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關於孤獨的閑談
秋菊沒有回答，隻是抬起頭來看著天空長長地歎了口氣。
李見心牽著秋菊慢慢地走著，秋菊卻是回頭看了一眼紫禁城，小聲問道：“公子，你說那裏既然是有著天下間最為孤獨最不自由的人，那麽他豈不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他？可憐？也許吧。”李見心嗤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怪怪的。
“難道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交心的人，難道不是一個可憐人嘛？”秋菊緊著臉，俏生生地問道。
“秋菊，看事情不能夠這麽簡單的。我做一個類比吧，你回想一下，你之前在天香樓的那個老鴇，她是不是也是沒有什麽體己人，時常也是一個人呆著，尋常間也不同你們說話，那麽她也是一個孤獨的人，你會不會覺得她可憐呢？”李見心說著便低下頭來，看著秋菊。
“這個…以前倒是有時會覺得她可憐，現在想起來的話卻是不這麽覺得了。”
“那麽我問你，這‘老鴇’有沒有變化呢？”
“沒有變化。”
“是的，她從來都沒有變化，一直是一個站在你們身上吸血的人。那麽為什麽你當時還會覺得她可憐，而現在卻不會呢？”
秋菊想了一會，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難道僅僅隻是我獲得了自由嘛？”
“不，不是的，隻是當時你是局內人，而現在你卻是局外人了。
你在天香樓中受苦，老鴇一句體己話，幾句噓寒問暖便能夠收買人心，那時候你隻是看到了她的孤獨，自然是覺得她可憐的；
但是當你脫離了天香樓之後，以一個過來人或者是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那個老鴇的話，這個時候你才發現她原來是直接伏在你們身上吮吸著你們鮮血中最為直接的一個，你發現了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善者。
隻是給了幾句噓寒問暖的空話就安撫了你們的心靈，然後在一旁用力地揮著鞭子，全然不顧你們的哀嚎，最後更加瘋狂地伏在你們的身上吮吸著你們的鮮血，撕咬著你們身上的肉。直到你鮮血淋漓，身上再也沒有一絲好肉，隻剩下一副骷髏架子，隻是她們這些人連骷髏架子都不願意放過，她們為了利益這兩個字什麽都做了出來，這樣的人即使一時是失意的，也是絕不值得同情的。
所以，你既然曉得了那老鴇是個什麽樣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再去可憐她了，因為你不再對她抱有幻想。”
“那老鴇和公子你說的皇帝之間又有什麽相同的嗎？”秋菊問道。
“他們有什麽不同的嘛？”李見心回問了秋菊一句，不待秋菊回答，又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又沒見過皇帝，我怎麽曉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秋菊，這皇帝盡管他有多想當皇帝或者多不想當這皇帝，當他一坐到那龍椅之上，他便已經是身不由己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將被一張無形的手操控著，就像你們老鴇身後還有著幕後之人一般。皇帝他坐在高台上，俯瞰著眾生，然後冠冕堂皇地伏著身子下來吸血，還要說上一句這血太腥臭了，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那麽好喝。
他一邊伏在我們身上吸血，一邊還要問著我們為什麽這麽瘦，這就是皇帝了。那麽我問你這皇帝和你那天香樓的老鴇有什麽區別嘛？”
秋菊抓著下巴，思量了一下，歪著腦袋說道：“好像真的是這樣誒。不過我之前倒是聽到一些來我們天香樓唱戲的人都在說著一些好皇帝的事情。”
“好皇帝的確是有，但是也不像他們那些人口中說得那般英明神武，他們隻要少些苛捐雜稅，萬民就足夠為他們高歌頌德了。但是這種皇帝終究是少數的，是極難在世上遇到的。但是更多的皇帝卻是庸庸碌碌的，他們隻要不是太昏庸無道，那麽百姓的日子緊巴巴一些，倒也是得過且過。若是世道不好，碰到些天災**，那麽你就可以知道這些繁華不過是一切的虛妄罷了。”
“秋菊倒是不如公子你這般見多識廣。”
“沒事，你還年輕，還有著極好的未來在等待著你。”李見心安慰道。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會有未來嘛？”秋菊仰起臉看著李見心問道，眼中透露出憧憬的光。
“當然有啦。”李見心微笑著說道。
二人又走了一會，倒是簡單聊會天，秋菊的興致倒是不是很高。大概是累了吧，李見心如是想到。隨即停下步子，對秋菊說道：“你先陪我去趟天香樓吧。我去把我之前那個朋友接出來，我們就一起回家去吧。”
“嗯。”秋菊低聲地應道，興致卻是更低了一分。
李見心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牽著秋菊的衣袖慢慢地往天香樓的方向走去。到了天香樓門前，李見心明顯地發現秋菊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於是拍了拍秋菊的肩膀，用著自己最溫柔的語氣安慰道：“要不你就在這門口等我？”
秋菊緊緊地抓著李見心的衣角，搖了搖頭，抬起頭來看著李見心，眼角又噙滿的淚水，小聲地說著：“我還是陪你一起去吧，我一個人呆在這裏有些害怕。”
“那好吧。”李見心牽起了秋菊的手，秋菊在這一刻身子也不再顫抖著了，隻是還是有些許緊張。
就這樣二人再次踏進了天香樓裏，沒有秋菊想象中的危機四伏。李見心和老鴇皮笑肉不笑地交鋒兩句，便上樓尋到了君莫白，三人走出了天香樓，又去找到王瑾，這才在月光下回到了宅子中。
“秋菊就麻煩你照拂一二了，莫白姑娘。”李見心握著秋菊的手向君莫白說道。
秋菊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俊美許多的男子微微搖了搖頭，想要說些什麽。君莫白卻是解開了長發，用著清婉的女聲說道：“秋菊姑娘，你倒是不要害怕，我也是女孩子。”秋菊聽得君莫白的這番話才稍稍心安，連忙說道：“倒是麻煩，白姐姐了。”
“我姓君，叫君莫白，你喊我君姐姐就好了。”君莫白牽著秋菊的手輕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