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1章 第四十一卦

  第41章第四十一卦

  到了午夜,寒霧慢慢都升起來,建築工地完全安靜下來,之前能聽個模糊的划拳聲也消失了。

  薛緋衣哆哆嗦嗦地坐在車裡,抱緊了星盤,義憤填膺,「大冬天的,為什麼空調會吹冷風!到底是哪裡壞掉了?」

  他抽了張紙擦鼻涕,又把星盤往衣服里塞,「沒事的小清河別怕,爸爸溫暖你!爸爸就算凍感冒,也不會冷到你的!」

  鼻頭還紅著,但語氣和表情堪比出席表彰大會的模範父親。

  清河從他衣服里掙脫出來,「薛緋衣——」

  「我知道我知道,閉嘴對吧?爸爸這就不說話。」薛緋衣又伸手,把飄著的星盤抱回來,乾脆地塞到胸口,只和皮膚隔了一件襯衣。

  「這裡是離我心臟最近的地方,暖和吧?你聽聽,心跳是不是很有節奏感?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清河放棄了反抗的權利,反正沒用。

  周圍再次變得安靜,薛緋衣不太適應,覺得太安靜了心裡發毛,他按開了廣播,沒想到信號非常之差,「滋滋滋」的電流聲弄得他耳朵都快失聰了。於是,他拍了拍胸口,「清河,我們來聊天吧!」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清河的回答,「聊什麼?」

  薛緋衣興緻勃勃地,「我給你訂做了一件睡衣!是小烏龜的那種套裝。」

  他還比劃了一個和星盤差不多的大小,想象得十分美好,「睡覺的時候,你就可以鑽進烏龜的肚子里,當然如果你白天晚上都想穿也沒關係,一隻絨絨的小烏龜滿屋子飛的場景,我三十秒就能適應。」

  肯定非常可愛!說完,還期待地問清河,「你喜歡嗎?」

  清河決定沉默到天亮。

  正當薛緋衣絞盡腦汁地想,再找個什麼話題和清河聊天時,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心口,還下意識地解釋,「爸爸不是在摸你啊清河,」望著車窗外面,薛緋衣語速放緩,「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我怎麼各種心慌?」

  沒等清河給回應,他就開門下了車,仰頭望向天空。郊區的夜空比城市裡好一點,好歹可以看見星星。

  「好久沒占星手都生了,」薛緋衣自言自語地,清河也從他衣服里飛出來,停在他肩膀旁邊。

  「天垂象,見吉凶……不對,怎麼是個大凶?」好久沒見到這麼粗暴的星象,他連忙再算,結果讓他睜大了眼,「誒?危象怎麼就被制止了?剛剛不是大凶嗎?」

  擔心自己算錯,薛緋衣叫了聲清河,「你看看對不對?現在木星高掛南天,鶉火星次的天象,說明我方大勝了,把對方壓得抬不起頭,星象分野……分野是在b市,唔,挺近的!方位……郊外?」

  習慣性地又把星盤抱到手裡,薛緋衣皺眉,「清河,怎麼感覺星象指出的位置,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位置就是你現在站著的地方。」清河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清河你果然和爸爸說話了!爸爸真開心!」

  「……」

  「看這情況,竹馬竹馬應該是遇上了大坑,」一邊說著,薛緋衣摸出手機,結果信號不好,他舉著手機跑來跑去換了好多個地方,最後重新回到車廂里,才靠著微弱的信號把視頻打出去了。

  龍婆婆那邊接通得很快,一看見人,薛緋衣就把手機的攝像頭朝著山的方向,「龍婆婆,我剛剛看星象不太對,顯示大凶,差不多一分鐘之後又顯示我方大勝,小陸爻會不會出大事了?我能不能先上去看看?」

  這次是龍婆婆直接在玄委會的app上發布了任務,在b市附近、五個小時之內能趕到度假山莊的人,都可以接。薛緋衣當時車正開在高速上,發現是陸爻有事情,一打方向盤,就決定來看看自己的竹馬要不要幫忙。

  「小壯啊,你那邊黑乎乎的,我什麼都看不見。」

  「哦對啊!」這才反應過來,薛緋衣把鏡頭轉回來對著自己,「說起來,這地方有什麼邪乎的嗎?婆婆你為什麼要急急忙忙地發這個任務出來?」

  「也不是很邪乎,就是以前余長生去看過風水。」

  「余土豪?然後呢?」

  「說是山體裡面,可能有一條陰脈。」

  「卧槽!」薛緋衣受到驚嚇,頭「砰」的一下就撞到了車頂上,清河想幫他擋擋都沒來得及。顧不上捂頭,「就是那個一般人撞上了只有跑的份兒的陰脈?這玩意兒不是很稀少很罕見嗎?」

  「嗯,按照你說的,陸爻應該是遇上了。」

  腦子裡轉過幾個念頭,薛緋衣有點不理解,「小陸爻都沒接過任務,又沒什麼經驗,你們竟然敢讓他一個人去解決這種難度係數max的事情?」

  他向來很尊重玄委會的這些長輩,所以雖然心急,但語氣還是穩著的。

  「小壯,陸爻和你不一樣。」龍婆婆嘆氣,「上次音樂節的事情,我和另外幾個老傢伙都覺得,應該是有人盯上了陸爻。他天賦很好,力量也很強大,吃虧就吃在沒經驗上。所以,趁我們還能搭把手,他必須快速地成長起來,成長到即使沒人保護他,他自身的能力也足以保護自己、保護離火浮明盤的程度。」

  想了一會兒,薛緋衣承認,龍婆婆說的是對的,「嗯」了一聲,他看了眼旁邊的清河,抿了抿唇,「那現在應該完事了,我還是上山去看看。」

  「嗯,去吧,余長生之前也接了這個任務,他應該也快到了。」

  山林里。

  又疊加了十五張刻紋紙到陰紋柱周圍的黑霧裡,這才暫時控制住了陰脈的暴-動。

  陸爻眼前發黑,腳下晃了一下,旁邊一直看著他的玄戈迅速伸手,把人半抱著,「小貓?」

  「沒什麼,就有一點暈。」之前陸爻幾乎是耗盡了全力,現在腳下和踩了棉花一樣。

  靠著玄戈,他往陰紋柱的方向看了一眼,刻紋紙散發著白色的光芒,像是鎖鏈一樣將黑霧捆住,但因為黑霧的包圍,已經看不清楚陰紋柱的具體位置和裡面的情況。

  之前兩人站的地方都已經覆蓋上了黑霧,玄戈攬著陸爻到了不遠處的山坡上,那裡地勢稍平坦一點,還有棵根系繁盛的老樹,四面都沒有茂盛的樹叢,有危險靠近能夠提前發現。

  玄戈總覺得自己嘴裡想咬著點什麼,就伸手摺了一段青樹枝,剔掉樹皮,試了試咬在嘴裡的感覺,但不過癮。

  回頭見陸爻把繃帶找了出來,他拿開樹枝,「小貓,我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不用繃帶。」

  之前那些風刃確實厲害,到後面,整個後背都完全麻木了,不過他傷口癒合得很快,現在全都已經結了硬痂,不過很癢。

  陸爻也不說話,只是把手裡的繃帶朝玄戈遞了遞。

  「好好好,」玄戈低頭笑了一下,轉過身,還自覺地把上衣脫了個乾淨。確實和他說的一樣,傷口已經癒合了,就是縱橫交錯的疤痕讓人看著心裡抽痛。

  站在玄戈的後面,陸爻努力穩著手上的力道,小心地包紮。玄戈的後背很漂亮,是那種充滿力量和美感的漂亮,像是每塊肌肉都處於最完美的狀態,讓人看了就不會忘。

  「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玄戈一怔——這是在意或者吃醋?兩種都有?他感覺非常好,「好,除了小貓,誰都不給看。」

  話音剛落,就感到泛癢的背上,被陸爻碰了一下,觸感溫軟。迅速反應過來是什麼,玄戈沒動,「小貓,傷口疼,能再親一下嗎?」

  陸爻沒回答,但下一秒,玄戈又有了同樣的感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連傷口的癢意都忽視了。

  嘗到了甜頭,玄戈原本想再接再勵,讓陸爻多親幾下,但他一說痛,陸爻的呼吸就會緊張,心裡捨不得,乾脆還是算了。

  畢竟來日方長。

  繃帶繞過胸膛,陸爻正反覆回想著之前陸澤林說的話,「他對著『那個人』說會找到卦盤,那是不是說明,你的本體被藏在了一個地方,暫時還沒有被背後的人找到?」

  「嗯,應該是,但也不排除陸澤林自己也被騙了的可能性。」玄戈點頭,「上次我感應到過一次本體的大概方向,但後來又斷了,不過,我沒有察覺到危險。」

  又說了兩句,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陸爻最後打了一個規規整整的結,仔細地幫玄戈把衣服穿好。

  工裝外套後背那一塊兒爛糟糟的,玄戈隨意掛在身上,轉過身,看了一會兒陸爻的神情,忽然張開了手臂,「小貓要我抱抱嗎?」

  陸爻垂下眼睫,往前走了一步,手抱住了玄戈的腰。頭靠在對方的肩窩上,隔了好一會兒,聲音悶悶的,「為什麼呢?」帶著茫然和迷惑。

  玄戈知道他是在問什麼,手輕輕拍著陸爻的背,沒有說話。

  陸爻抓著玄戈腰側的衣服,鬆了一點,又收緊,全身下意識地緊繃著,整個人都在輕微地顫抖。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我還沒見過他們,沒見過媽媽,沒見過爸爸,都沒見過。」

  「我以前,一直相信那個謊言。我嘗試著,後來慢慢能理解,爸爸是因為太愛媽媽了,沒辦法接受沒有對方的世界,所以他才會把我留在世界上,自己離開。」

  陸爻的聲音慢慢低下來,「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

  玄戈親了親陸爻的頭髮——有些情緒,有些難以想象的惡意,都必須要陸爻自己去消化,去面對,他能做的,就是在他的身邊。

  山風嗚咽,厚重的雲層被風吹開,清冷的月光灑落。

  隔了不知道多久,陸爻在玄戈肩上蹭了蹭,把眼角的水跡擦乾,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玄戈細心地理了理陸爻的頭髮,回想道,「其實我開始的時候不喜歡你,就算救了你,也覺得你是個麻煩,會打亂我的生活。後來,我被人堵了,你衝出來幫我,讓我不要誤傷,晚上又照顧我,結果自己在沙發旁邊睡著了,那時候我覺得你挺乖的。」

  「嗯。」陸爻聲音還有些啞,但聽得很認真,他急切地需要對方佔滿他的心神,這樣才不會一遍接著一遍地去想他父親的死。

  「後來又見面,你跑來給我報信,那時候,我對你的心思就有些歪了。」玄戈說著輕輕笑起來,「說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站我家裡,皮膚白的像雪做的,那之後,眼前總是你的腰在晃,忘都忘不了。」

  「然後呢?」

  「然後你偷偷跑了,我很不高興,心緒不寧的,所以那段時間經常動手打架,煙也抽得多,又擔心你會不會在外面出事了。後來賽車時看到你,你穿得薄,又感冒了,都瘦了,盯著我像是傻了一樣。我當時就在想,小貓還是要我來照顧才行,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陸爻避重就輕,反駁了前半句,「不會出事的,我走過很多地方。」

  「小貓,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走這麼多地方了。」

  莫名覺得眼睛又開始發酸,陸爻重新把眼睛貼在衣料上,多餘的水分都被吸走,才回了一聲,「嗯。」

  覺得再說下去顯得矯情,玄戈停下來,問陸爻,「頭還暈嗎?」

  「不暈了。」陸爻仰起臉,暗淡的光線下面,還是能看見眼睛有些紅,「以後你也不要這樣了。」他頓了頓,直白地說出心裡的感受,「我害怕。」

  害怕你出事,害怕失去你。

  對上他潤濕的眼睛,玄戈輕輕嘆了口氣,「嗯,聽你的。」

  感覺陸爻的情緒恢復了一點,玄戈帶著人到樹下坐著,手鬆松地環著陸爻的腰,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摸著。

  沒一會兒,陸爻的呼吸就亂了,玄戈輕笑出聲,手指揉了揉陸爻的眼角,「喜歡嗎?嗯?」

  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像是受到了蠱惑,陸爻點頭,「喜歡。」

  沒有忍耐,玄戈在他給出答案之後,直接就親了上去,重重地碾了碾陸爻的唇,聲音帶著些燥意,「小貓,不要這麼看著我。」不然他忍不住,想把人壓在身下,讓他因為他哭。

  陸爻以為玄戈只是想親他,於是張開嘴,含了含玄戈的下唇,十分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渴-望。

  被這個小動作取悅,玄戈舌尖直接纏上陸爻的,又暖又濕。陸爻被親得身上發軟,手撐在身側,枯枝碎石磕地他手心刺痛,都沒心思去注意。

  沒幾秒,他就感覺玄戈的手從肩膀慢慢往下滑,把他的手握住,瞬間翻轉,玄戈的手背就被壓在了地上。

  唇齒稍微分開一點,陸爻含糊地問,「你的傷——」

  「現在不要說這個,」玄戈像是上-癮了一樣,勾弄著陸爻的指尖,喘著氣問他,「喜歡我親你嗎?」

  「喜歡。」心裡的難過像是都被溫水沖淡,對方的強勢,讓他沒辦法再去想其它的。

  滿意了,玄戈貼著陸爻的唇,慢慢移到唇角,下頜,耳垂,一吸一咬,陸爻忍不住發出了細微的聲音。玄戈又吻到了耳後,曖-昧的親吻聲太近,讓陸爻整個人都開始發熱。

  與此同時,玄戈的手從腰一點一點往上移,察覺到玄戈的意圖,陸爻聲音帶著顫顫的氣音,「你傷得很重。」

  玄戈雖然覺得,就算受了傷,但自己現在就可以讓陸爻舒服到哭,可是地點不對,時間也不對,他捨不得。

  手重新放回陸爻的腰上,揉-捏了幾下,「小貓,讓我靠一會兒,好不好?」

  見人點頭,玄戈抱著人換了個姿勢,左腿屈著,右腿隨意地伸直,他讓陸爻坐在他右邊的大腿上。

  順勢把頭靠到了陸爻身上,忍了一會兒,沒忍住,玄戈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陸爻的脖子,隔了好久,才平復下來。

  等薛緋衣終於找到地方時,陸爻已經累極,趴在玄戈懷裡睡著了。

  見來的是認識的人,玄戈食指貼在唇上豎起——噓,安靜。

  薛緋衣站在原地,默默地抱緊了自己的星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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