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李見心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的男子,做出驚訝的樣子說道:“在下李見心,見過寧王。”
寧王寬厚地笑了笑,拍了拍李見心的肩膀說道:“李少俠這般少年英才倒是不必這般拘謹。來,倒是進本王府上,咱們好生聊一聊。”寧王說著便往寧王府的門內走去,李見心連忙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後便是張管家和寧王的幾個侍衛。
一進到寧王府,便有下人們迎了上來,為首的是一個老者,倒也是超一流境界的的高手,比張管家強上一些,但也強的有限。這老者看著寧王,微微躬身道:“王爺,您回來了。”
寧王抬了抬手,便有兩個侍女解下寧王的披風。寧王笑著說道:“老孫,你準備一些酒水送到我書房裏去,我倒是要和這位李少俠好生聊一下。”
“是。”老者應了一聲,便領著一眾下人退了下去。寧王看著正在左顧右盼的李見心,笑著說道:“李少俠,本王的這座王府倒是如何?”
“自然是氣度不凡,隻是李某除了看出這一點,倒是再也看不出什麽了。”李見心做出憨厚的樣子說道。
寧王一聽,發出爽朗的笑聲,指著院子中的花草說道:“李少俠果真同那些老油條一般的門客們有著諸多不同,倒是沒有染上江湖上圓滑的風氣。”
“寧王您這可就錯了,李某實在是見識淺陋,隻能看出這居所的煌煌大氣,讓我說出一個一二三來倒是真的不能夠說出來。像王爺這般賢達之人即使是身居陋室也會有這種煌煌大氣,這王府對王爺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李見心說著隨手給寧王遞上了幾頂高帽子。
寧王摸著下巴的短髯,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又拉著李見心說了些有的沒的,兩人這才漸漸到了寧王府的書房前。
寧王打開書房的門,李見心隨即走了進去,便聞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心神瞬間就寧靜了下來。
“這是什麽熏香,倒是有著這般神奇的安心定神的奇效?”李見心看著寧王問道。
“隻是皇兄他隨手賞賜的,倒不是稀罕物。李少俠,來坐下說,我們倒是說些體己話。”寧王說著便引著李見心往塌上坐去。
李見心上了榻,盤腿坐下,環視著寧王的書房,看著琳琅滿目的書籍隨口說道:“寧王倒是頗為好學啊。”
“常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像本王這般閑散癡愚的人若是不讀些閑書,隻怕這日子倒是難得打發了。”寧王看著李見心笑著說道。
李見心本來便想著要如何打開話頭,寧王這話頭一接,後麵就輕鬆許多了。於是李見心笑著說道:“寧王您可說笑了,隻有像王爺你這樣的人不以看書為看書,這樣才能夠看得下去書,倒是真能學到東西。
像我這樣的武夫除了對些武功秘籍的冊子感興趣一些,倒是完全不會多看這些書一眼,隻是尋常睡不著,倒是撿起一卷書出來,不一會就睡著了。”
“李少俠可是太過輕賤自己了,世上終究是少些文武雙全的人物的。像李少俠這般能在武道上走出自己一條路的人倒是少之又少,武道一途李少俠已經勝過多少凡夫俗子了,又何必如此自嘲呢。”
“倒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對著寧王這般勤勤懇懇感到佩服而已。世上窮困的讀書人多,但是像王爺這般尊貴且敏而好學的人倒是少了許多,那些寒門子弟一朝得名倒是把這些好習慣全都扔到後腦勺去了,一個個都變成屍位素餐之輩,全然忘了當初的憧憬了。這些聖人之書的道理倒是完全丟到了腦子後麵去了。”
寧王聽著李見心的這番話,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了,正色道:“聽李少俠的這番話倒是對這朝堂有著諸多的不滿啊!”
“何止是不滿?”李見心說著濃眉倒豎了起來,說出了自己的不滿:“寧王,您看看這世道上倒是有多少人衣不蔽體,今朝這一場大雪下了下來,倒是不曉得這京城內外又要凍死多少人了。若是那些貪官汙吏有一點點通曉這書中的道理也不至於這般民不聊生。”
寧王說著長歎了一聲,道:“李少俠這番話雖然說得慷慨激昂,但的確是言重了,李少俠也沒在朝堂上做一言官倒是有些偏見也是說的過去,算了,倒是不說這些了,來,咱們喝酒。”寧王說著便親手拎起酒壺,先給李見心斟了一杯酒。
琥珀一般酒液在燭火的照耀下散發出醉人的光芒。“好酒。”李見心端起酒杯放到鼻尖微微嗅了一口道。
“自然是好酒,這可是我皇兄的心頭好,叫作‘梨花釀’,我還是上次同皇兄賭棋這才贏了小小的一壇過來。”寧王說著端起酒杯笑著說道。
“多謝王爺厚愛了。”李見心說著雙手端起酒杯,恭謹地在寧王的酒杯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寧王將酒杯送到自己的嘴邊,看著李見心笑著說道:“李少俠何必這般客氣?本王素來喜歡你們這些武林中人,倒是比那些酸腐文人痛快多了。咱們今日也不用分什麽尊卑,倒是隻管喝酒。”
“那就多謝王爺了,在下先幹為敬。”李見心說著就將酒杯送到嘴邊飲了下去。一杯酒入喉,李見心便感覺自己精神一震,原本因內傷而導致的心神萎靡也在這一刻都有了些許緩解。“這酒,果然厲害,比我曾經喝過的那些酒倒是頗有些不同。”
“哦,李少俠也是愛酒之人?”寧王說著便又給李見心斟了一杯酒。
“這個自然,像我這般江湖中人,倒是難能寄情於風月,打打殺殺慣了,倒是隻能用喝酒來排解一下心中的牢騷了。”
“李少俠這些話倒是頗為不尋常嗎,倒不是一般人可以說出來的。”
“那是,我李見心可是二般人。”李見心笑著說道,又將一杯‘梨花釀’送到了嘴邊一飲而盡。
“剛剛李少俠說自己曾經喝過一些酒倒是能夠媲美這‘梨花釀’,本王也是好酒之人,倒是想從李少俠口中來聽聽那些酒的奇妙之處。”
李見心微微一下,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便端著酒杯走下榻,在書房中踱步道:“這‘梨花釀’雖然是酒,但是滋補作用卻是勝過了這酒中滋味,雖是甘美非常,但稍稍還是欠缺了些餘韻。但是不如醉三年那般酣暢淋漓。”
“哦,聽李少俠這番話,李少俠倒是喜歡烈酒之人?”寧王微微依靠在牆壁上,雙目微闔看著李見心笑著說道。
“酒,是五穀之精,又有五行之韻,生於土,長於木,融於火,化於水,盛於金。其中尤以水火二氣最為濃厚,其狀若水,其性若火。尋常飲者隻得其火,善飲著得其水,少有飲者能解這酒中五韻。劣酒性衝,尤能燒喉,飲者多處苦寒之境,隻因酒能暖心。尋常水酒,味又甚薄,飲者多是文人騷客,隻因酒壯才思.……”李見心說著便不再說了。
“那其餘的酒呢?”寧王聽著李見心的這番言論頓感新奇,隨即問道。
“每一種酒都有著一種環境,或是獨酌,或是群歡,觥籌交錯間喝的不僅僅是酒,還有著雙方的辛酸苦辣,這酒本是先天之物,卻是落下了凡塵,倒是沾染了些人氣,倒是渾濁了不少。隻是這渾濁之後,倒也多了許多不同,細細品味這其中的滋味又是有著許多不同。悲傷者求醉,開心者狂歡,獨飲者自矜,酗酒者求醉,每一個人都在飲著昨日的自己,這酒對他們來說在那一刻就是這世上的永恒。這就是酒的魅力了。”
“聽李少俠這番話倒是讓本王眼界大開,李少俠果然非同小可,之前那些話倒是謙虛地太多了。隻是不知道李少俠是上麵說的哪一種飲者。”
“我啊?”李見心說著指向自己的鼻尖問道。
“嗯,就是你。”寧王點了點頭道。
“我是江湖人,倒是不挑,有的喝就可以了。”李見心笑著說道。
“哈哈哈,有趣,有趣,李少俠倒是有趣的緊。”寧王說著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下李見心,願向寧王討一杯酒喝,求寧王收留在下做一門客。”李見心說著便半跪了下去,雙手抱拳拱著手。
寧王連忙從塌上起身,走到李見心近前,托著李見心的膀子說道:“李少俠說得哪裏話。”說著便要將李見心托起來。
李見心隻是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隻是說道:“寧王明鑒,在下遭到曹正修那廝的迫害,現在已是有家不敢回,還請寧王收留,要是王爺不答應,李某便長跪不起了。”
“哎,李少俠說的什麽話,像你這般的江湖遊俠來投奔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那能夠將你拒之門外。李少俠快快請起,本王答應就是了。”寧王說著又托著李見心的膀子拽了兩下,李見心這才掙紮著站了起來,對著寧王微微躬身道:“草民李見心多謝寧王收留。”
寧王卻是擺著手道:“都是自家人,哪來說什麽收留不收留的話。來,請上座,倒是喝酒。”
李見心也曉得做間諜的事情急不得,便上榻同寧王飲酒,又是聊了些有的沒的。
酒過三巡,寧王略微有些醉了,醉眼朦朧地向李見心漫不經心地問道:“李少俠我聽聞你同曹正修的養女還是有些許關係的,怎麽好端端的就同曹正修鬧翻了呢?”
“哎,說來話長。”李見心說著長長歎了一聲道:“我本來與曹正修的養女是青梅竹馬,隻是後來卻是失散了,後來才曉得她做了曹正修的義女。嗐,寧王您可能還真的不曉得我看到她的時候心裏有多複雜。後來我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碰到那曹正修的時候還是不尷不尬的,直到今天,這曹正修逼迫我加入東廠,隻是我這般身家清白之人怎能加入東廠,倒是與那些閹黨同流合汙呢?於是我便拒絕了曹正修,這曹正修憤慨不過,便一掌擊在了我胸口上。”李見心說著便揭開衣服,露出陷在自己身上的掌印。李見心自負他這番話七分真三分假,若不是他是當事人,想必也是已經相信了這說辭,這寧王即使不信了個十成十,也會覺得他是過來借著大樹乘涼的。
寧王說著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就是因為天下間曹正修這種專營的人太多了,這才導致像李少俠這樣的少年英才報國無門。”寧王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漂亮話,隨即有對李見心說道:“李少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在我這寧王府上待上幾日吧。”寧王說著便從兜裏拿出一個藥瓶出來,遞給李見心說道:“這是神農穀的‘青雲散’,乃是一等一的療傷聖藥。李少俠你倒是先拿去用著,這內傷一直留在身上倒是不太好。”
李見心雙手接過瓶子,將瓶子受到內襯中藏好,向寧王道謝道:“多謝寧王厚愛。”
寧王說著抬了抬手,示意李見心太過客氣了。“走,我先去給你安排一個住處。”說著便起身了,走到書房外對著一個下人說道:“把老張喊來。”下人應了一聲便尋張管家去了,不一會便領著張管家過來了。
“王爺,您找我?”張管家微微躬身道。
“給李少俠安排一間甲字號房。”寧王笑著說道,隨即又像李見心解釋道:“這甲字號房倒是我這些客房裏最好的了,李少俠倒是莫嫌棄。”
“承蒙王爺厚愛。”李見心微微拱手道。
“李少俠這邊請吧。”張管事說著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隨即轉身向李見心領路去了,隻是嘴角卻是劃過一絲滑稽的微笑。
李見心跟著張管家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便到了外院的最深處,這兒卻是有著一堆客房。張管家指著其中一間客房說道:“見心少俠,這間客房是才閑下來的,你就先住下吧。”李見心正要開門,卻是身後傳來一聲:“張管家,你不是答應了我,這間客房這個月便是分給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