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8章

  第28章

  偃旗息鼓時,蘇喬已然累極。

  她起初趴在床上。後來陸明遠關了燈,蘇喬深陷柔軟的枕頭,用眼角餘光打量他。

  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場極親密的情事,不知為什麼,意識依舊混沌。蘇喬緩了半晌,握住他的手臂,提醒道:「你有沒有想過,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陸明遠一怔,默然片刻,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

  「反之亦然,」陸明遠灌輸道,「你也是我的。」

  他按著她光裸的脊背,張開五指,緩慢摩挲,像對待珍貴的藝術品。如他所願那般,愜意和酥軟浸透了蘇喬的每一根神經,心潮起伏到了極致,就變成了熾熱的枷鎖,將她套牢。致使她不再言語,貼著他的胸膛呼吸。

  陸明遠繼續說:「今天晚上,我就這麼抱你睡覺……你覺得怎麼樣?」

  他的嗓音和往日不同。更低啞,也更散漫,當他如此開口,蘇喬無法拒絕,何況她也貪得無厭。

  蘇喬蜷在他的懷中,如實回答:「好極了,我再許個願。我希望將來的每一天,都和今天晚上一樣。」

  陸明遠心想,她的願望,未免太容易實現了。

  次日醒來將近八點。歐洲入夏以後,白晝極長,天光早已大亮。

  服務員將早餐送進了房間。無非是一些配菜、飲料、羊角包和培根卷,陸明遠原本沒有興緻,但是蘇喬握著刀,切開黃油,振振有詞:「你多補充點蛋白質,昨晚流失了不少啊。」

  她討厭配菜里的西蘭花和胡蘿蔔,全部用叉子揀出來堆到了一邊。

  陸明遠有些好笑地回復道:「你也別挑食。腰還酸嗎?」

  蘇喬放下刀叉,看向始作俑者:「酸,都快直不起來了。」她盯著陸明遠的那張臉,念及他平日里的冷若冰霜和不可一世,竟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我不吃早飯了,除非你喂我。」

  她自知無理取鬧,仍然心懷期待。

  窗帘被捲起一半,陽光越過蔚藍色的大海,鋪灑在整潔的桌面上,餐具都泛著光澤。

  陸明遠握住餐刀,叉起一塊胡蘿蔔,伸到了蘇喬的唇邊:「來,張嘴。」

  蘇喬拒絕配合。

  陸明遠便道:「你就這麼討厭胡蘿蔔嗎?他們沒加調料,只是煮熟了而已……你離得太遠了,坐過來點,也方便你選菜。」

  ——他所說的坐過來,其實是坐在他的腿上。

  蘇喬在公司里混跡多年,聽聞風言風語,收集了各類八卦,也曾見過年輕美貌的秘書小姐坐在老闆的大腿上——就像她現在這樣。

  陸明遠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用來握叉子。他垂首親吻她的頭髮,倘若他深呼吸,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

  親密不言而喻,蘇喬心滿意足。

  陸明遠稱職地餵了她一頓早餐。

  銀勾掛住的紗簾隨風飄起,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海水激蕩著雲影,近處浮光躍金,混雜著手機震動的聲音。陸明遠的手機被擱置在窗台上,他又錯過了一個電話。

  打電話的人,正是遠在北京的顧寧誠。

  他花費一番心思,弄到了陸明遠的號碼。

  可惜無人接聽。

  陸明遠或許看到了,但他也沒有回撥。顧寧誠等到晚上,仍舊一無所獲。

  他並不覺得意外,暫將這件事放到一邊,帶著幾個朋友,去蘇家的豪宅赴約。

  七月酷暑難消,烈陽炙熱,葉姝和往年一樣,喜歡開泳裝派對。地點就選擇蘇家的游泳池邊,入夜以後,燈火通明,樂曲悠揚,處處彰顯紙醉金迷。

  葉姝的交際圈很廣。她一向玩得開,常說「人多熱鬧」,泳池裡除了和她有交集的朋友,還有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面孔。

  ——顧寧誠可以接受,但他剛回國不久的小舅子不能接受。

  小舅子名為葉紹華,是葉姝的親生弟弟。

  葉紹華只比蘇喬大一歲,卻是蘇家這一代里最弔兒郎當的孫輩。他當年實在無心念書,更無心經商,父母拿他沒辦法,塞了一筆錢,送到國外混日子。

  現如今,他終於撿起幾分血性,背包回國,計劃去公司里磨鍊。

  他穿著一條四方的泳褲,端著雞尾酒,跟在顧寧誠身後,喋喋不休道:「姐夫,這是怎麼搞的?哪兒來那麼多的嫩模、小明星,泡在我們家的游泳池裡啊……」

  顧寧誠同樣只穿了一件泳褲。肌肉堅實,輪廓分明,雙腿修長而有力。所到之處,吸引了無數比基尼美人的目光。

  而他回頭,看著葉紹華,笑道:「紹華,我和你的關係沒變,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吧。」

  葉紹華城府尚淺,並未細想,便道:「好嘞,誠哥。」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顧寧誠厭惡「姐夫」這個稱謂。

  衣著清涼的侍者扶著推車四處走動,弧形涼棚里,有人在彈奏三角鋼琴。泳池內部的水花飛濺和泳池外部的歡聲笑語融合,顧寧誠實在嫌吵,找了個僻靜處,緩慢入座。

  夜空晦暗,燈光鼎盛。

  顧寧誠背靠椅子,向上眺望——別墅的二樓,蘇展一身正裝,雙手揣進口袋,靜靜立於陽台。

  他和一樓的狂歡毫無關係。他不可能融入集體,像是天生的獨裁者。

  葉紹華也看到了蘇展。

  他揮手,喊了一聲:「大哥!」

  蘇展側目,眉梢微挑。

  因他與顧寧誠視線交匯。

  顧寧誠錯開了蘇展的注視,朝著葉紹華開口道:「葉姝近幾年喜歡辦派對,尤其是夏天,一周至少一場,你都沒機會參加。」

  他隨後便笑了:「你大哥蘇展不是一般人。他有機會參加,可他從不現身。」

  「我哥不太合群,從小就那樣,」葉紹華咬了一口法式點心,沒頭沒腦道,「爺爺把他當繼承人培養,嘖,可不像我,早就被放棄了。但是,誠哥,我跟你講,我和我姐兩個人,都跟著我媽姓,爺爺好像也蠻在意。」

  顧寧誠但笑不語。

  他轉移話題道:「你去看你爺爺了嗎?紹華,雖然每天都有人掃墓……」

  「廢話,當然去了,」葉紹華雙手搭膝,自嘲一笑道,「想到去年吧,爺爺路過美國,順道來見我,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我心裡難受。」

  他的難受無法傳達給任何人。

  這裡的大部分朋友,都是徹頭徹尾的享樂派。

  葉紹華掃視一圈,問道:「蘇喬呢,她跑哪兒去了?」

  「她不在國內,」顧寧誠脫口而出,「不過也快回來了。」

  他喝了一口酒,再望向陽台,蘇展已經離開。

  涼棚中斜掛著壁燈,左右載重著檸檬樹,樹叢中立著一座雕像——那是一位肩負銅壺的少女,赤裸身體,姿態柔麗,模仿了安格爾的名畫《泉》。

  水流從她的銅壺中噴洒出來,暢瀉一地,在燈色斑斕的夜景下,水花如同金線閃亮。

  葉紹華起身,用手掬了一捧水,潑在臉上醒神,一邊又問:「蘇喬也出國了?她出去不虧么,一天到晚忙得跟個軸輪似的。」

  他的姐姐葉姝浮在一塊單獨辟開的私人泳池裡,和幾位閨蜜有說有笑。葉紹華看到姐姐,再想想堂妹蘇喬,忍不住評價道:「蘇喬就不能像我姐姐那樣,把權力交給大哥,再挑個男人嫁了,安安穩穩過日子么?」

  顧寧誠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她有她的無奈,也有她的選擇。」

  他笑著打圓場:「就像你,紹華,你不也回來了嗎?一晃都好幾年了。」

  顧寧誠專註與葉紹華聊天,不知何時,葉姝帶著她的朋友走了過來。

  派對現場依舊喧鬧,喝多了玩瘋了的花花公子潛入水底,將手伸進女伴的泳裝里。旁觀者雲淡風輕,見怪不怪,反倒是看慣了這種場景的葉姝稍一駐足,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

  她和顧寧誠說:「你別老待在這兒,出來轉轉,別的情侶多會玩啊,你的熟人都在泳池裡。」

  葉姝穿著黑色泳裝,身材玲瓏有致,並不遜色於嫩模。

  顧寧誠視若無睹,坐著不動,只是笑道:「我九歲那年溺過一次水,留下了心理陰影。要不是因為你邀請我,我根本不會來,就像你大哥蘇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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