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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什麼都說。

  唐菲輝躺在羈押室的床鋪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從窗外射來的陽光,腦海里卻默默地數著綿羊。


  她已經數了幾十萬頭,從昨天天剛暗下來數起,一直到現在旭日東升,唐菲輝就沒有停下來。


  最近一連幾天,她的心緒就沒安寧過,過去只是偶爾做做夢,夢見一個個幼兒喊娘的痛哭聲。


  但最近幾天,只要一睡著,就會夢到一聲聲痛苦哭叫聲,特別是昨天白天,她還沒入睡,大腦還很清醒,耳邊就傳來幼兒的痛哭聲,還撕心裂肺,讓她全身不寒而悚。


  唐菲輝將鐵門弄的啪啪響,想引起女警的注意,可女警走來的腳步聲,化為一聲聲尖叫,而女警露出在鐵門外的臉,化為孩子母親的憤怒的面龐,似在向她索要自己的孩子。


  唐菲輝害怕了,她懷疑自己中了邪,她開始向神禱告,可是沒有一絲效果。


  她開始恨她娘了,娘親向她保證過,在雲河縣,天塌了,有娘親頂著,可她羈押快半個月了,卻沒有娘的影子,娘又一次忘記了她,遺棄了她。


  她已經被娘遺棄好幾次了,唐菲輝已成了習慣,可這次不同,她在羈押室,如果被遺棄,她有可能面臨死亡的危險。


  這是不光彩的死亡,是要遺臭萬年的,唐菲輝不想這樣死,但她別無選擇,她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負責,因為,這是法律的嚴懲,人民的審判,她,無法逃避。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唐菲輝決不會選擇這種生活,她真正的後悔了,在這鐵窗下,她悔恨交加。


  又有腳步聲從遠處而來,唐菲輝立即停止了數綿羊,她感到很奇怪,這腳步生正常,不是幼兒痛哭聲。


  唐菲輝很留戀這樣的生活,沒有痛哭聲,讓她獲得片刻的安寧,她靜靜地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似是走向她的房門。


  真的,腳步聲在她羈押室門前停止,唐菲輝聽到『哐啷』一聲,鐵門被推開。


  唐菲輝從床上坐起來,抬頭看向門口,看到陽光從門外穿過門口斜射到室內,兩名女警站在陽光下,朝她喊道:「唐菲輝,出來。」


  唐菲輝聽到呼喊聲,心彷彿被重鎚錘了一起,全身一抖,手開始哆嗦起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她穿上床前的人字拖鞋,拖鞋巴噠巴噠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唐菲輝不急不徐地走向門口。


  「去啦?」出了羈押室,唐菲輝小聲問女警。


  女警不帶任何情緒地回了一句:「審訊室。」


  「格嗵」唐菲輝的心一沉,前行腳步明顯放緩,她感覺此時的雙腿灌滿了鉛。


  一種不好預兆油然而生,一個聲音在唐菲輝的心中吶喊:「完了,完了。」


  唐菲輝希望去審訊室的路漫長,甚至永無盡頭,她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


  可是,事與願違,很快,唐菲輝被推進了審訊室。


  「我們又見面了。」唐菲輝剛剛落座,耳邊就想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與這聲音打交道,這是第二次。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聲音的主人讓她戴上了手銬,而且在羈押室里羈押至今。


  如果問唐菲輝這一生最害怕,最不願意見的人是誰?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他。


  「怎麼會是你?」唐菲輝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獃獃地望著上官青雲。


  「為什麼不能是我。」上官青雲沒帶一絲感情地問了一句。


  唐菲輝無言以對,她故作鎮定,但眼神中的慌亂又出賣了自己。


  「事情應該有一個了結,我不敢拖,我害怕孩子的啼哭聲,還有母親失去兒子的痛苦的呼喚聲,吵了我的好夢。」上官青雲冷冷地說道。


  唐菲輝聽了,發現自己的心被千萬顆針在扎著,很痛很痛,她肌肉每一處都在顫動,每一個毛孔都在向體外滲著冷汗。


  「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的靠山倒了,天蹋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上官青雲仍舊冷冷的說著話,但此話,卻扯斷了唐菲輝救命的稻草。


  但上官青雲的言語還沒有結束,它如一個又一個巨浪,衝擊著唐菲輝,撕毀著她那並不牢固的防線。


  「我是從鶴山鎮專門趕來的,有四十來件拐賣交易人投案自首,很有意思的是,他們同時交給我一張紙條,難道你們的賣買還有合同。」


  上官青雲說到這裡,終於露出了微笑,這是擊敗對手后,勝利的笑。


  當唐菲輝聽到自己簽字畫押的字據被收繳時,她的最後防線徹底崩潰了,此時,她發現自己如此的愚蠢,居然留下這樣重要的重據。


  她又開始惱怒她的母親了,經常給她下指標,要她完成一定的任務,為了取信鄉親,讓他們放心與自己交易,唐菲輝才立字據的。


  想不到的是,這些字據會落在警察手中,成了審判她的證據。


  「罷,罷,罷,你放棄了我,我為什麼要替你保守秘密。」想到這裡里,唐菲輝向上官青雲說道:「茶,我要喝茶。」


  上官青雲沒有反對,他用目光向旁審示意,旁審女警站了起來,用紙杯盛了一杯飲用水,遞給了唐菲輝。


  唐菲輝一口將杯中水飲干,扔掉紙杯,問上官青雲道:「你想聽什麼?我都說。」


  「把你在鶴山鎮所犯的罪行都坦白交待吧!」上官青雲說道。


  「好!」唐菲輝說道:「我最近幾天細數了一下,十多年來,在我手中賣出去幼兒有八十七名,他們是……」


  唐菲輝開始一個接一個地不急不徐地交待著,書記員揮筆如飛,快速地記著。


  旁審員沒有說話,卻驚詫地睜大雙眼聽著,她被這樁樁觸目驚心的拐賣案震驚了。


  八十七個案子,牽涉到八十七個幸福家庭被破壞,八十七個母親以淚洗臉。


  世界上最痛苦的,莫過於骨肉分離,而坐著對面的女子,為了自己的私利,卻造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間悲劇。


  作為一名審訊員,是不能帶有一絲個人感情的,但此時此刻,這名女警,真想衝上前去,剝了唐菲輝的皮,抽了她的筋。


  因為她是一位母親,是一個兒子的母親,假如她失去了兒子,她一定生不如死。


  幸好,坐在她的旁邊上官青雲不停地用咳嗽聲提醒她,要她不能感情用事,因為,唐菲輝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唐菲輝交待了一半,又向上官青雲提出要喝水,這一次,無論上官青雲如何暗示,女旁審員就是當作沒看見,無論如何也不願給唐菲輝倒水喝。


  上官青雲站起,去飲水機倒了一杯水給唐菲輝,上官青雲回到審訊桌前,旁審員仍舊翹起嘴,很不高興。


  上官青雲沒有怪罪她,他知道,幼兒案勾起了這位女警的母愛,上官青雲怎麼會因為一件小事,而去生一個偉大母親的氣呢。


  審訊仍舊在繼續,過了午飯時間,審訊還沒有停止。


  上官青雲,旁審員,記錄員都沒有感覺到飢餓,每個人僅喝了幾杯飲用水,馬上又開始了工作。


  下午三點,唐菲輝才將八十七宗拐賣案交待完畢,上官青雲又遞給了一杯水讓她喝下。


  等唐菲輝喝完茶,上官青雲問道:「唐菲輝,現在你在和我講講你的母親,秦書怡。」


  唐菲輝抬起頭,不安地看著上官青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她與秦書怡的母女關係,知道的絕不會超過一手之數,可此時,上官青雲卻沒有一點含糊。


  上官青雲一笑,說道:「我還知道古美麗,她是你的表姨,你是古美麗一手帶大。」


  看到唐菲輝瞪大的雙眼,上官青雲知道,他的推測沒有錯,上官青雲繼續說道:


  「我還知道郝威峰,他是古美麗的表姐夫,古美麗還經常爬到他的床上;我還知道胡三,胡三的親姑姑,是郝威峰的嫂子,郝威峰是胡三的親姑姑一手帶大的。」


  上官青雲滔滔不絕地講著,唐菲輝越聽越心驚,這些情況她一清二楚。


  唐菲輝聽著聽著,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大喊一聲:「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唐菲輝望著上官青雲,心中升起了恐懼,她進入羈押室,還不到半個月,但上官青雲在外面,早已弄得天翻地覆。


  一些很隱蔽的東西,上官青雲都了如指掌,就連她不知道的東西,也被上官青雲掌握。


  這一生,她遇到上官青雲,並成為他的敵人,這是不幸,更是悲哀。


  見上官青雲停止了說話,唐菲輝說道:「秦書怡不是我的母親,不是,不是,我恨她,恨死她!」


  唐菲輝一邊說,一邊哭泣。


  「為什麼?」上官青雲問了一句。


  「當母親,秦書怡不配。」唐菲輝咬牙切齒地說道。上官青雲看到,唐菲輝一提起秦書怡,兩眼冒出的都是火。


  犬不念家貧,兒不嫌母醜,唐菲輝是秦書怡親生的女兒,是什麼事,讓這位女兒,對母親如此的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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