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昏倒之命不久矣
單於澤一直看著陸暖伊,自然沒有錯看她那一瞬間出現在臉上的柔軟。他拿起陸暖伊的指尖,溫熱的唇把她受傷的手指包裹起來。陸暖伊頓時覺得手指麻酥酥的。她想把手指從單於澤的嘴裏抽出來,可是她卻發現頭暈目眩的,身體根本就軟到動不了的地步。最後直接軟倒,還好單於澤在背後扶了她一把,單於澤也是直到現在才發現不對勁的。
單於澤眼中全是焦急的看著陸暖伊問:“你怎麽了?”
陸暖伊嘴裏艱澀的吐出幾個字來,她說:“渾身……沒有力氣。”
單於澤驚慌失措的道:“ 太醫,快去把太醫請過來。”
門外的餘貴趕緊應:“是。”
餘貴遣了兩個小太監去太醫院請太醫去了。陸暖伊依舊覺得身體沒有力氣,而且覺得雙眼越來越疲憊。最後,直接在單於澤的懷裏睡著了。
單於澤手腳發抖的把陸暖伊抱的更緊,他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悲傷的神色。他很害怕,陸暖伊會出現什麽事情。就那樣抱著她緩了一下,單於澤才把她抱到床上。
他伸出右手慢慢的摩挲著她的臉。感受到她臉上的溫度,單於澤的臉才沒有崩的那麽緊。很快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太醫許紫青被請了過來,單於澤讓開一個空間,好讓老太醫搭脈,隻是單於澤的眼卻一直焦急的看著許太醫。
許太醫好一陣總算是停下來了,隻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放鬆過半分。單於澤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甚至不敢問,隻是眼巴巴的看著許太醫。
許太醫捋了一下他花白的胡子說:“這姑娘不是病,更不是中毒,而是……”
單於澤聲音顫抖著問:“是什麽?”
許太醫看著單於澤說:“老臣不知道怎麽會這樣?這姑娘的脈象竟和那油盡燈枯的老人一樣,許是家人遺傳下來的,或者要問問她的家人才清楚。臣行醫幾十年,卻也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若是病還可醫治,可是,這樣的情況,老夫卻也是沒有辦法的。”
單於澤腳下踉蹌了幾步,他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許太醫作為一個醫者臉上透著的悲憫讓單於澤明白他說的是真的,他隻是粗重的喘氣,覺得心一下子懸在半空中落不了地。然後他的眼又開始看著陸暖伊,眼神一下子變得柔軟濕潤,這個女人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可是今天卻變成這個樣子。不,他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他顫抖著聲音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許太醫?”
許太醫見過太多人的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他隻是淡淡的說:“無法。”
陸暖伊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張開來,許太醫沒有聽說過,可是陸暖伊卻聽說過,這可能是基因出了問題。她的聲音淡到極致的問:“即便是油盡燈枯也是有期限的,那我還能活多久?”
許太醫怔楞了一下,單於澤的目光也一下子就聚集到陸暖伊的身上。他沒有想到陸暖伊的語氣會平淡到這樣的地步,這個女人分明是不懼生死。許太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他開口說道:“姑娘至多還可活兩年。”
陸暖伊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
單於澤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又是這麽寡淡的聲音。他不信她能接受的這麽理所當然,不信,她當真……一點都不害怕。
許太醫看著單於澤囑咐到:“姑娘可多食一些人參,太醫院還是有一些百年人參的,吃這個對姑娘比較好。”
單於澤看著許太醫說:“那麻煩許太醫著人送過來。”
單於澤的聲音裏麵透著深深的疲憊。許太醫彎腰行了一個禮就先行離去了。單於澤卻明白許太醫是把陸暖伊當成快要油盡燈枯的老人對待了。人參續命,卻也不知能續多久。
單於澤讓房裏的人全部退下,然後他一把把陸暖伊抱進懷裏。
在單於澤看不見的地方,陸暖伊的眼神變得柔軟了一下。
單於澤說:“伊伊,你不要擔心,我會為你尋更好的大夫來的。”
陸暖伊不報期待的說:“沒關係,這種事情再好的大夫也沒用,大夫可以醫治的畢竟隻是病。就算隻還可以活兩年也沒有關係。”
如果真的可以死去,說不定就可以擺脫這個世界了。
“伊伊,就算不是病,我也會和老天爺爭,你一定要活著,我不許你死。”
陸暖伊有氣無力的說:“你也不是老天爺,要不你的眼睛也不會受傷。”
陸暖伊淡淡的口氣說的全部都是事實,隻是這事實卻讓單於澤心裏麵一點都不舒服。太過殘酷,她明明是最美好的年紀,卻隻能再活兩年,單於澤忽然就哭了,他哭的撕心裂肺,陸暖伊被那哭聲弄的更加的難受。其實,她並非不害怕,可是卻不想讓自己去害怕。陸暖伊皺眉看著單於澤說:“別哭了,別哭了。”
單於澤沒有理會陸暖伊,隻是哭的更加難受,他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到陸暖伊的身上。
陸暖伊暴躁的吼道:“我說別哭了,你聽不見是不是,你就非要……非要看見我哭你才高興是不是?”
說完陸暖伊再也忍不住,哭的比單於澤還厲害,哭聲比單於澤還大聲。
單於澤卻是漸漸的哭的不那麽厲害,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拍著陸暖伊的背。那種被嗬護的感覺卻讓陸暖伊哭的更加厲害,等到終於哭累了,陸暖伊才算是睡了過去。
單於澤讓宮女打來洗臉水,幫陸暖伊慢慢的臉上的淚水擦幹。現在還沒有道晚上,陸暖伊卻睡得這麽香甜,許太醫身邊的藥童早就讓人把十根百年人參送過來了。
承乾殿司廚的宮女,已經在幫陸暖伊熬著人參湯,等到陸暖伊醒過來的時候就可以服用了。
陸暖伊這種勞累的狀態,許大夫提過,這都是正常的,因為生命力太弱,她就會自動的進入這種狀態,保持她的生命可以繼續延續。
陸暖伊哭了一場,嘴唇有些幹澀。這個時候有宮女把藥端上來,單於澤把藥碗拿到自己的手中,用勺子舀了一勺,輕輕的對著藥吹著。確保不會太過燙。單於澤就把人參湯喂到陸暖伊的嘴裏。她乖乖的把人參湯給吞下去了。
單於澤又慢慢的喂她,用了好一陣子的功夫才喂完。
陸暖伊從來沒有這麽乖,可是單於睿卻一點都不希望這樣。他的眼角酸澀,卻是又掉淚了。
“你要快點好起來,伊伊,隻要你好起來,打我罵我都沒有關係,你不是心裏麵很記恨我嗎?既然這麽記恨我,那你怎麽可以死在我的前麵呢?”
單於澤又開始覺得眼睛痛了。以往他眼睛痛的時候他會忍不住想要傷人。他會把他能碰到的東西全部都砸個稀爛,他會把他碰見的人狠狠的推倒地上,偶爾他會在床上狠狠的淩虐女人,直到她們被傷的下身流滿鮮血。
可是他現在隻想狠狠的抱著陸暖伊。他挪到床上,把她狠狠的抱進懷裏,他的眼睛放空。整個世界都變得漆黑,就隻有陸暖伊靜靜的呼吸聲讓他的心重新變得平穩。
他不知道時間的流逝,隻知道這一次他可以安心,可以不再害怕,隻是心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疼痛。
陸暖伊這一次睡得時間很久,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因為晚霞,整個房間顯得朦朧而曖昧。陸暖伊恍惚的睜開雙眼,就感受到那個緊緊的懷抱。
陸暖伊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現她醒過來一樣,陸暖伊想了想才感覺到,他可能是又看不見了。每次他看不見的時候,就算是再強撐,也還是會在他的眼底找到一絲絲的脆弱痕跡。
隻是,這次,卻有些不一樣,他難得的沒有變得暴躁,難得的沒有發脾氣。
可能是陸暖伊的呼吸變得有些亂了,一直都注意聆聽陸暖伊呼吸聲的單於澤眉頭一蹙,他聲音嘶啞的問道:“你醒了?”
陸暖伊回答他道:“嗯,我醒了。”
單於澤蹙眉說道:“我看不見,不能喂你喝藥了,你自己起來讓侍女把藥端進來,你先喝,你喝完藥我們吃晚餐。”
陸暖伊若有所思的說:“你這次很平靜。”
單於澤笑了,笑的眯起眼睛,他坦承的說道:“本來我很怕死,很怕永遠看不見。我好不容易才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這個江山我還沒有治理好,我不想那麽早就沒命,我希望老天爺厚待我,能再多給我幾年的命,我總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那些東西雖然重要,卻還不是最重要。”
然後,單於澤就一直看著陸暖伊,再也沒有說什麽。單於澤沒有看見陸暖伊那一刻的眼神變得特別的柔軟。
陸暖伊覺得,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沒有辦法再恨這個男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開始慢慢的沉淪。
隻是,那柔軟過後卻是冷到極致的陰狠。她一定會讓這個男人忘記她,一定。
陸暖伊從來不知道,單於澤的生命猶如那風中的燭火,從來都岌岌可危,隻是他不肯死,所以才掙紮的活著。
琉璃燈起,單於澤的眼睛慢慢的可以視物。
晚餐,清淡的很,湯湯水水的多的很,單於澤卻是不肯讓她再沾上油膩和葷腥。
所有的用餐標準已經讓許太醫全部都弄成了藥膳。
即使說的再好聽,藥膳也決計不會好吃,真正好吃到沒有藥味的,就不是真正的藥膳了。
陸暖伊痛苦的看著這滿桌子的飯菜,一口都不動。
單於澤卻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湯,他自己喝,也不叫陸暖伊,隻是等到他喝完了,他看著陸暖伊說:“我喝完了,到你了,其實也沒有那麽難以下咽。”
一邊說單於澤已經幫她舀好一碗湯。陸暖伊端起湯,雖然不願意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
整餐飯就在這樣的情況進行下去,單於澤吃什麽就自己吃完一份,再幫陸暖伊盛上一份。隻是陸暖伊那份的分量比較少罷了。等到陸暖伊吃飽了堅決不吃了,單於澤才停下了筷子,他看著陸暖伊說:“我知道這些不好吃,我也每天都在吃。習慣就好。”
陸暖伊抬頭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才忽然想到吃飯的時候單於澤其實大多數吃的都是藥膳。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因為單於澤的關係,她也吃下去了不少。
單於澤看起來身體狀態也不太好,是因為眼睛的原因嗎?
陸暖伊雖然這樣想著,可是她卻並沒有問出口。
單於澤心裏麵一直在想,若是陸暖伊這個毛病是從陸家傳下來的,卻是決計不可能的。陸家老太爺,當時是戰死沙場。陸家老爺還有陸家幾兄弟身體從來好的很。若陸暖伊有個什麽隻怕也是她娘傳給她的。
想到這裏單於澤有些憂心。隻是他暫時沒有把這些憂心帶給陸暖伊的想法。他溫暖的手握住陸暖伊的手,他說:“今天天好,我帶你去禦花園走走。”
陸暖伊看著單於澤在琉璃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清秀脫俗的臉,難得的沒有拒絕。陸暖伊點頭說:“好。”
單於澤可以感受到陸暖伊態度的轉變。因為這一次她沒有甩開他的手。
微風徐徐的吹拂在他們的臉上,單於澤和陸暖伊從來沒有如今天這樣平和的相處過,他們之間的氛圍寧靜美好。月明,花香,蟲鬧。他們偶爾靜靜的欣賞美麗的海棠,偶爾快步行走去尋找另外一處美好的景色。
雖禦花園從來都是他的,然單於澤卻隻有今日才細心的看過。當目光凝注在那美麗的景色上的時候,會發現處處都是新奇的。寧靜的美景衝淡了他們心中的沉重。陸暖伊臉上露出柔美真切的笑容。
單於澤受到感染,眼角眉梢也跟著變得柔和起來。這樣靜謐的景色卻被人破壞了,遠處,一大隊的宮女提著燈籠,有個小小的男孩在那裏看花,可是他卻不開心,因為他很久都沒有看見父皇了,以前父皇會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可是現在卻不會了,想到這裏單於毓哇的一聲就哭出聲。雖然,娘親總是教他要懂禮貌,要笑,可是他畢竟隻是個小孩子。
陸暖伊停住腳步,就隻看見燈火闌珊之處,站著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小孩子。小孩子臉上肉呼呼的,還帶著嬰兒肥,看起來白白嫩嫩的,被養的不錯。其實還是挺可愛的。
單於澤一下子就變得特別的煩躁,這個小東西怎麽這個時候會跑出來?
陸暖伊感受到單於睿的情緒變化,她卻隻是不說話的,靜靜的站在那裏。這個皇宮裏麵,會讓單於澤一看見就厭煩的人還真是不多。
小男孩哭的淚眼朦朧的,卻忽然揉揉眼睛,正好看見遠處的單於澤,於是撒開兩隻小短腿就跑過來。
“父皇,父皇。”
小男孩臉上的表情變得特別興奮,那些宮女遠遠的行了一個禮。
小男孩跑的太快在半路上還摔了一跤,可是他卻渾然不在意,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沙,又噔噔噔的跑過來了。那些宮女也遠遠的跟在他的身後,在叫著殿下小心。
單於澤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個小孩,又有些微妙的不忍心。或者是因為他實心實意的隻知道他是他的父皇。小家夥終於跑到地方,兩隻手一下子就抱在單於澤的大腿上麵。
“父皇,為什麽你好久都不來看毓兒了,毓兒好想念父皇。”
小孩子軟軟的聲音刺進單於澤的耳裏,他忽然就收起了那種心軟,他嘴角掛著冷酷的笑容說:“是嗎?可是父皇每天都很忙,沒空去看你。毓兒,你還是去找你母後去吧。”
單於毓本能的鬆開了手,小孩子的心思其實特別敏感,他能感受到單於澤不喜歡他。他鼓著一張包子臉,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單於毓,久久才哭出聲道:“母後不喜歡毓兒,父皇也不要毓兒了。”
陸暖伊皺眉聽著那哭聲越來越遙遠。嘴裏輕輕的念叨:“嘖嘖嘖。真可憐。”
小男孩很可愛,可是陸暖伊卻不會把無謂的同情心浪費在他的身上。她自己的事情都摘不清楚了,要是沒有那個心就不要浪費一時無謂的同情心。要不然,那個被你同情的人隻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單於澤有些疲累的說:“禦花園也看夠了,我們回去吧。這世上誰不可憐?”
單於澤心想他更可憐,每一次眼睛痛起來都會讓他恨不得想殺了自己。至於那個孩子再可憐也不是他在作孽。要怪就怪他的父母不好,一個貪慕虛榮富貴,一個愛上自己大哥的女人。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陸暖伊笑看著這個男人,這倒是沒錯的。陸暖伊點頭說:“好,走了這一路我也累了。”
兩人手牽著手,月光把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他們的影子慢慢的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