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杖斃晁圖
寢殿之外,軒靈早已布置了羽林侍衛守在這裏,期間禦前總管幾次來催促皇上早朝,都被擋了回去,隻說皇上龍體欠安,已傳下口諭,由相國主持廷議。
柳薇、柳胭也不知道裏麵什麽情況,但軒靈寸步不離,她們又不得娘娘召見,隻得跟著守在外麵。
直到內廷掌邢司的雷公公一路小跑而來,滿頭大汗,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神色慌慌張張的對軒靈一陣耳語,不停地作揖祈求。
軒靈這才隻身入殿,盡管心裏有了準備,可是看見滿地的衣裳,芙蓉帳內皇上和娘娘的歡聲笑語,她還是沒忍住這柔情蜜意的場景,啞然失聲,反應全失。
“皇……皇上,內廷掌邢司的雷公公前來稟報,晁公公得罪了皇後娘娘,快要被活活打死了!”
軒靈急忙跪於地,不敢再向芙蓉帳內多看一眼,期期艾艾地稟報。
姒虞突然被攪了興致,冷冷道:“等他被打死了再來稟報!”
宇文靈雎羞愧到了極點,忙拉了被子,把俏臉扭到旁邊,嬌嗔一聲:“皇上!”
姒虞無奈地皺起柳葉眉,晁圖遭了皇後私刑,自己總要去救個場做做樣子的,但依舊不急不緩,吩咐軒靈去取來一套新的衣裳,生怕晁圖不死似的,又和宇文靈雎嬉鬧了一陣,才繾綣地離開寢殿,前往昭陽宮,看看晁圖死了沒。
宮內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內廷事件,很快傳入朝野,禦前總管晁圖不知何故得罪皇後,皇後一怒之下,遂命羽林侍衛將其杖刑而死,皇上前去救場,奈何終究是遲了一步,皇後也被軟禁於昭陽宮內,暫未發落。
兵部侍郎龐泰剛回到府上,朝服還沒來得及更換,就聽到了宮內傳來的消息,轎子也不坐了,忙命人備了馬車,向相國府而去。
馬車來到相國府,龐泰走下來,卻不料在門口碰到了一個人,卓汾。
“龐大人,真是巧了,怎麽你也是來找相國串門的?”
卓汾早已經等在這裏了,一看見龐泰,這便笑著走上前去,寒暄了起來。
龐泰是個直心眼,向來開門見山,有什麽說什麽,做起事來也是大刀闊斧,直來直去,他最看不上卓汾拐彎抹角,滿肚子算計。
此刻見了卓汾,他哼了一聲,也沒什麽好臉色,理也不理。
“龐大人!”
卓汾急忙拉住他衣袖,小聲道:“本官可是聽說了一些風聲,宮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龐泰甩開衣袖,沒好氣地道:“出了什麽事,你還不知道嗎?你是成心想看本官的熱鬧罷?”
“龐大人,你這話說的,從何說起啊?”
卓汾故作無辜,向府內望了一眼,把龐泰拉到一旁,悄聲說道:“龐大人此來,可是為了替皇後求情的?”
龐泰道:“是啊,怎麽?”
卓汾為難了一下,正色道:“你我同朝多年,雖然我看不上你這臭脾氣,但有句話我還是得提醒你!”
龐泰此時心急如焚,但卓汾畢竟是相府剛出來的,也不知道相國大人對此事的反應,又見卓汾麵色凝重,於是說道:“你有話快說!”
卓汾道:“你若是找相國求情,還不如去求皇上,這畢竟是皇上的家事!”
龐泰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道:“皇上還不是要聽相國的,與其南轅北轍,本官自然是要去求相國了!”
“此言差矣!”
卓汾輕歎一聲,好整以暇地說道:“依本官之見,此事隻怕沒那麽簡單,宮中早有流言,皇後品行不端,貴妃娘娘現在可是盯著這後宮至尊之位呢,你也知道相國有多疼愛他這寶貝女兒!”
龐泰臉色一變,緊盯卓汾道:“你把話說明白了,別拐彎抹角的!”
“本官話說到這裏了,龐大人好自為之!”
卓汾說罷,大有深意地看了龐泰一眼,竟然轉身就走了,而且還走得特別快。
龐泰一臉懵地站在原地,氣的直跳腳,恨恨道:“這個腐儒真是可惡,偏喜歡口吐三分言,七分讓人猜!”
相府管家這時走了出來,恭請道:“龐大人,我家老爺正在書房等您呢!”
龐泰被卓汾一番話說得心裏七上八下的,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暗道一聲“罷了”,這便隨管家進了相府。
相府書房內,宇文正欽此時也正煩悶著,當初把龐泰女兒立為皇後,一來是為了把龐泰牢牢地捆在自己這條船上,二來也是為了方便監視皇上,可是誰料到她這般無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是要說處置皇後,宇文正欽原本是想借著此事廢了皇後,降為貴妃,正好把宇文靈雎立為新後,他還特意把卓汾叫來出出主意,卓汾給出的意見是對皇後略施小懲,否則廢黜後位,必須另立後,若讓宇文靈雎取而代之,則會寒了龐泰的心。
宇文正欽當初花了大力氣籠絡龐泰,自然也不願意此人心生二意,但是經過此事,他也不能不疼不癢的過去。
沒過一會兒,龐泰就走了進來,先是瞧了瞧相國的臉色,可相國卻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不過看那氣勢,怕是正在氣頭上呢。
管家卻沒有上茶,輕輕帶上房門走了出去,書房內的氣氛立時沉了下來,仿佛如山洪暴發前的壓抑。
龐泰心裏一緊,急忙施禮,道:“相國大人,下官……”
不料他話還未說完,隻見相國霍然轉身,竟是滿臉怒容,抬手指了自己,張口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怒喝。
“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實在太不爭氣了,不光丟你的臉,連老夫的臉麵都快丟盡了,空占著皇後之位毫無用處,這倒也罷了,卻還不守婦道,整日和太監荒唐廝混,如果不是老夫讓晁圖幫她遮醜,不知道要鬧什麽大笑話出來!”
龐泰頭一次見相國如此暴跳驚雷,惶然低聲道:“相國息怒!”
宇文正欽卻是更怒,狠狠地瞪著龐泰,聲調也提高了幾分:“更可氣的,你這個女兒居然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把老夫的晁圖給打死了,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話說回來,那晁圖好歹也是個禦前總管,這打狗也得看主人罷?”
龐泰額頭都滲出了汗珠,他是個一品大員,脾氣也是剛暴,又是極好麵子的人,但聽聞女兒做出這些醜事,他自覺麵上無光,隻得連連點頭,不敢聲辯一句。
“是下官教女無方,下官之過!”
宇文正欽麵色稍霽,繼而換了副語重心長的口氣,喟然歎聲道:“晁圖一個奴才,死就死吧,大不了再找一個人頂上去,可現在這件事弄得沸沸揚揚,大臣們都當笑話一般看,如果再縱容皇後由著性子胡作非為,你我何堪?皇上何堪?天下人何堪?”
龐泰麵容緊繃,聽相國的語氣,怕是真的動了廢後之念,小聲試探地問了句:“相國大人,您的意思是?”
宇文正欽沉吟了一下,代替皇帝的口諭,緩緩說道:“皇後恃寵而驕,濫用私刑,觸犯宮規,自即日起,罰於昭陽宮思過,無旨不得擅出。”
龐泰一看女兒的後位保住了,這才鬆了口氣,一連作揖:“多謝相國,下官代小女謝過相國恩赦!”
宇文正欽目光突然銳利,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們父女兩個,好自為之吧!”
龐泰心驚肉跳,沉聲道:“下官一定嚴厲管教小女,下官告退!”
宇文正欽擺擺手,看都懶得再看龐泰一眼,心裏暗諷:有其父必有其女。
管家送走龐泰之後,宇文正欽隨即吩咐備了馬車,準備進宮麵聖,把這件事平息下來。
此時皇宮的長生殿已是午後時光,約莫再過一會兒,晚霞就要升起來了,漫天緋霞的景色總是令人期待的。
但掌管內廷刑法的雷斌總管,卻隻能期待自己不要死的像晁圖一樣那麽慘,他自從跟著皇上去看了晁圖的屍體,便有了這種覺悟。
想一想晁圖慘象,骨頭都被打斷成好幾截,整個人跟一堆爛肉似的,堆在那裏,怕是打了不下二百棍吧。
雷總管想到這些,悄悄抬眼,隻見皇上和貴妃娘娘坐在一起說笑,嬌聲笑語不斷,軒靈、柳薇、柳胭幾人在一旁侍候,多麽其樂融融的溫情畫麵啊。
可是他被叫來這裏,卻隻能看著別人的溫情,體會自己的淒涼,回想以前,自己倒沒正麵頂撞過皇上,但是畢竟也幹過一些不上台麵的事,收收賄賂,欺狎宮女,若真的追究起來,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姒虞聽著雷公公在那裏自艾自憐,料想這位老賊在內廷的二號寵信,應該是有所覺悟了,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這便淡淡地開了口。
“雷公公,你身為內廷掌邢司的總管,把朕的皇宮搞得烏煙瘴氣,是不是以為有相國做靠山,朕就辦不了你了?”
雷總管心裏一悸,麻利地跪在地上,求饒道:“皇上饒命,饒恕奴才一命!”
姒虞從水果盤裏摘了顆圓潤的葡萄,巧手剝開薄皮,輕含於口,不顧宇文靈雎的惱羞,溫柔地把葡萄喂進她口中,看得軒靈幾位貼身侍女都忍不住臉紅。
柳胭、柳薇兩個丫頭相互看了看,仿佛都明白了什麽,皇上與娘娘如此情深意濃,卻是在提醒她們二人,自己已經是皇上的臣屬婢女了。
姒虞忽然將果盤掀翻在地,把眾人嚇了一跳,尤其伏在地上的雷總管,更是打了一個哆嗦。
姒虞笑看雷總管,動聽卻暗含冰冷的話語輕輕吐出:“晁圖因打翻了皇後的補血珍湯,已經被亂棍打死了,你一個五品太監,剛剛打翻了貴妃娘娘的果盤,是不是該死呢?”
“皇上冤枉啊,這果盤不是奴才打翻的!”
雷總管大呼冤枉,他可沒有晁圖那樣受寵,貴妃娘娘也比皇後尊貴多了,若說打翻皇後的藥湯得挨上二百棍,那麽自己打翻貴妃娘娘的果盤,豈不是要被打成肉泥了?
軒靈掩口輕笑,戲虐道:“奴婢們都看見了,這果盤就是雷公公你打翻的!”
柳薇和柳胭跟著點頭,雷總管臉色一白。
他百口莫辯,隻得跪求宇文靈雎:“娘娘饒命啊!”
宇文靈雎曉得雷總管是希望自己看在父親的麵上,保他性命,皇上此刻也正笑顏地望著自己,又如何能保呢?
皇上和父親的鬥爭,她揣著明白當糊塗,父親隻讓自己看著皇上,並沒有交代其他,而皇上也不願意自己插手。
她隻能默默地陪著姒虞,清風遐邇,伴君盈盈一笑,便婉然一歎,道:“雷公公,你應該求皇上,而不是求本宮!”
“皇上饒命!”
雷總管見娘娘都不保自己了,這便求了皇上。
軒靈又是一聲輕笑:“雷公公,你又錯了,你應該求皇上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雷總管被眾人戲弄得快要哭了,匍匐地抱住姒虞的腿,哭腔道:“皇上,給奴才一個贖罪的機會!”
“朕寬宏大量,給你一個機會,去把皇後毒死!”
姒虞不吝大方的一句話,卻把眾人聽得倒吸冷氣,雷總管魂都嚇掉了,簡直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