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來歷不明的金條2

  以前,以為父親只是性子溫和,內斂,不料,是心情沉重。


  想想看,一個人為了小小的利益,昧著良心殘酷毒殺他人,自己一輩子承擔了殺人犯的內心折磨,內疚,恐懼,痛苦;但是,最後得利的全部都是江衡,是他最好的朋友。這一輩子,他不過是個墊腳石而已!!!


  一生一死,其中差距誰能領會?


  這一輩子,原來他從來沒有過如釋重負的一天。背負著巨大的心靈包袱,承受著極其重大的靈魂折磨,最後,孤零零的死去。


  爸,江衡家裡的金子是真的嗎?

  真的是江衡希望我死掉嗎?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的秘密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了?他以為我死了,易向西就不會追查到底了?


  心中千百種的困惑,無數的謎團,到了最後,你才發現,其實,這一生,完完全全是個謊言。


  那時候,易向西就站在斜對面一顆巨大的千年古柏樹後面。這片墓地栽種漫山遍野的柏樹松樹,有些要雙人合抱。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到這裡了。喬大林下葬那天,他已經來過一次。後來,還來過一次。那時候才知道,長眠在此地的那人,成了一個「名人」。


  墓地是有期限的,一次性花幾萬或者幾十萬買來的墓地只有20年使用許可權,比房產證的許可權還要短暫。到期后,需要續費,否則,就給你拆掉。新聞報道,公墓制度實施以來,已經有不少墓地到期卻無人續費,有關部門如此處理是一個難題。


  據說某一天,長眠在此地的喬大林忽然被續約了100年!他的女兒來為他的墓地續約了整整100年的費用!


  收錢的管理員都很震驚,所以,這事情才成了不大不小的新聞,易向西很容易就打聽到了。


  他不知道喬小麥續費100年的心情!!!就他的了解,喬小麥實在不是一個大手大腳胡亂花錢的人,估計是掙到的第一筆較大的積蓄,先就拿來給父親續約墳墓期限了。


  所謂的百年香火,百年傳承,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或者是生怕她自己有什麼意外,老父的靈魂不得安息,所以提前準備得如此充分?


  也難怪她一聽得小白要改名換姓,會怒不可遏了。


  她喬小麥這一生,最愛的其實從來都不是愛情,而是她的父親,她的女兒。


  他暗嘆,無論喬大林是怎樣的一個人,他這一輩子也值得了,就因為他有這樣一個女兒,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吧?

  他慢慢地走過去,慢慢地按照禮節行禮。


  行的是女婿的禮節。


  人生,多麼奇妙。


  他小時候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卻對他恨之入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他幾乎是支撐他奮發圖強的精神支柱,所有的心酸痛苦,為的便是有朝一日除掉這個十惡不赦的男人,讓他遭受最痛苦的折磨,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終於,他死了。


  不是死於他易向西之手,而是選擇了自殺。


  可是,想象中的痛快,從來沒有到來。相反,他也為此付出代價。


  現在,喬大林長眠於地下許多年了,跟自己的父母一樣,早已經變成一堆白骨,陰陽相隔,這時候,易向西才發現,自己心中的恨意早已煙消雲散。


  又或者,此生此世,哪裡可以想象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會對著最恨的那個男人行禮跪拜?而且,會成為他的女婿——他女兒的丈夫,他外孫女的父親!!!

  真跪拜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尷尬,不安,反而非常坦然,如釋重負,就像一段往事的徹底結束。


  喬老先生,如果你在九泉之下,也應該釋然了!往事不堪回首,你也付出了代價!而我,我也付出了代價!


  你所關心的人:小麥,小白,現在,她們成了我最關心的人,所以,我於情於理該向你行個禮。


  甚至,心底還隱隱有幾分感謝他。


  喬老先生,我現在也有個女兒了。縱然你是害死我父母的元兇首惡,可是,恩怨已了。你也帶給我無法衡量的精神財富和安慰。


  我的女兒,也會像你的女兒愛你那樣愛我。小白,她骨子裡,和喬小麥其實一模一樣。


  一個人這一生無論貧窮貴賤,無論遭遇如何,能有個那樣的女兒,不是勝過一切的財富嗎?

  喬小麥看著他行禮,並未震驚,也沒意外,甚至沒有任何的表示。她只是長久地坐著,頭埋在膝蓋上。


  就如江一行一次次的追問:他易向西到底有什麼了不得?他憑什麼主宰你?你離開了他,你會死嗎?

  當時,她無法回答他,現在,她還是沒法給出答案。


  只是想:我和這個男人其實到底算什麼關係?

  終究一天,他主動跪在我父親的墳墓前面行禮禱告;終究一天,他最恨的喬大林的嫡親血脈喬小白會繼承他所有的萬貫家財;終究有一天,他的一切會改弦更張,打上「喬」這個姓氏的烙印——這算不算才是終極的報復??這算不算沒有為父親丟人?

  或者,這只是她喬小麥的阿Q精神,自欺欺人?否則,還能如何呢?


  良久,易向西站起來,非常溫和:「小麥,我們回去吧。孩子還等著我們接她放學。」


  今天是孩子第一天放學,她答應過她,所以切切不能令她失望。


  上車的時候,她看到易向西臉上那絲毫不掩飾的笑容。那是勝利的笑容。這個人,徹徹底底懂得如何最大利益化自己。他是算準了自己為了小白,不得不嫁給他了吧?

  可是,她並沒有計較,也沒開口,甚至無動於衷。就像一對尋常的夫妻,一起出入,一起生活,一起接孩子,平靜而安詳。


  她越是平靜,易向西越是不安。總覺得她平靜得太過了,一改昔日的做派。只是,她安全而健康,和孩子一起在自己身邊,別的,他也不想再去計較了。


  這是江一行第一次沒有通報就直接闖入了父親的書房。


  江衡手裡拿著一卷佛經,鎮定自若,只是看到兒子一臉的氣急敗壞,才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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