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耽誤
第196章耽誤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如今這樣的局勢,咱們只怕也是沒有辦法儘快回去,在那之前,我卻是都不知道青梓和三郎在家該怎麼過。如今家中只有老爺和姚姨娘,姚姨娘那性子……」
大太太華美說完,語氣里卻儘是擔憂。
老夫人倒是沒想這些,反而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光是這樣也就罷了,你往長遠想想,那才更叫人擔心呢。」
大太太卻是沒老夫人想得那麼長遠,當即也沒想那麼多,只道:「咱們回去了便是好了。」
「若是一開城門,與外頭通了貿易,咱們便是不管如何都走。」老夫人卻是立刻下了決定。
大太太記掛著謝栩他們,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而這頭大太太和老夫人商量著該怎麼寫信,那頭衛澤和沈慎卻是又在二皇子李涇舉辦的宴會上碰見了。
二人對視了一眼,旋即都是微微一笑。只是沈慎的如同春風,而衛澤卻是一股淡漠和興味。
李涇笑笑,讓沈慎直接坐在了衛澤的下首處,又笑:「同是青年才俊,想來你們便是有不少話說才是。說起來,我瞧著你們倒不像是第一次見的樣子,難不成以前竟是認識?」
衛澤沒說話,沈慎同樣卻也是不願意佔了衛澤的便宜,當下只道:「不過是見過兩次罷了。卻沒想到衛世子竟是還記得我。」
沈慎這話說得客氣,同樣也是疏離,倒像是果真和衛澤沒什麼瓜葛似的——不過事實上,瓜葛卻是大了去了。只說謝青梓那一點,二人便是一個敵對關係。
衛澤見沈慎如此說,倒是笑笑:「沈公子如此人中龍鳳,叫人見之忘俗,如何又能不記得?時逢重陽佳節,我便是敬你一杯罷。」說完便果真是舉起酒杯來先干為敬。
這一切看著似乎倒也是沒什麼不同。衛澤也好,沈慎也好,都是頗為客氣的架勢。不過越是熟悉衛澤的人,便越是能夠發現其中的不對勁兒來:對陌生人,和不那麼看重在意的人,他卻是根本就不會說那麼多話。
偏衛澤他竟是說了那麼多話,還如此客氣。
衛澤這般舉動,自是不亞於是給李涇傳遞了一個消息,表明了一個態度。
於是李涇便是越發的看重沈慎了幾分。當然,若是沈慎本身瞧著像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他也絕不會如此。沈慎自身的優秀和氣質,倒是更深層的原因。
沈慎面對李涇如此態度,卻是只覺得坐蓐針氈,且屈辱萬分。
他自也是愛好功名的,也想著位高權重,然而那卻是建立在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搏努力得到的份上,唯有那般才叫他驕傲和滿意。可現在這般,一切都不過是沾了衛澤的光罷了。
若衛澤只是個陌生人也就罷了。偏偏衛澤……
想著當時凌波郡主李素刁難謝青梓時,衛澤看謝青梓的眼神,沈慎就只覺得渾身更煩躁起來。他不喜歡衛澤,半點也不。
衛澤看著沈慎這般,便是心頭略略有些譏誚:一個毛頭愣小子罷了,哪裡又有資格占著謝青梓未婚夫的名頭?
接下來衛澤只耐心周旋李涇,倒是再沒理會沈慎。
沈慎坐在一群朝廷大臣之中,半句話也是插不上,最終便是只越來越覺得自己竟是格格不入,渾身都是不自在。他卻是鮮少會有這樣的感受——以前在書院,他自永遠都是一群人中最耀眼的存在。不管談論什麼,他也都能有自己的意見觀點。
可現在……旁人說的話,他倒是都聽得懂,然而卻是不能插話。
這種滋味很是不好受。加上衛澤又坐在旁邊,那從衛澤身上散發而來無時無刻都不能讓人忽視的氣場,更是叫他渾身都不自在。
沈慎低頭慢慢的啜飲杯中的美酒,心中卻是越發複雜了。不過到底一貫使然,所以仍是溫潤柔和,絲毫沒露出什麼情緒來。
酒過三巡,該說的卻是都說了,李涇便是笑著叫了舞姬出來獻舞,又看了一眼衛澤道:」衛世子若是有看上的,便是只管告訴帶回去就是。只當是孤送給你的見面禮就是。」
衛澤眼光掃了一圈,卻是淡淡拒絕了:「罷了,我卻是愛乾淨。」
登時氣氛就有點兒僵起來。衛澤這話,倒是讓那些盯著這些舞女的人尷尬:衛澤如此棄若敝屣的態度,和他們的態度一比,便是顯得他們著實有些飢不擇食一般。
誰能不尷尬?
倒是沈慎倒是側目看了衛澤一眼。只覺得有些詫異:要知道,這些達官貴胄他卻是也看得不少,對於這種逢場作戲的事兒,幾乎人人都是信手拈來,也並不會當一回事兒。而且就算是家中暖床丫頭也不知有多少。
而尤其是在這種場合,就算最後沒將人帶回去,可是場面上卻也是少不得要敷衍幾句的。
而衛澤如此直白的將李涇拒絕了不說,更是絲毫沒掩飾自己對這些舞姬的厭惡和不屑。這簡直就是讓人驚得幾乎是覺得不可能——衛澤這樣一來,幾乎是將人都是得罪死了。
似是注意到了沈慎看過來的目光,衛澤倒是收回了目光,瞥了沈慎一眼。見沈慎滿臉驚異,他便是倏地一笑,意味深長道:「我看沈公子一臉驚愕的樣子,難道是覺得我有眼無珠?若是如此,沈公子便是先挑幾個罷,只當是我轉贈給你的——」
衛澤話還未曾說完,沈慎便是陡然沉了臉,而後反問衛澤:「沈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要的,卻是要贈送給自己,當自己是什麼人了?
面對沈慎如此激動的神色,衛澤卻是輕描淡寫:「不想要也罷了,沈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激動。」
沈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的確反應過激了些,聲音也是大了些,故而此時卻是都看住了他。一時之間,他幾乎是經不住的漲紅了臉,瞪著衛澤倒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衛澤看著沈慎這樣的神色,卻是不知為何竟是覺得和謝青梓有些相似:許是從小一處長大的緣故,謝青梓和沈慎有時候難免也有相似之處。
而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登時就讓衛澤面色一沉,心中只覺得是莫名就煩躁起來。一時之間,他連眸光都是十分的幽深可怕起來。
衛澤神色冷下來,一時之間幾乎是周遭的人不由得都是心頭一凜。就是沈慎,也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衛澤。
衛澤自己倒是不覺得,半垂著眸子盯著酒杯中紅色的酒液看,修長的手指則是一直不住的將那小巧精緻的夜光杯在指尖把玩。只是不管怎麼旋轉,那酒液雖是動蕩,卻是半點也不見灑出來。
這酒,最終衛澤卻是一口沒喝。
沈慎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有些出神。不住揣摩著衛澤的心思,想著他這般忽然冷了臉思緒都是飄走,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兩人都是發愣,不過衛澤卻是不動聲色,而沈慎則是明顯許多。到底是年歲淺些,也到底經歷得少些,所以沈慎固然優秀,卻是到底仍不如衛澤。
只是沈慎自己卻是恍然不知。
衛澤良久回過神來,卻仍是沒喝一口酒,只將杯子擱在了桌上,側過頭去看沈慎。這一轉頭,便是看清了沈慎面上的神色。當下眉頭微微一挑,心頭倒是好受了許多。心道: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呢,自己又何必那般鑽牛角尖?再說了……到底也是他先搶了人,倒也是沒必要如此小氣。
不過心頭雖說是這麼想的,他卻仍是鬼使神差的對沈慎道:「如今她過得並不好。」
沈慎猛然回過神來,也更是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衛澤口中的這個「她」到底是指的是誰。一瞬間沈慎便是猛然變了臉色,若不是場合不對,他只怕能一個箭步衝到衛澤面前,質問衛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沈慎雖最後壓制住了脾氣,不過到底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到底的還是語氣沒了素日平和溫潤,就連鼻息都是急促了不少。
衛澤淡淡道:「謝家人走時,獨將她一人留下了。當時她不在家中,馬車驚了,她吃了不少苦,頭上都是摔破了。我與三郎找到她時,她一身狼狽,嚇得幾乎是瑟瑟的我抖。整整一夜,她都藏在破屋裡,聽著外頭炮火和人聲,也不知到底多無措。」
當時他摟著謝青梓,自是早就感覺到她的瑟瑟發抖,聽得出她說話時候帶著的顫音。
她那時,大概是真的嚇壞了。
沈慎聽著這話,只覺得心都被揉成了一團兒,然後又用力的攥緊了。那股難受心疼,卻是根本說不出,形容不得。
而衛澤卻似乎是猶嫌不夠,仍是繼續說下去:「大老爺回了京師,她卻是都不願回謝家去住,你覺得是為何?」
沈慎死死的攥緊了手中的杯子。
「你說,若我那日沒去尋,憑著謝栩一人,最後能不能找到她?」衛澤譏誚一笑:「沈慎,我若是你,我便是與她退親了。既是你護不住她,何必耽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