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怎麼會,」沈識檐否認。
「那起來去睡覺吧。」
沈識檐起了身,卻沒往卧室走,他說著「還早」,踱到了門口。
那盞紅燈籠就掛在門檐上,沈識檐抬手碰了碰:「老顧做的燈籠真好看。」
再往前走,兩個人並肩站到了院子里。今天的月光是真的亮,這麼站著,竟然能將院里的一切看得清楚,海棠花被灑上了真的月光,沈識檐眯了眯眼,忽然就著說:「我給你彈首曲子吧。」
「好啊。」孟新堂立刻回答。
沈識檐回屋,拎了琴出來。他剛剛從琴袋裡取出指甲,卻被孟新堂接了過去。
「我來。」
沈識檐愣了一瞬,朝他伸出了手。
「這個要怎麼戴?」
「大拇指左邊的邊沿抵著指甲縫,其他手指戴正就可以。」說著,他將孟新堂比在他小指上的指甲往後推了推,「不用留太多,這樣就可以。」
按照他說的,孟新堂很快纏好了一個,細心地問他:「膠帶的鬆緊可以嗎?」
沈識檐將手指抵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試了試:「可以再緊一些。」
孟新堂點了點頭,說懂了。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孟新堂很認真,一絲不苟。沈識檐一直注視著他微低著的臉,孟新堂沒抬頭,卻在為他纏到食指時笑問:「怎麼一直看著我?」
兩個人就站在屋門口,從燈籠中飄出的紅色燈光籠在孟新堂的身上,無端添了溫柔與纏綿。指甲上貼的膠帶是重複使用,邊沿有個小角的粘力已經很弱,翹了起來。孟新堂將幾根手指搭上沈識檐的食指,輕輕捏著,撫平它。
沈識檐心頭微動,闔手,就這樣握住了孟新堂的幾根手指。
孟新堂怔住,這才抬眼看他。
「覺得你很好看。」
沈識檐笑得醉人,話也甜得像今晚的豆沙月餅。孟新堂回手,反握住他。
沈識檐今天彈的是《月兒高》,一曲落的時候忽然起了風,chuī得天上層雲浮動。 ——
這章里有個事件做了模糊處理網上就不寫明了這麼放著
第二十四章願平安順遂
孟新堂還是睡在了之前那間屋子,沈識檐也跟著他進來,說要換一幅畫。
「換什麼畫?」
沈識檐指了指牆上:「我母親畫的畫,長了一歲,該換新的了。」
孟新堂看著他打開了一側的柜子,露出一個木盒。掀開蓋子,他才看見裡面有很多個捲軸。沈識檐撥弄了兩下,取出了其中一卷。孟新堂幫他將牆上那幅摘了。
新掛上的畫畫了一個在院里坐著的小孩子,膝蓋上卧著一隻貓。
「這是你十一歲的時候嗎?」
沈識檐將摘下來的畫系好,輕輕地放回了櫃里。
「嗯。當時老顧家養了只貓,不過後來死了,他們就沒再養過。」
孟新堂斂目沉思,他猜測沈識檐的母親該是每年都為沈識檐畫一幅畫,直到意外徒生,猝然離世。他不知道柜子裡面究竟有幾幅畫,但沈識檐三十歲時掛了十歲的畫,三十一歲掛了十一歲的,那麼,或許他的母親是在他二十歲時去世的?
「一共二十幅,如果我保養得好,大概能掛上三輪。」
沈識檐這樣說著,臉上依舊是輕鬆的笑容,並沒有任何傷感。他很快對孟新堂說了聲早點睡,便轉身欲出門。
孟新堂卻在他經過自己時攥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離開的腳步。
「一起睡吧。」
孟新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說出的這樣唐突的話,只是看著沈識檐就這麼想了。
夜深忽夢少年事。沈識檐在半夜忽然醒了過來,因為在夢裡追著母親跑得太急。
睜開眼的時候是一片混沌,約莫過了兩三秒,他才感覺到身邊人輕緩的呼吸。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關於母親的夢了。他隔著黑暗看了一眼牆上的畫,眼裡有平日未出現過的情緒。可能是剛剛睡覺壓了肩膀,又有些酸疼,沈識檐掀了掀被子,打算換個姿勢。
一旁的孟新堂似是睡眠很輕,在沈識檐翻身時就醒了過來。兩個人是蓋了一g被,孟新堂看到他露出的後背,給他向上拉了拉被子,問怎麼了。
「沒事,」沈識檐輕聲說。
他背對著孟新堂,沒有轉回身。
「肩膀疼嗎?」孟新堂的聲音有些啞,不待沈識檐回答,就已經抬手覆住了他的肩膀,「是不是睡覺壓到了?」
「可能是。」
孟新堂的力道剛好,不重不輕,很快,原來酸疼的感覺就已經褪去。沈識檐摸了摸肩上的手,輕聲說「好了」。孟新堂便放下手,替他把被子重新掖好,在觸到沈識檐的脖子時,才發覺那裡有些未消的薄汗。
他們蓋的被子並不厚,天氣又涼,應該不至於睡出了汗。
「怎麼出汗了?不舒服?」
沈識檐搖了搖頭,與枕頭摩擦,發出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嘆了一聲氣,抬手揉了揉眉心:「有時,還是會想他們的。」
沈識檐從未跟別人說過這話,連許言午都沒有。可或許是因為今天換了畫,身邊又躺了一個貼心的人,他的思念徒然增了許多。
剛剛他夢到那年他還小,貪玩,故意不好好練琴,被媽媽皺著眉頭罰抄了琴譜。他丟了筆不肯寫,媽媽轉身就走,說:「識檐不乖,媽媽生氣了。」
他一見媽媽走才慌了神,忙追在後面喊:「媽媽別走,我抄我抄!」
那年抄的琴譜正是《月兒高》,媽媽說這曲子傳說是唐玄宗做的《霓裳羽衣曲》,現在的人還根據這曲子編了舞。
沈識檐閉了閉眼睛,讓自己結束這段回憶。
寂靜中,孟新堂的胳膊越過他的腰,環住他,並且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
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親密姿勢。
第二天早上,沈識檐該是沒有睡好,在孟新堂八點鐘起來的時候,他用被子蒙上了頭,說要再睡一會兒。孟新堂輕輕幫他帶上屋門,到院子里洗漱,拎上鑰匙出了門。
魏啟明的茶館供應早茶,每天七點鐘準時開門迎客。今天魏老闆不在,但堂里的小伙都早已認識孟新堂,見他進門,其中一個立馬迎上來,問孟先生要喝什麼茶。
孟新堂擺擺手:「不喝茶,你們這兒有沒有筆墨和大張的宣紙。」
既是附庸風雅,那便該有文房四寶。
果然,小伙點點頭:「有的,您二樓請,我給您拿上去。」
茶館里還是那麼熱鬧,孟新堂在吆喝聲循著樓梯上了樓,進了個清雅的隔間。
九點半,沈識檐才睡眼惺忪地掀開了被子。
他拉開窗帘朝外望了望,沒看見孟新堂的身影,但該搬到外面的花都已經好好地列在了院子里,廚房的門窗都開著,陽光跳在窗欞上。
沈識檐打了個哈欠,走到桌前去拿眼鏡,剛伸出手卻又停住-——眼鏡旁放著一疊折成了長方形的宣紙,能看到黑色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