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套路繼續
皇帝與安國公正君臣一起回憶當年,為君的滿臉感慨,為臣的已然哭的不行了。要說安國公是有一套,說哭就哭,情感醞釀到時候了眼睛一眨兩行熱淚就下來了。就是後宮那些寵妃,也沒這一招哭的情真意切的本事。
只是宮妃即使假哭,也是美人梨花帶雨,一張帕子遮不住萬種風情,比起來安國公哭的就寫實許多了,鼻涕眼淚,毫不在意表情。哭著哭著,話題就變了,從追憶當年多麼辛苦,轉到了兒女經上。
安國公邊哭邊道:「臣每每看著女兒就忍不住愧疚,是臣沒教好女兒,惹皇上您動怒,臣教女無方啊。」
皇帝倒是想安慰兩句,但是想起林念笙刻薄嘴臉,還是沒能開口。
安國公聽不見回應,抹了臉將話題帶到了皇帝身上,「要說起來教育兒女,皇上您才是不容易。」
皇帝還是不說話,心裡卻很是贊同,朕何止是不容易——太難了。一邊培養兒子,一邊又擔心兒子太優秀了自己位子不保,自己壓制了眾兒子還得擔憂兒子之間爭來搶去。
「可是您看公主皇子們,個個都是頂尖的。不論公主,只提皇子,臣雖是四皇子岳丈,也要說一句,三皇子沉穩寡言,五皇子寄情山水卻別有一份洒脫,四皇子雖說聰穎過人,但是身份上還是有些欠缺的。」安國公的品評在皇帝聽來,的確算是很中肯,「不過也是老臣糊塗了,都是皇上的兒子,母家身份高些低些也是無妨。」
「安國公好一張利嘴。」能闖御書房的,此刻除了太后也沒第二個人了,蘇淑妃埋在御書房的眼線稟報安國公進宮了之後,蘇淑妃就借口送來一碗蓮子羹,孫秀笑道:「皇上正與安國公,國公爺談事兒呢,娘娘還是待會兒再送來吧。」
蘇淑妃便起身去了太後宮里,這個當口安國公進宮,如果只是為了跟皇帝純潔的談心,誰也不會信。太后更是冷哼道,「他前些日子不是說自己是老身子老骨,要在家休養嗎,怎麼現在倒是忙不迭進宮了。既然他都走動起來了,那哀家也不好整日縮在宮裡,蘇淑妃,陪著哀家一起去看看。」
「後宮不涉政,臣妾不敢……」
「哀家準的。」
太后剛來便聽見了安國公最後一句話,當下就不樂意了,「都是皇帝的兒子不假,兒子難不成不分嫡庶?若是嫡子無賢才,無德智,你只管另立有用的庶子去!那是為了江山社稷,千百年家族傳承!可是嫡子並非如此的話,就要明白什麼是嫡庶大統!」太后這番話說完又轉向皇帝,「你是忘了晟王了,你與晟王,若論起母家身份高低,恐怕當年的沈家與白家旗鼓相當,甚至要略輸白家一籌。但是為何還有那麼些人一直支持你,不就是因為嫡子大統!」
「安國公,巧言舌辯,先說皇子身份並無差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說嫡庶也並沒什麼太大區別了?反正,都是皇上的兒子,皇後生的、貴妃生的,也沒什麼區別。是也不是?」太后一字一句,問的都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換了其他人來絕不敢當面如此質疑。
「臣不敢!」安國公跪地請罪,沈太后不愧是宮斗多年過來的,安國公下面要怎麼說說什麼,沈太后猜的一點也不假。
沈太后神情早就不復平時的慈祥,「哀家一個老婆子,話說完了,還是回去看皇后如今怎麼樣了。」
蘇淑妃一言未發,只是此時才上前扶著太後手腕,皇帝注意到她,不由心裡一動,蘇淑妃……消瘦了。寬大衣袍更襯得身姿纖弱,眉宇間的艷色這幾天也淡了很多,因為周皇后的緣故,這些宮妃最近得了太后指示,每天閉門不出誦念佛經。恪昭媛雖說將自己面貌變得年輕了些,但是還是不比蘇淑妃天然的窈窕與美貌。
安國公跪地請罪,皇帝心思已然被剛才匆匆一面的蘇淑妃勾了過去,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安國公要說的話被太后攪了個乾乾淨淨,嘆了口氣只得告退。
果不其然,皇帝沒多會兒就踏足了多日未曾到過的,蘇淑妃的宮殿之中。
蘇淑妃見他來了,不是很欣喜,但是也有些驚訝:「皇上怎麼來了,我還想著給您送些湯羹去給您呢。」
「你這幾日都送了湯羹去?」
「皇上沒喝到,孫總管是知道的,臣妾親自熬得,自然是比不上御膳房。」蘇淑妃笑著,皇帝大概明白是誰做的,除了近日復寵的恪昭媛,其他人也沒這個膽子如此了。
是以皇帝轉移了話題,隨手翻開蘇淑妃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書,道:「怎麼想起來看茶經?」
「臣妾這幾日除了為皇後娘娘誦念經文,便是為皇上煲湯,其他的也沒什麼事兒可做,索性讀來,想著皇上日後想起臣妾了,便到這裡與臣妾共飲一杯茶,也算是雅事一樁。」
皇帝不由贊道:「你倒是越發的心靜安穩了。」
蘇淑妃笑道:「皇上打趣臣妾。」
皇帝久違的安靜下來,什麼打擾都沒有,道:「今日便宿在你這兒了。」
蘇淑妃卻拒絕了,「皇上,最近您還是別宿在後宮了,讓外人看了總歸不好,皇後娘娘的情況如今還不知如何……」
皇上微微一怔,不僅沒生氣,還贊道:「愛妃如今,果真是行事更為周到了。」
與蘇淑妃下了一盤棋便回了自己宮中,至於晚上恪昭媛派人來請皇上,皇帝拒絕之後,心裡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蘇淑妃第二日一早聞聽消息,很是嘲諷的笑了笑。
如今重要的,卻是大牢之中,在皇帝不知不覺中發生的一切。
朱承瑾道:「側妃娘娘心細如髮,對了,皇長孫如今可還好?」
四皇子在一邊,覺得下次該帶個女人來,這女人還得是張側妃,要是林念笙來怕是要被景豫亂棍打出去。
張側妃笑道:「四皇子心疼妾身,皇長孫有乳母奴婢照顧,近日裡越發愛笑愛鬧了。等郡主回府了,妾身將皇長孫一起帶著,拜訪您一番。」
「看見你與四皇兄伉儷情深,還真讓我感嘆唏噓。」朱承瑾一字一句,明著是說張側妃與四皇子,實則是一刀刀扎向隔壁,「其實當年,若是早一點張大人升任尚書,如今側妃娘娘,也算是名正言順的四嫂,可比那位順眼多了。」
平時這話,朱承瑾無論如何是不會說的。
四皇子卻又笑道:「景豫今日說這話,也是我內心所想。」
朱承瑾看了他一眼,又與張側妃挑了挑眉,張側妃羞赧一笑:「王爺說的話,郡主只當笑話聽聽就罷了,我是萬萬不敢作此想的。」
「我瞧著四皇兄待你也是極好的,若說真心,你才是那個讓四皇兄付出真心的人,是不是呀四皇兄。」朱承瑾往日里叫四皇兄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叫來,自己都被自己噁心的不輕。
四皇子如今正勝券在握,說話做事之間未免就鬆懈一些下來,「妹妹拿我當兄長問這話,我若是虛頭巴腦亂說一氣豈不是騙了你們。」轉臉對著張側妃道,「我對你是真心假意,難不成你還不清楚嗎?」
張側妃垂首,似乎是被在人面前如此深情的四皇子感動到了,聲音都有些哽咽,「妾身自然知道,郡主在呢,您別亂說,萬一皇子妃娘娘知道這話我又該罪孽深重了。」
朱承瑾看了看四皇子不大自然的模樣,「我這裡的婢女,側妃娘娘可以看看,留在屋裡伺候的只是幾個大丫鬟,若是泄露出去,側妃娘娘找我算賬就是。」
「郡主言重……」
四皇子難得與朱承瑾能靜下心來說會話,此刻心裡忍不住琢磨,周皇后這麼一病,看樣子景豫也知道了自己可能會與太子有一爭之力,再加上父皇對景豫說過要保著自己。他不求朱承瑾能站到自己這邊,只要她中立太子便少了助力,父皇再相助——按照目前來看,皇帝再活上個幾十年是不成問題的,這幾十年,沒了周皇后沒了朱承瑾,昭華遠嫁太子一個人,他就不信還能鬥不過!「的確如此,我們是信任景豫妹妹的。」
朱承瑾心道,你信不信我無所謂,我能讓你說出張側妃才是真愛便好。
她又道:「對了,不知道四皇兄有沒有聽說……」
「聽說什麼?」
「不就是那個毒害皇後娘娘的奴婢,說是與您還有些瓜葛。這妹妹可就不懂了,她是衛郡王妃的丫鬟,如何會與四皇兄有牽扯呢。更何況,您真心一片的是張側妃,又豈會愛上其他女人。」
冬裝厚重,四皇子冷汗濕了一脊背:「那賤婢真是胡亂攀扯,我豈會與她有什麼關係,別是衛郡王夫婦陷害於我!」
四皇子口中胡亂攀扯的賤婢,雖然知道自己乃是四皇子一枚棋子,但是真愛的男人如此輕賤自己,面色木然。
她自己感受不到,昭華卻看見了,她眼中分明滾出溫熱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