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

  董綽約回到出租屋,換掉鞋子,把半舊包包擺好,衣服掛好,走進衛生間洗了洗手臉,擦了些寶寶霜(她這裡只有寶寶霜,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由於剛治療牙齒時打了麻藥,要過段時間,麻勁兒才能散,現在還不能吃飯。她又習慣性的窩在了暖咖色的沙發一角。

  纖長的雙手抱著膝,因為離婚而變得有些尖的下巴,放在膝頭,撲閃著帶著水氣兒的長長的睫毛,睜大哭的有些紅腫的發著光的眼睛,天馬行空的想著,怎麼做才能變成可以讓人依賴的樣子,做兒子堅強的後盾。

  摳著白皙的手指,思來想去,想來思去。卻像走進了八卦陣圖,迷失了方向。

  董綽約出生在夏城的一個小山村腳下,那個時候,沒有現在的旅遊業這麼發達,稍有特色都可以做成休閑度假村什麼的。

  那時候董綽約的父母,只是靠著幾畝薄田和父親賣苦力做泥瓦工人,賺的微薄工資,來供養她和弟弟。

  中考時,,董綽約考上了夏城重點高中,雖然不是非常靠前的名次,但也足夠董綽約興奮了。那時候她只有十七歲,她沒有看到越發沉默焦躁的父親,看她的眼神。和強勢、愛指使她做事的母親,再也沒有因為她做錯事,而訓斥打罵她的異樣。

  沒有人寵她,她那時只是一個自己把自己寵成公主的傻子,她把父母親的這些行為,歸功於她考了個好學校,他們終於也能偏心寵愛她一點了。

  中考分數下來沒幾天的一個晚上,母親當時眼神複雜,口氣很不好,又顛三倒四的對董綽約說:「你爸說:你要是再上學,就是讓他去死!你弟弟以後要娶媳婦,還要上學……,我說還是要讓你去上學的,你爸說咱們家不能一下子供的起你們兩個,你爸他……。」

  董綽約「……」。

  她當時整個身子都是僵直的,腦袋發矇,耳中轟鳴,黑亮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望向母親,嫩粉的嘴唇顫抖著,翕動了幾次都沒能說出話來。

  母親來了,又走了。寂靜黑暗的小屋子裡,只有董綽約水亮的眼睛怔怔的睜著,一動不動。

  第二天,母親沒有叫她起來做早飯,而是做好了,叫弟弟來叫她吃飯,董綽約木然的起身,向外面走去(那時候天氣不冷時,都是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吃飯)。

  機械的坐在飯桌上,看看更加嚴肅沉默,不敢看他的父親,抿著唇不說話的母親,和偷眼觀察他的小弟,她端起碗,往嘴裡塞了一口飯,毫無預兆的,喉嚨發噎,大顆大顆晶瑩的眼淚,就從董綽約低著頭的大眼睛里,滴到了飯碗里。不能明白父母為什麼都這麼偏心弟弟。她小小的心裡都怨恨他們了。

  她放下碗,跑了出去,又迷茫著不知道,要去哪?

  只是憑著感覺,向著她考上的學校的方向走去,可是只憑著兩條腿她能走多遠呢?

  後來,母親追上她,沉默的看著坐在路邊,紅著眼睛哭的壓抑的她,母親靠近拍拍她的肩膀說:「回去吧!」

  從那以後,董綽約就多了一個毛病,不能端飯碗吃飯,端起來吃一口,就開始掉眼淚,可她也不想的。

  17歲的她沒有想過,當時父母是什麼心情,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其實後來董綽約沉澱下來,也是懂得的,十七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該明白的道理,都能明白,她只是有些怨怪父親說:她上學就是讓他去死!對她來說,死字太沉重。為什麼不能擺事實,講道理的給她講明白呢?為什麼一上來就說那麼沉重的話。她想:如果講明白了,雖然委屈,她也會體諒的!

  直到一個月後,董綽約原本因為青春期發胖的身體,快要瘦成了桿桿的時候,事情有了轉機。

  母親告訴她,父親允她上個中專,好學個一技之長。董綽約雖失望,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沉澱、思考,她知道,這是她最好的選擇了。

  直到要坐著車去上學了,她才展露了這麼久以來第一個笑容,像雲雨初開,還帶著露水的彩虹一樣美。

  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董綽約從夏城嫁到遙遠的安城,父母雖把不願意都寫在臉上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的咽下心裡想要表達的苦。母親更是借口王擎沒給彩禮,沒給董綽約準備嫁妝,也沒有去安城參加她的婚禮。

  不過現在,董綽約並不怨恨,畢竟他們生了她,養了她,他們只是偏心了弟弟,那麼做也很無奈吧!那都是生活所迫。

  董綽約生下王軒時,父母第一次來看她后,父親打電話過來,向她打小報告說:「你媽坐在火車上,紅著眼睛,哭了一路。」

  有這一句就夠了!她知足!

  董綽約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一時根本找不到目標,該怎麼辦呢?

  忽而,眼前一亮,小學就學過的一句話,成了她的指路明燈,高爾基不是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嗎?董綽約覺得書籍不僅是她進步的階梯,還是是她攫取滋養的源泉。她要把現階段叫做安全感的溫床,安放在那個地方。那麼就先從填充自己,作為第一個小目標吧!

  有了小目標,董綽約整個人驀地輕鬆起來,身高一米七二,比例纖瘦勻稱的身子,略微放鬆的癱在一米三的沙發上,因為沙發太短,頭和腳都有一截露在外面,其中一隻腳,因為拖鞋掉在了地上,漏出翹著大腳趾的白嫩腳丫,再配上因為略微慌張而瞪圓了的眼睛,顯得滑稽又有些可愛。

  董綽約用舌頭頂了頂一側,因紅腫而變的有些圓胖的的臉頰。唔~,麻勁已經散了。

  起身、找到拖鞋、穿上,把在電飯鍋里保著溫的鹹粥(她那牙現在也吃不了別的東西),盛出一碗,慢慢吃了。

  董綽約想,既然有了目標,就要有計劃,於是吃完飯,把碗洗了,又噠、噠、噠的走到電腦桌旁,拿了紙筆,又噠、噠、噠的走回來,開始做計劃。

  首先:要看書就去圖書館吧,只要不外借,就不會收費。

  寫完,董綽約又猛然清醒。不、不,跟王擎生活在一起久了,什麼時候她連節儉都成了習慣!不是說節儉不好,是不能像王擎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節儉,該買的東西還是要買。

  都已經離婚了,不會再有人管制她,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她要對自己好一點。反正離婚的時候分婚內財產,她分了將近73萬呢。

  唔~,看來離婚還是有好處的,她想。

  這麼一來,這計劃還要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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