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與仆

  戰爭已經持續了幾千年，但並不是一天也不停的持續在戰鬥著。一天的戰鬥，要花上一百天去準備：軍隊要進行編製、士兵要加以訓練、指揮官的人事要去安排、軍需物資要生產、輸送、並保存起來。


  戰爭是一種無法和再生產相連結的巨大消費系統，無限制地將人命和物資不停地投入死與破壞之黑洞中的無建設性經濟行為。雖然是沒有建設性，但是像羅恩這樣，以此為職業的人們，在全帝國有著好幾十萬人，他們中的精英，卻大部集中在帝國軍事學院這樣一個幾十畝地的小地方。


  21歲的羅恩，對於學院的態度開始變得諷刺意味很重。21歲這種年紀，應該是更有朝氣、天不怕地不怕才對，但是羅恩對於將自己的軍官學習生涯與酒糟老頭這種奇特生物想銜接，感覺卻非常的不舒服。


  尤其在得知酒糟老頭—--哦，不，是約翰斯-毛奇院長，竟然真的曾經擔任過帝國軍隊元帥一職后，羅恩心目中那個「身材高大、目光炯炯、肩上別滿勳章「的帝國陸軍元帥形象，就完全地崩塌了！


  人是各種各樣的，不能單純以外表來隨便評論一個人的能力大小。羅恩雖然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將那個時常喝醉酒的老頭和腦海中指揮千軍萬馬遊刃有餘的帝國元帥合二為一，這種事情，羅恩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院長，我去圖書館看一會書！」羅恩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


  「好的，記得回來給我帶瓶威士忌！要5年釀的！」老頭的回答還是那樣直接。


  「呃…………………..！「


  「這樣吧，等你回來再給你上堂海軍的軍事戰術理論課，上次說哪了？哦，對，馬里亞納海溝戰！「老頭也知道曉之以利。


  只有這個時候，羅恩對於自己第四年的軍官生實習還抱有一絲期望。
——

  帝國曆1373年.秋末

  11月，羅恩少尉的現在狀況是「待命中」。和授銜的同時，配給他一間比以前的學員房間大上兩倍的軍官宿舍，在大而無當的廣大房間里，只放了一些簡陋的傢具，我們的新任少尉，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坐著。


  簡單的說，羅恩的住所只需要有寢室、浴室和書房就可以了，吃飯都在外面吃，也不需要家人的個別房間。他從子爵領那裡帶來的，也只有放在書店裡面的那些舊書而已。


  「如果等到正式分配的話，會需要更寬大的家吧」，負責的教官這麼說著。


  「不是家，只是個居住的房間而已！「羅恩在嘴邊喃喃自語著。軍人的居所也是隨著上任的地點所變動，所謂家的感覺，對於還未成婚和分配的羅恩來說，那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不行，感覺越來越沉鬱了。」


  放下手中的書籍，羅恩抱著椅墊又重新躺下了，現在也許是正處於精神方面生理韻律周期的低潮斯吧。


  「就算早上上了老頭的戰術理論課也沒精神，難道我也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羅恩心想。


  要購置一些像樣的傢具，房間也要要加以整理一下，找個侍從兵來做家事，或者是乾脆找個幫手來好了。


  這個時候，羅恩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庫斯。如今，這個死黨在帝都可算是混的如魚得水，聽說還開了一家雜貨鋪，每天補貨買賣都吃不上飯，連和羅恩出來聚聚的時間也是難得。


  不管怎麼說，要維持一定的生活質量，還是得靠自己。


  羅恩明白這個道理。


  按照常理，帝國軍事學院升到了最高年級的話，低年級生會半自動地像侍從兵一樣幫你擦靴子、整理房間，偶爾還會幫你做飯呢。軍隊是個階級社會，軍官學校就是最初的一道門，這道門相當狹窄並且也很厚重，不管怎樣，就運算元爵夫人的原意不是很好，至少羅恩已經通過了，在軍人社會中佔有中等以上的席位了。


  羅恩自己本身，在低年紀的時候也有幫高年級生打雜過，但是無論是在國防軍事研究學院，還是轉學后的重裝步兵學院，都不記得有受到過什麼特別嚴酷的待遇。


  這要感謝我們那位「令人尊敬「的艾妮校長了，雖然有著無比媚上的美名，但是對於學校內部的教育而言，這個人卻非常地開明並且作為光明磊落。


  「賦與各位特權，就是要各位測試自己的器量之深淺，諸位是否能獲得低年級學生之愛戴，這和各位成為軍官之後，是否能獲得士兵們的信賴有關。我期待諸位高年級同學們，能夠清楚區分出嚴格與虐待的不同！」


  這是艾妮校長在新生入學典禮上的原話。


  至於，這是為了貴族學員不與高年級平民學員發生矛盾，還是為了讓新入學的帝國權貴們看到學院的公平和正義，這個，我們就無從知曉了！

  曾經，羅恩也試著想像過幾年後的自己，完全沒想到會是包圍在如此窘迫的境地當中。


  軍人這種職業，是無法保證十年後是否早已陣亡了。一旦上了前線，簡直就可說是24小時和死亡同床共枕一樣。什麼時候死亡，然後帝國軍統和作戰本部的軍法官們就會將死亡通知書和所謂帝國撫恤金髮放至軍人的家屬手裡。當然，如果軍人沒有任何家屬的話，這筆金額不菲的撫恤金就會作為帝國軍人高尚衛國的榮耀全部充入國庫，實在是一個非常諷刺的景象。


  「好吧，既然有空，那就去看能不能為房間找一個幫手吧！「猶豫了半天，羅恩最後還是下了決定………..

  庫斯的雜貨鋪位於萊茵河的河道兩旁，周圍商鋪混雜而立，琳琅滿目的工藝品沿街叫賣，無數的行人駐足而立，一派繁榮的景象。


  此時，羅恩立於庫斯的商鋪門前，看到的正是店家忙裡忙外的畫面。


  「庫斯………..那個，你很忙呀？「


  「啊，羅恩，你怎麼來了？現在正好店裡是最忙的時候，要不，等我把這批商品賣光再來找你，你看怎麼樣？「


  「啊，不，不麻煩你了，我今天只不過是順道過來看看的，你這麼忙就不打擾你了！「


  「對不起啊，羅恩，這幾天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生意這麼好，我都快忙不過來了，我保證下次，下次一定有空啊——「


  羅恩對於為自己的房間請個幫手的事情，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在羅恩在為自己的生活幫手問題苦惱憂鬱的時候，一名熟悉的身影卻跳入了他的眼眶。


  歌頓最近真是不走運。


  雖然自己也想過像那些前輩一樣金盆洗手後去幹些正活，不過因為實在沒有其他技能，在多次被苛刻的老闆踢出商鋪之後，歌頓只得無奈又走上了舊途。


  這次歌頓盯上的前面一個大搖大擺的胖旅人。


  看來這名旅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了歌頓的注意，一邊看著道路兩旁五光十色的小商品，一邊正大踏步向前邁進。


  看來，這次能得手……..

  歌頓的自信又一次遭到了挫敗。


  在準備將手伸向旅人身後包裹的同時，一支有力的手腕從後面抓住了他。


  「大哥，行行好，我真的不會再幹了！」


  「歌頓，你好啊！」


  「這，你是……..？」歌頓對於眼前的男子很是陌生。


  「你大概已經不記得我了吧……..還記得4年前的這個時候么？我剛進帝都，還給過你麵包和金幣！」


  「你是………..那個奇怪的大哥哥？」


  歌頓的記憶其實不是很好，不過對於抓了自己還能送出金幣的傻瓜，歌頓一向是記憶猶新的。


  「呵呵……..這個，我確實是那個人啊……怎麼樣，這四年還過得好么？」


  「我？哎………..！」對於這點，歌頓其實並沒有偽裝，正是因為找不到正規的工作才出來重操舊業，這點，歌頓也是無可奈何。


  「想不到找個輕鬆點的工作？「


  「輕鬆的工作？「


  「對啊，只要打掃一下房間衛生和烹飪簡單的食物，就能得到穩定的收入！」


  「這個…..真有這種好事？」歌頓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其實，是我需要一個房間的幫手而已！」羅恩只得說出實情。


  「你？需要幫手……….？」


  「其實是這樣的！」羅恩只得將自己的情況全盤托出。


  「雖然畢業以後我會去哪裡也不知道，到時候房間還需不需要幫手也不清楚，不過這一學年暫時還得呆在軍官宿舍里，以前在家裡，家務活是找庫斯幫忙的，現在庫斯開店這麼辛苦，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了，所以………….「


  「所以，你就是想找個短時間的管家咯？「


  「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啦…………..，我的軍官收入一個人也用不了！「


  「那個，為什麼要找我呢？「


  「我本來就是想找一個年紀較輕的男管家，看你還在重抄舊業，所以，就想不如兩全其美——！」羅恩饒了繞頭。


  「呃……..！」歌頓臉色到底還是紅了一下，」不過……」


  「不過？」


  「我可曾經是個小偷埃，如果我正如以前一樣監守自盜，你的所有財產就會化為烏有了。這樣一來你打算怎麼辦？」


  「很麻煩。」


  看到羅恩那認真的表情，歌頓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是會很麻煩吧！但是就光是覺得為難嗎？該想些什麼應付的方法吧？」


  「的確是曾經想過。」


  「那麼……？」


  「結果是什麼也沒想到。如果你背叛了，我只有舉手投降，別無他法。」


  羅恩又習慣性地饒了繞頭。


  「那麼是要完全信任我了。」


  「其實是沒什麼自信的。」羅恩很率直的回答。「如果不信任你，這個合同就無法成立。所以我相信你，這是個大前提。」


  「原來如此。」


  雖然如此回應著，歌頓在表情上倒顯得未必完全明白。這名帝都的前小偷，戰爭孤兒，以那種半分刺探，半分自省的眼神重新審視著面前的主人。


  「那我就做這一年，不過我可說好，薪酬可絕對不能苛刻！！！」


  「其實，工資我一個人也用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