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衝動
謝栩這一回,是真動了真火。
謝昀饒是比謝栩高,也比謝栩年長,此時卻還是被嚇得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謝栩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最後目光落在旁邊的桌子上,伸出手去,猛然就將桌子掀翻在地,再開口,已然卻已是咆哮:「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謝栩想著謝昀對謝青梓的態度,雙目都是赤紅起來。他想仰天大笑,笑大老爺的恬不知恥。他又想大哭一場,替謝青梓哭這麼多年的委屈。「我滿京尋不著阿姐的時候,你在何處?小時你處處寵愛謝柏,我羨慕得偷偷哭,阿姐徹夜徹夜摟著我,安慰我的時候,你在何處?謝昀,你也配做父親?「
謝昀,你也配做父親。
這一句話,彷彿如同夏夜裡猙獰的閃電,將那些最不堪最黑暗的東西驀然撕裂開來。讓之赤果果無半點遮羞,讓之鮮血淋漓再無半點粉飾太平。
謝昀驚的驀然退了一步。他倒是沒想到,謝栩反應竟是如此大——以往謝栩雖不大親近他,可是到底還是不敢駁斥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面子的。他縱是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大太太將謝栩還是教養得很好的。他以為縱然謝栩惱怒,卻還是只能乖乖聽話。可沒想到……
「孽障,你說什麼?」謝昀勃然大怒,同樣也是火從心起。隨後冷笑一聲:「你萬般維護一個外人,卻是將我這個父親至於不顧,此乃不孝不義!她在我謝家長了十四年,難道竟是不該回報我謝家?我且告訴你,衛澤那頭她不開口,那她就得嫁去鄂王府!」
謝栩咬牙切齒:「你休想!」說完這話,他倒是不再和謝昀糾纏,扭頭就走。只是一路咬著牙關,面上青筋都是顯露無疑。
謝栩從小到大,還真未如此生氣過。
謝栩一路回了陸家,卻是連陸老夫人的院子都沒進,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拿了霍鐵衣送他的佩劍直接就又走了。因了院子里本也沒留幾個丫頭,故而除了衛澤那邊的春薇,倒是誰也沒瞧見這一幕。
春薇目光閃了閃,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沒敢遲疑,當即便是匆匆忙忙的去尋衛澤——看著謝三少爺的這個架勢,卻是真的嚇得人不輕,活脫脫一副要拚命的架勢。若真出了什麼事兒,那可不好。
謝栩這頭連馬車也沒叫,直接就騎馬出去了。
謝青梓原本還等著謝栩回來,好問問謝栩到底叫他過去是有什麼事兒。可是謝栩是沒等到,倒等來了謝青櫻。
謝青櫻許是一路跑過來的,滿頭滿臉都是汗,也不等荷香她們稟告一聲,便是直接衝進屋來。而後氣也不待喘勻了,便是忙道:「阿姐快去尋三哥!三哥他要闖下彌天大禍了!」
謝青梓本還納悶謝青櫻這是怎麼了,一聽這話便霍然起身,「怎麼了這是!」這個時候,她也根本顧不上去考慮謝青櫻這話的真假,只一下便是心急如焚起來。
謝青櫻喘息一口氣,匆匆道:「這事兒卻是來不及細說,總之阿姐快去尋三哥!」
謝青梓也不遲疑,便是忙往外走去找謝栩——不管是真是假,還是得先找到謝栩才能安心。
不過這麼一出屋子,卻和匆匆過來的春薇打了個照面。
春薇見了謝青梓,先是一愣,面上露出了幾許複雜來。不過很快卻又開口將自己所見那一幕說了:「謝三少爺提著配劍匆匆走了,也不知要去做什麼,那樣子卻唬人得厲害。」
謝青梓猛然一驚,而後轉頭看謝青櫻,一把抓住謝青櫻,聲音幾乎是有些凌厲:「三郎去找誰了?我該去哪裡找三郎?」
謝青櫻也不見被嚇住,倒是春薇見了謝青梓這樣還嚇了一跳。只聽得謝青櫻道:「三哥去了鄂王府。阿姐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謝青梓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春薇一愣,雖鬧不清到底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卻還是道:「不然還請世子爺幫忙?」
謝青櫻此時才算是大口喘起氣來,一面喘氣一面沖著春薇勉強一笑:「這位姐姐說得是,您快去請世子爺罷。我實在是跑不動了——」一路從謝家跑過來,氣都沒敢多歇一口,這會子她也是真跑不動了。
春薇便忙又去找衛澤。
衛澤是在門口追上了謝青梓的——本他就剛從馬廄親自餵了馬過來,聽了春薇的稟告便是蹙眉折返回去,翻身上了馬,一路就從馬廄策馬到了大門口。不過他倒是還記得囑咐春薇一句:「別驚擾了老夫人。」
追上謝青梓的時候,看著謝青梓急得焦灼不堪的樣子,他便是笑了笑,只道:「來罷,我帶你騎馬。必是能追上他的。「
謝青梓此時哪裡還顧得上許多?只將手放在了衛澤伸出來的手上。
衛澤將謝青梓扶著上了馬背,而後自己這才也翻身上了馬背——幸而現在卻已是傍晚,路上也並無什麼行人,所以不然這一幕被人瞧見了,只怕明兒就是徹底的要出名了。
謝青梓此時心急如焚,還沒想到這一茬,故而還不覺什麼。只衛澤從背後環繞過來,氣息太過分明靠近,讓她有些微微不自在。不過這樣的不自在,只被心頭的焦灼壓了下去。
最心猿意馬的還是衛澤——他不擔心謝栩做出什麼事兒來,可謝青梓這般在他懷裡,他鼻尖底下便是她帶著微微香氣的髮鬢,他若還能半點心思也不動,那才真正是柳下惠在世。不過,他自己也是半點也不想做那什麼柳下惠的。
事實上,這會子他只想一親芳澤。
衛澤一路策馬,見謝青梓始終心急如焚,便是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來:」謝栩不是三歲小孩兒,李潤也不是三歲小孩兒。放心,不會出什麼大事兒。」
謝青梓應了一聲,可還仍是沒辦法不擔心。滿腔焦躁,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出聲和衛澤說話:「三郎從小就乖巧懂事,鮮少和人生氣,更從未做出這樣的事兒。我心中著實擔心。」
「身為男兒,總歸有些東西是不許旁人觸碰的。這也正常。」衛澤輕笑一聲,說出來的話帶著一股莫名的讓人心中安定的力量:「他這是長大了罷了。是雄鷹,總要飛出去。他這般,可見是已經開始直面風雨。再不是那個嬌少爺了。」
衛澤這一番話,聽著卻是十分有道理。
謝青梓想了一想,苦笑一聲:「長大了是好事兒。可若是闖下彌天大禍,又該如何是好?」
「怕什麼?」衛澤卻絲毫不往心頭去的樣子,仍是噙著那一點淡淡的笑意:「真出了事兒,還有我呢。」
這一句話,卻是叫謝青梓心中猛然安定下來。眼睛一酸,她幾乎是有些想哭:「謝謝你,衛澤。」
「真要謝,便是該以身相許。我家中卻是缺個主持中饋的賢妻,既是你要謝,便是拿這個來謝罷。」衛澤心中一動,略有些輕佻玩笑的這麼說了一句。不過,到底裡頭是有多少認真,那便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謝青梓被衛澤這麼一句玩笑說得卻是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才好,窘迫得渾身都是不自在了起來。不過如此狀態下,對於謝栩的擔憂和焦灼,卻是奇異的減少了許多。
衛澤見謝青梓沉默,也並不催促或是非要她回答。只笑著搖搖頭,並不再逗她了。
二人還沒到鄂王府,霍鐵衣倒是從後頭追上來了。霍鐵衣看著二人同騎的架勢,倒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又「嘖」了一聲,不甚自在道:「我先去看看。你們二人跑得慢。」
衛澤應一聲,謝青梓卻是感激:「多謝霍將軍。」
「不過是舉手之勞。」霍鐵衣頭也沒回,悶聲如此說了一句。他總不好說,他卻是只當他們二人是弟弟妹妹一般十分親近,故而才願意多事罷?尤其是謝栩那孩子,也是甚為懂事。
當然,霍鐵衣才不會想承認,其實他心裡頭也是有那麼一點兒想看看李潤出醜的。
至於說是不是會闖禍,又是不是會鬧得不可開交,霍鐵衣倒是還真沒往心裡去。畢竟:怕什麼呢?李潤再怎麼驕橫,打一頓不也得老實了?
這般想著,霍鐵衣倒是覺得手有些痒痒起來了。若是能動手的話,他自是半點也不會遲疑的。
霍鐵衣頗有些亢奮,催著馬兒一路狂跑。
霍鐵衣到了的時候,謝栩卻是和鄂王站在大門口對峙呢。鄂王一頭霧水,謝栩滿面陰沉,一看就是要發生大事兒的樣子。
霍鐵衣勒住馬,朗聲笑道:「這是做什麼呢?有什麼話,何不進屋去說?」
謝栩看了霍鐵衣一眼,微微皺了皺眉,而後就問:「我阿姐也知道我來了?是不是她讓霍大哥你來的?「
「你阿姐在後頭呢,馬上就能趕到。」霍鐵衣看謝栩也沒做出什麼衝動事兒的樣子,倒是頗有些遺憾,不過很快卻是又道:「你這是怎麼了?他怎麼招惹你了,你與我說說,我來替你出氣。」
鄂王李潤噎得好半晌都是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嗷嗷直跳腳:「霍鐵衣你個王八蛋,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我小舅子了?」
「小舅子」三個字話音剛落,謝栩便冷冷出聲:「住口,別再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