突然間泛起了頭疼的病症，想先去屋裡躺著緩會兒。」說著，就想腳底抹油的開溜。
「站住，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你還有這毛病，不管怎樣，先理了這邊的事兒再說。你也趕緊回來給我坐下，我長日不在家裡，這家裡裡外外的事情，也一向都是交予你打理的，怎麼就今兒個突然冒出這一夥子的人了，你倒是給我好好解釋清楚了。」楊老爺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虛，隨即開口攔了她的去意。
「我是真頭疼，孩他爹，你是一家之主，咱家的事本來就應該由你做主，以前那是沒有法子，以後我是不打算插手了，今日的事情，我也是不曉得咋個回事。哎喲喲，不行了，我這腦門子上的青筋直抽抽著跳的疼，我先回去了啊，啥事等完事了以後，你們誰給知會我一聲就成。」老太太這是打定主意，不留在這裡當老爺子的撒氣桶了。
直至此時，楊老爺子要再瞧不出點什麼，那也對不起他這幾十年當了掌柜的經歷了，戚氏那明顯的心虛和逃離之態，已經很能說明一切了，老爺子莫名的開始生出些不詳的預感來，隱隱猜測著這門親事肯定不簡單。
「老二，把你娘扶進來坐下——」老爺子幾乎可以肯定，這老太太是又背著他干出什麼『好事』來了，當即皺了眉頭對楊夏根吩咐了一聲。
果然，等楊家老二硬拉著戚氏走進來坐下之後，那媒婆也急急的開起了腔，「好啦，瞧你們一大家子人都到了個齊，我也就不挨個給道喜了，直接給大傢伙一齊道個喜吧。恭喜貴府上喜事將近了——」
「且慢，我這還沒有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也不知你們今日突然上門來的目的是為何，此時說什麼道喜不道喜的，可著實是言之過早了。」老爺子沉著聲音的說道。
「我老婆子且不管這些，我今日里登門，卻是接了那華家的委託，上門來給送聘禮和婚書的。想來，老太爺並不知曉詳情，不過這門婚事可是府上老太太一手操辦的。等您接了聘禮婚書，老婆子領著這一眾華府的下人離了門，您盡可私下裡細問清楚了就是。」那媒婆卻是一點也不驚訝於老爺子的抵觸情緒，她方才就打聽清楚了老楊家的情形，知道這老爺子才歸來沒有幾日，因此，只朗著聲說出來自己的來意。
又見楊老爺子猶豫不決的，接著說道，「這接聘禮也是有吉時的，要擱延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左不過這門婚事是錯不了的，那華府是怎樣的人家，咱們鎮上十里八鄉的，也沒誰不曉得的，能跟那府上結了親事，老太爺還有啥好猶豫的。趕緊歡歡喜喜接了聘禮和婚書，給家裡的姑娘好好的備嫁才是。」
「哦，對了，老婆子我還忘了說了，這婚書，華家人已經拿了去縣裡備了份，蓋了官家的章印了，已是板上釘釘的親事成了，老太爺還有啥不滿意的？」
媒婆子嘴瓣子翻個不歇的說著沒停，就將那婚書遞與了老太爺的手邊，又揮了手讓華家的那些小廝們，將一切聘禮抬了進屋。
「老太爺可瞧好了，這華家可是著重著這門親事呢，瞧瞧這喜餅，大雁的，那可都是用心置辦了的，一點也不落於那官家大戶的規矩。」
話落，就頓住了，沒再接著往下說，這媒婆也是個眼色人，自是看出來楊老爺子的不快和疑惑，還有這一大家子人詭異的氣氛，看來這回是在這裡討不到啥喜錢了，好在華府那頭給的賞錢多，來之前，那邊就給了準話了，只要這頭接了婚書聘禮，她辦完了差事就能拿到許多的賞錢。
因此，這媒婆也就沒再呱噪，直接開口道了辭，「好了，咱這差事也辦完了，我老婆子這就告辭了，臨走之前再給老太爺老太太道個福。」
話落，就想領著華家的一眾下人退出門去。
楊老爺子自始至終都鎖著眉頭，沒有開聲，至於那媒婆子遞過來的婚書還是擱在右手邊上，沒有打開，只到了此刻，才開口說道，「老四，你跟著出去送送，再拿兩串錢給他們道個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