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箱子(下)
陳都察微微一笑:「趙宗主應該了解內情。」
「世家的一個組織。」
趙澤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一句已經足夠。
譚越仍是不滿的低聲道:「咱們這遠在千里之外的北濱,又關世家什麼事了?」
趙澤微笑道:「哪怕你住在萬里之外,也是世家的安排。如果世家讓你住在海底,你也要搬塊石頭,自己沉下去。」
譚越勉強笑道:「嘿嘿,世家的人那麼忙,哪裡有閑心管我在哪兒。」
趙澤仰起頭,莊重的說:
「世家雖然很忙,但是可以管到任何一個人。陳都察在北濱任職,也是世家的安排。所以譚幫主能夠在今晚酒席上和陳都察飲酒。如果世家安排陳都察去別的地方任職,那今晚的酒席,將不復存在。你我,也不會在這兒碰面。」
譚幫主揮揮手:「好好好,知道知劍宗趙宗主是世家的血脈。這一番話來來回迴繞的我都暈了……我服輸,服輸!」
周遊看到譚越猛然間態度軟化下來,心想原來趙澤是世家血脈,難怪能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宗主。
對於血脈這一說,周遊這一世的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只知道在神都,世家有其獨特的血脈,也掌握著獨特的力量。
不過這是神都的事了。千里之外,尋常人一輩子也不會去的地方,也很難見到世家的人。所以對這個並不是很關心。
這時聽趙澤又淡然道:「青衣社,出自世家,但更加精粹。因為青衣社的宗旨就是,復興世家。」
陳都察笑道:「趙宗主,這麼說就不妥了。世家一直長盛不衰,何來複興這一說。」
趙澤面無表情:「陳都察,長盛不衰那都是些場面話。世家有過最輝煌的時候,但不是現在。你也知道,現在有些傳聞,神都出現了一些怪異什麼的。」
陳都察連忙擺擺手道:「都是些謠傳,怪力亂神……我可不信。」
趙澤淡然道:「謠傳也好,真實也罷。反正都是神都的事。青衣社一向借著這個名義,在神都跋扈囂張,不知道現在跑到北濱做什麼。消息可靠么?」
陳都察嘆道:「當然可靠。青衣社的人既然要來北濱城,永安城怕是也要去。」
趙澤輕鬆的說:「來永安城倒是不怕。永安城向來城如其名,除了間或幾年的水災颶風,也沒什麼大災大難。更何況什麼怪異之事了。」
陳都察立刻道:「我北濱城哪裡又有怪異之事了?」
趙澤淡然道:「那陳都察要當心了。青衣社要麼抓鬼,要麼抓人。既然沒有鬼怪,那他可能會找幾個大員敲上一筆,充足國庫。」
陳都察嘿然道:「大員?神都大員多的是,怎麼會千里迢迢跑到北濱來找事做。我倒是不操心……只是警告你們一下,最近沿岸的貨物,別的還好說,一旦涉及到礦晶這等違禁礦質,碰都別想碰。」
周遊聽到礦晶一詞,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劍。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武備庫挑劍時,計師傅說這把劍當初打造時,就混了不少礦晶。
這時聽譚越忽然憤慨道:「禁礦晶……嘿嘿。怕是故意禁的,給有些人漲市價吧。真禁了礦晶,那神都的貴婦嬌娘們的胭脂粉里,如何能少的了礦晶這等配料!」
陳都察也笑道:何止是神都,稍微大一點的城市,哪怕是偏遠地方的大戶人家,婦人們都知道,要託人給她買這含有礦晶粉末的胭脂水粉呢。
譚越笑道:「礦晶何等稀有,何等昂貴,被禁了這許多年,更是加倍的昂貴。尋常人家哪裡輕易能買到。八成買到的是水貨!」
陳都察也呵呵笑道:「管它水貨不水貨,婦人們抹上去心情寬慰,一樣能增光添彩,容顏煥發。」
譚越點頭道:「正是。還少害處呢。我看那礦晶不過是礦石粉,真把礦石粉摻在胭脂水粉里,整日塗抹在臉上,說不定會中毒!」
陳都察擺手道:「那也不是,真貨還是有點作用的。我親眼看到婦人抹上這個,果然變的光彩照人,媚態寸生。那種情態……」
周遊微微打了個哈欠,心想:這兩人對婦人了解果然無微不至。
轉念又想:男人無論聊什麼話題,看來最後總能談到女人上面去。
趙澤忽然大聲道:「我從永安城趕到北濱城,恐怕不是來聽大家談論女人的。況且青衣社不遠千里派人過來,他們哪有閑心管這些違禁礦物。」
陳都察笑道:「正是。礦晶和青衣社無關。不過最近新調來一個稅務使兼副都察,主管鹽務礦務,尤其這類違禁礦品……」
譚越笑道:「副都察?那不是在你之下么,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都察笑道:「副都察是兼任而已,稅務使的人可不太好惹。還吃不準是什麼脾氣。我這裡提前告知一下各位,免得到時候出意外,又來找我。」
周遊忽然問道:「他叫什麼?」
陳都察道:「衛衍武。衛副都察。另外,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他頓了頓,接著說:「神都有一批貨,水陸兩線,都經過永安城,北濱城各個陸路航線……」
譚越嘿然笑道:「要我們幾派聯手做了這批貨么。」
陳都察臉色凝重道:「相反。要你們嚴厲約束各派部下,不得動這批貨一根毫毛。否則……怕是上面要這邊人頭滾滾落地。」
譚越皺眉問道:「這麼橫?送往神都的貨……難不成是某個王侯貴族的生辰綱?」
陳都察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只是希望不要出事。」
周遊忽然沉聲問道:「這批貨……應該不止一批吧。準備長期從此路線運貨?」
陳都察點頭笑道:「正是。不然我也不會興師動眾把你們三人聚在一起了。」
周遊笑道:「哦?我還以為諸位是來慶祝我新任掌門呢。」
陳都察笑道:「確實是為了恭賀周掌門而來啊。別人看到在座幾人在今晚這麼聚在一起,都會這麼想。」
他接著呵呵大笑:「我們就是來慶祝的。今晚還說過別的話么?哈哈……」
陳都察兩手一拍。門被推開,進來一群鶯歌燕語的侍女。
趙澤厭倦的說:「我從永安城趕到北濱城,不是來……」
「不是來談論女人的。」譚越嘿然接道,「都談論了半天了……來,見一見活的。你要知道,永安是永安,北濱是北濱,各有千秋。」
說著隨意挑了兩個女侍,一邊罵道:「又沒找到!」一邊招攬過來。
周遊倒是不以為意,隨意坐著,任憑一個貓一樣的侍女鑽過來,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青衣社要來北濱……難道和這次的怪異之事有關?
那個侍女見周遊眉頭微皺,就錘了錘周遊肩膀,撒嬌道:「你有心事么……一點也不專心。」
「他當然不專心,他箱子里還裝著女人。他心思都在那裡面呢。」譚越在旁邊左一口酒,右一口菜的被侍奉著,嘿然說道。
這侍女聽了,趕緊低頭看那口箱子,果然留意到箱子里流露出來的幾片衣衫。
隨即假意委屈的翹嘴道:「還真是!一點都不專心!」
周遊笑道:「不如你也進去陪他?這樣我就能專心了。」
這女侍生氣道:「哼,你才進去呢!」
周遊厭倦的眯起眼睛,盼望這場酒席能早點結束。
女侍的假意讓他大感無趣,無論是假意的撒嬌,還是假意的冒犯,都顯得浮誇淺薄。
他盯著那口箱子,看著那縷冒出來的衣衫,忽然想起季夫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季夫人所幻化的形象相比,這些女侍的表現,簡直像紙做的假花一樣。
想到這裡,又啞然失笑。對方縱然再怎麼妖嬈,那也是怪異之物。
自己沒被對方最後流露的本來面目給嚇壞,這就罷了,居然還能略微有些睹物思人……還不是有點不正常?
周遊藉機探頭到桌前,對著杯里的酒水,眯起眼睛端詳自己。
這段時間,由於暴飲暴食,又目睹了許多奇怪殘忍的場面,他的面目已經不復那個遊手好閒的文弱公子哥形象,而是變得有些莽然。
「不過總體上還算正常。」周遊正想著,忽然聽到外面一片嘈雜聲。
陳督察也聽到了,周遊注意到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剛才被迎進來時,周遊就發現門口有幾個便衣侍衛候著。陳督察這等人物在這廂房宴飲,尋常人哪裡敢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