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淪磨鏡
長生殿,殘月高懸,灑下清輝萬縷,幾聲蟬鳴低低切切。
沐浴過後,姒虞換上了一身寬大的黃綢睡袍,一頭濕漉漉的秀發披在身後,走向房中桌旁的幽靜身影。
此刻宇文靈雎也披散著頭發,仿佛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麗可人,也換了身白色素衣,纖手執一杆狼毫筆,正認認真真地在一方錦布上寫著什麽。
姒虞凝眸向錦布看了去,隻見上麵一排娟秀的字跡,寫的都是皇上何時入~浴,何時見過何人這些細節瑣事,顯然是寫給宇文正欽看的。
姒虞佯裝氣惱:“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愛妃就不能背著點朕嗎?”
宇文靈雎笑道:“臣妾可是記得,皇上不是說要坦誠相待嗎,如果背著皇上做這些事,豈不是欺君了?”
她話音一轉,幽幽地說道:“可是,皇上今日去見皇後,卻要瞞著臣妾,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家忍不住要傷心了!”
姒虞心中微訝,自己倒是小瞧了這個女子,但看那塊錦布上麵卻並沒有記錄此事,心裏稍稍寬了一些。
妍姿巧笑,姒虞柔聲嗔道:“愛妃不會真的喜歡上朕了罷?把朕看得這樣緊,莫非是在吃皇後的醋?”
宇文靈雎一本正經,認認真真地說道:“臣妾並非小氣,隻是皇後德行不端,臣妾隻怕皇上跟著學了壞!”
姒虞又是一陣驚訝,她居然連這後宮汙穢之事都一清二楚,想必在入宮之前,就已經知悉甚詳了。
不過若說到這裏,宇文靈雎心裏隻有一件事,就是盯住皇上,所以對宮內奇聞秘事洞悉非常,尤其後宮之事,更不敢粗心怠慢,隻要找來晁圖詳細詢問,便皆盡可知。
但是姒虞心裏裝的,卻都是爭權奪利的大事,凶險萬分不說,心都快操碎了,哪裏還有精力去留意身邊瑣事,再加之內廷各大總掌司有意欺瞞遮掩,她就更無從得知了,若不是今日被軒靈點破,她還被蒙在鼓裏呢。
惱意上揚,姒虞心頭歎息,此刻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笑話,可悲至極。
姒虞在美人臉旁嗬氣如蘭:“朕就是縱情墮落,也會和自己喜歡的人,不會如皇後那般的!”
宇文靈雎心裏一跳,隻見姒虞目光柔情似水,眼波撩人,分明是對自己說的這番話,這般望著自己,神色曖昧旖旎。
嬌嗔一眼,宇文靈雎輕啐道:“就會哄人家,但是皇後那裏,皇上就不要再去了!”
姒虞仿佛下了某種決心,移步走到寢宮宮簾處,對自己的心腹丫頭吩咐了一番,又回到桌旁,親自沏了杯熱茶,推到宇文靈雎麵前。
執狼毫筆的纖手微微一停,宇文靈雎受寵若驚,目光從眼前的茶盅掠過,看向了此刻正微笑注視自己的皇上,也報以幽然一笑。
低下頭,宇文靈雎繼續書寫密函,可是不知怎麽,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此刻的皇上又變了個人似的。
沒過一會兒,軒靈悄聲走了進來,直接走到床頭,拿起擺放的香爐鼎掀開蓋子,把一塊“媚蘿芷”放了進去。
在走出寢宮之際,她和姒虞目光相接,微微點了下頭,同時把柳薇、柳胭兩個侍女也帶了出去。
“媚蘿芷”散發出的粉色香薰,一縷一縷地緩緩飄了過來,如縷如煙。
片刻之間,寢宮內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芳香。
異香沁入鼻端,宇文靈雎心神一蕩,立刻察覺到這飄來的香氣有異,與平日裏可助眠養顏的“碧蘿芷”大為不同,隻覺臉頰一陣發熱,心跳驟然加快。
“皇上,這香氣好怪啊!”
姒虞神色漸漸迷離,笑意嫣然地說道:“這是,媚蘿芷!”
宇文靈雎神色一慌,她看向寢宮的門簾,發現柳薇、柳胭兩個丫頭也不見了,心裏更慌:“皇上,你……”
姒虞轉身走回臥榻旁,慵懶地臥在柔軟的床榻上,眯起鳳眸,擺弄著纖巧的手指,神態中分明有一種柔剛交錯的狂野氣質,慢慢地說道:
“媚蘿芷乃是宮廷迷藥中的一種,可令人意亂情迷,因性熱燥,對女子助情之效尤劇!”
宇文靈雎秀美的鼻尖上,露出細密的汗珠,半晌,才咬著粉唇,強自鎮定地道:“皇上,您又在動什麽心思!”
姒虞的目光,落在自己如蘭花般漂亮的手掌上,盯著纖長秀美的芊芊玉指,悠悠地說道:“食色性也,人之必也,朕當這個皇帝當的這麽委屈,還沒有一個宮女太監來得快活,這人間極樂的滋味若是不嚐一嚐,豈不太可憐了!”
宇文靈雎也是受過帝師教導的,思想傳統保守,若不是感念義父養育之恩,斷不會踏入宮內,若是做戲倒罷了,但皇上竟用了媚心的迷香。
這麽不理智的情況下,她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更猜不透皇上想用什麽手段來對付自己和父親,又羞又惱地道:“臣妾,斷不能和皇上一起荒唐,希望皇上也停止這不堪言人的舉動!”
姒虞魅惑似的,張揚地說道:“不要用這種俗世之規來約束朕,規矩是讓小人物用來遵守的,但朕可以將它打破!”
繼而她好奇地道:“朕倒要瞧一瞧,你這個名門閨秀,是否真能把持的住這媚蘿芷的藥力!”
“何況,愛妃和朕就是再怎麽相敬如賓,在外人看來,隻怕不這麽認為呢!”
宇文靈雎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羞愧難當,喘息半晌,才賭氣地站起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在這時,她看見皇上從枕頭下取了一把匕首出來,頓時花容盡失,慌亂間碰倒了桌上一杯茶,洇濕了那塊錦布,模糊了上麵的字跡。
姒虞卻把匕首扔了過去,匕首從地上一直旋轉著滑到宇文靈雎腳下,半截出鞘,寒光入眼,鋒芒畢露。
“你既然死心塌地要幫老賊對付朕,不如直接取了朕的性命,一了百了,朕也不想每日提心吊膽的防備你!”
姒虞有些苦惱地說著,這個女子殺又不能殺,趕又趕不走,留又留不得,可是今夜如果不能得她的心,那麽接下來的連環毒計,也就是前功盡棄了,隻好在將計就計之後,使出這美人計來。
宇文靈雎愣住了,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姒虞,歎息道:“皇上,您這又是何苦?”
姒虞笑了笑,淡淡地道:“你與朕相處這些時日,朕待你如何?你可以認為朕是虛情假意,但是一想到你幫著老賊對付朕,朕心裏難過,如果有天朕死在老賊手上,你是否會為朕難過呢?”
宇文靈雎低下頭去,猶豫不決地道:“皇上,你給臣妾一些時間,臣妾會勸說義父……”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頭垂得更低,咬著豐潤的粉唇,一聲不吭,可能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朝堂上的殺局並非自己能夠化解。
自古以來,君與權臣之間的爭鬥,向來不死不休!
房中兩位女子都不在說話,隻有那盞香爐,依舊飄出若有如無的淡淡粉霧,顏色越來越濃。
在這片無聲的靜謐中,是誰的理智,在一點一點措失?
宇文靈雎此時也隱藏著某種躁動不安的情緒,矜持地坐在那裏,那種欲拒還迎的嬌羞,在墮落邊緣的掙紮與渴望,無不令人砰然心動。
姒虞飄過來一個柔媚的眼神,纖眉媚笑:“你是要朕去抱你呢?還是你自己過來!”
“我不!”
宇文靈雎堅定地說道,還搖了搖頭,腳步卻不聽使喚似的,很誠實地向姒虞走了過去。
姒虞清豔的臉上,越發妖冶動人,迷離的明眸中,她伸出了手把那個月白的身影,輕輕拉了過來。
輕輕地,把那個嬌弱的身軀,拉進自己的靈魂深處。
…………
陽光穿過窗子層層浣紗照射~進來,暖暖的,落在床榻兩具慵懶的嬌~軀上,伴著幾聲深閨密語,極盡妍態。
透過輕如蟬翼的薄紗,隱約可見春~光浮動,兩雙修長纖細的美~腿,寸寸凝脂,雪白無暇。
姒虞頭枕著光潔玉~臂,定定地盯著頭頂不知名處,幾縷秀發遮在胸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宇文靈雎手如柔荑,俏臉越發顯得嬌豔欲滴,靈巧的指尖輕輕地,漫不經心地在姒虞鎖骨處,輕輕地撩動。
一夜縱情歡愉,床頭的香爐鼎已然熄滅,兩個從世俗的縛心中解脫出來女子,在初嚐禁欲的美妙之後,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現實中殘酷的爭鬥,還有艱難的抉擇。
宇文靈雎湊到她的耳邊,輕聲問:“皇上,在想什麽呢!”
姒虞想著想著,不禁笑了笑:“朕在想,真正的夫妻之間,夫君是如何臨幸妻子的!”
宇文靈雎伸出瓷器般精致的玉臂,在她胸前推了推,羞惱地道:“不許想這些!”
姒虞邪魅地說道:“難道,愛妃就不好奇嗎?”
宇文靈雎轉過身,蹙眉道:“不好奇,一點也不好奇!”
姒虞轉而側過身子,環住身旁的美人,肌膚相觸的感覺,頓時消減了她心裏的空虛,拋開自己所謀之事,也許真的因為寂寞,自己才迷戀上這個女子的罷!
宇文靈雎感受到身後的柔軟,也不排斥,反而心裏很喜歡這份依存,尤其是姒虞內裏透露出的那種野性和霸道,讓她為之傾醉。
也許,在這個女子的心裏,也有著同樣的寂寞。
隻是想到皇上乃帝王至尊,群星伴月,她就忍不住泛起了小憂鬱,輕聲嗔道:
“你別碰我,你已經得到我了,去找你的皇後吧!”
姒虞愣住了,盯著宇文靈雎看了半晌,心裏歡喜,原來她真的會吃醋,忍不住心底湧起的百轉柔情,欺身湊了過去,柔聲哄道:“愛妃真是無情呢,昨夜可不是這般冷淡的!”
宇文靈雎想起昨夜那般荒唐纏綿,不禁懊惱,甚至連白皙臉頰之下,也莫名其妙地微微飛起了兩片淡淡粉紅,羞得無地自容,恨恨地道:
“你還說,想我宇文靈雎也是一個大家閨秀,竟然做出這等荒唐的事情來。”
姒虞忽然吻上她雪白的玉頸,分外動情地說道:“朕喜歡你,想寵你,僅此而已!”
宇文靈雎的心差點兒停止了跳動,酥麻的感覺遊走全身,看著姒虞極盡溫柔地親吻自己,明眸之中泛起水霧,輕聲問:“皇上可是認真的?”
姒虞的動作一停,唇快要吻到那對白皙柔軟的玉兔之間,微微抬起頭,朗聲、清脆、幹淨地地說道:“那麽愛妃,是否願意與朕長久相伴,共享這萬裏江山!”
姒虞的聲音,一如她明亮得如星辰皓月的鳳眸那般決絕,連帶著把她身上那隱藏著的桀驁之氣揚起三分。
宇文靈雎的心在這一刹那沉醉,此刻情動深處,更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父親對自己恩重如山,皇上對自己如此情真意切,自己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姒虞將頭枕在她的玉腿上,慢慢鎮定了下來,隻是美麗麵容之上,仍有幾分淡淡如胭脂般的顏色,沉靜半晌。
姒虞也不願逼迫她,隻道:“朕不想讓你為難,你隻要答應朕,在此期間,不要再插手這場爭鬥!”
宇文靈雎灼灼地看著她,府下身子,主動吻上了那張鮮豔欲滴的唇,溫柔淺啄,羞澀地輕聲呢喃:“皇上,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在此刻理智的狀態下,兩個女子重溫魚水,剛開始的時候,她們的貝齒總會碰到一起,十分生澀,不時地取笑對方,但是漸漸地,她們的呼吸都變得嬌促起來。
這一瞬間,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江山、權位、顧忌、道德……再也耐不住這磨人的誘惑。
她們誠實地遵從身的欲,彼此婉轉承歡,各顯嬌媚,秀發早已淩亂,黑綢似的鋪了一床,連喘息的如蘭氣息都混在了一起,恨不能把對方的身子揉進骨中。
在一片旖旎中,燎起了熊熊的火焰,雙雙沉淪在被孤寂放大的歡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