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資格
陸夜亭和霍鐵衣照面的時候,霍鐵衣便是明顯的愣了一下神。面上浮出了幾分古怪之色來。
而陸夜亭卻是沖著霍鐵衣微微一笑,將霍鐵衣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想來你就是霍鐵衣了吧?「
霍鐵衣愣愣點頭,完全是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謝栩則是開口說了一句:」夜亭哥有一塊玉佩,卻是和霍大哥的玉佩十分相似。就是霍大哥為了救我那一次弄碎了的那一塊。」
霍鐵衣忽便是激動起來,神色都是猛然猙獰——當然也不是真的猙獰,只是面上那疤痕因了神色激動而顯得格外的猙獰罷了。只看著就是知道,霍鐵衣顯然也是十分在意這件這件事兒的。
陸夜亭微微一笑,神色卻是不見變化,輕輕巧巧的將那玉佩拿出來:「這塊玉佩嗎?若是你喜歡,送你也無妨。」
陸夜亭倒是半點不稀罕的樣子,可是謝青梓卻是分明還記得之前他要將這個玉佩送給自己時候說的話呢。他分明是說那是他身上唯一貴重的東西了。如今這樣大方,倒是未免太大方了一些罷?
霍鐵衣卻是一把抓住了那玉佩來,接著連聲音都是激動起來:」這玉佩你是哪來的——「
「買的。」陸夜亭笑容仍是不變化,然後看了一眼霍鐵衣:「在當鋪里買的,也不知是誰當的。」
霍鐵衣攥著那玉佩,一瞬間面上神情說不出來是失望還是我激動。最後,他才艱澀道:「在哪裡當鋪買的?」
「在福州。」陸夜亭說完這話,便是又看向了衛澤,笑了一笑,不過似笑容卻是並不曾到了眼底:「想來您就是衛千戶了。」
他叫衛澤是衛千戶,而不是衛世子。這點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而陸夜亭的笑容更似乎是從未到達眼底過,只叫人覺得十分的陰冷。像是始終被什麼陰鷙的東西籠罩著,終日不見陽光,故而渾身都是陰鬱之氣。
衛澤神色不動,卻也是禮貌客氣:「你就是夜亭了?不知可還習慣與否。」
「很是習慣。」陸夜亭如此答道,倒是半點也沒有對衛澤好臉色的意思。謝青梓咂舌:怎的竟是半點都不怕衛澤的樣子。
謝青梓著實覺得,這一頓飯肯定不會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和睦溫馨。
而對於陸夜亭的態度,陸老先生卻是半點也不介懷,反倒是笑呵呵的打圓場:「夜亭學問很是不錯。身手也好,格微你若是有空,便是替我指點指點夜亭。等他明年滿了十五,我打算舉薦他去太子跟前服侍。「
陸夜亭並無驚喜之色。
衛澤倒是微微有些訝然——顯然這個事兒之前陸老先生也是的確沒跟他說過的。
而霍鐵衣始終攥著那玉佩,也不知是在想什麼,甚至是都沒將玉佩還回去的意思。
這一頓飯,果真吃得是格外的古怪。
不過陸老夫人顯然也是真心喜歡陸夜亭,不住的讓陸夜亭多吃幾口——陸夜亭的確是有些太瘦了,看著衣裳都是有些空空蕩蕩的。
陸夜亭對著陸老夫人的時候,倒是態度極其乖順,雖仍有散不去的陰鬱,可卻是比對著其他人好太多了。
用過晚膳,謝青梓看時辰不早了,便是告辭回去。衛澤本想說送謝青梓,可沒想到他還沒開口,陸夜亭倒是先一步開口了:「我送妹妹回去罷。這麼晚了,還是得護送一番。「
陸夜亭這樣,倒完全就是個好哥哥的樣子。
只是所有人卻都是有些被這一幕噎住了:說起來不過是義兄妹罷了,以前也沒見過,這突然冒出來的好哥哥體貼樣子怎麼看都是叫人覺得不放心和怪異……
就是謝青梓也是愣了一下,明顯露出了幾分拒絕來:「夜亭哥客氣了,不過是幾步路罷了。你剛回府,卻該多陪陪義祖母才是。」
「無妨,送了你之後我再回來陪著祖母說話。」陸夜亭露出一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神色來,且還自發站起身來儼然一副要立刻跟出去的架勢。
謝青梓著實也不好拒絕,卻也不知怎麼想的,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衛澤。
衛澤在謝青梓看過來那一瞬間便一下子露出笑來:「我們一同去吧。」
陸夜亭微微一挑眉,倒也是沒反對,反而最後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回去的路上,陸夜亭忽開口問了一句:「這些年,妹妹在謝家過得好嗎?」
謝青梓被這話驚得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沒歪著腳脖子,而後僵硬轉頭看住陸夜亭:「你為什麼這樣問?」
「就是想問問罷了,我聽祖父說起過你的身世。我想你一定很難不介懷。」陸夜亭倒是半點異樣也沒有,自然而然的就將話接了下去。又疑惑反問:「怎麼,難道我問錯了?」
謝栩抿著唇微微露出幾分惱意來。
謝青梓拉住謝栩,眉心蹙起,語氣也是冷淡了幾分:「既然你知道我身世,便是也該知道謝家養我這麼多年,我該感激謝家。至於過得好與不好……著實也和你無關不是嗎?」
頓了頓,謝青梓又冷聲道:「謝家對我極好,卻是不必你操心了。」
今兒陸夜亭處處都是透著古怪,著實叫她很難對陸夜亭繼續保持好聲好氣。哪怕是心底古怪的對陸夜亭有一種古怪的親近,她也是同樣忍不住惱。陸夜亭這話問得——謝栩該怎麼想?她難不成還要當著外人的面兒說謝家的壞話?
事實上,除了一個大老爺謝昀之外,謝家其他人都是極好的。
陸夜亭聽謝青梓這樣說,倒是隨後就從善如流的道歉了:」卻是我說錯了話了。妹妹別跟我惱。「
陸夜亭這話的語氣叫人聽著,著實也是只讓人覺得親昵。可是謝青梓自認為卻是遠遠和陸夜亭沒到了那一個地步。心中複雜的想了半晌,到底也沒徹底的撕破臉,只匆匆的拉著謝栩回去了。
謝栩一直都是氣鼓鼓的,直到進了謝家的院子,這才嘀咕了一聲:」他以為他是誰?真讓人討厭。」
謝栩這樣孩子氣,謝青梓也是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也才十四歲罷了,再說了,看在陸家的面上,咱們也不與他計較就是了。」
「陸老先生怎麼就看上他了?」謝栩輕聲嘀咕,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這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兒了。不過想來義祖父看上他,總歸也是有緣故的。說不得就有什麼過人之處。」這倒不是隨口說說的,而是她心頭的確是如此想的。
縱是懷疑陸夜亭這個人,也要相信陸老先生的眼光不是?
只是陸夜亭在來陸家之前,也不知是什麼樣子,是如何一個人,又是怎麼樣的身份……
這頭謝青梓滿心猜測,那頭衛澤卻是和陸夜亭停在原地,誰也沒有先動作的意思。
兩人互相打量了半晌,最後還是衛澤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衛澤一開口也是開門見山,半點的拖泥帶水也沒有:「你和青梓,是什麼關係?」
陸夜亭倏地笑了,笑聲在這沉沉夜色之中卻是顯得格外的陰冷幾分:「衛千戶不如猜一猜?若是猜對了,我倒是相信衛千戶的確是好本事。的確也是有那個資格娶青梓。」
衛澤這下也是笑了,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和煦的語氣,而是十分冷淡:「我有沒有資格娶青梓,你說了卻是不算。」
「那可不一定。」陸夜亭半點懼意也沒有,反而攏了攏披風,又看了一眼謝家黑沉沉的院落:「我想,這個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我最有資格跟她說你有沒有那個資格娶她了。」
衛澤黑暗之中微微一挑眉,露出一絲絲的興味來。不過卻是沒按照陸夜亭的意思去猜陸夜亭的身份,反倒是問道:」你是怎麼碰到老師的?「
「我毛遂自薦的。」陸夜亭淡淡的回道,然後緩緩的開始往回走:「我跟祖父說,我會繼承陸家的衣缽。不管我以前是誰,我以後只會是陸夜亭,是陸家的子孫。」
衛澤瞭然點頭:這樣的話還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說出口的,陸夜亭有這樣的魄力,被看中了也不奇怪。況且,看著陸夜亭這樣的氣度,以後只怕也是心狠手辣位極人臣的主。的確是個好苗子。
衛澤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陸夜亭這樣的人的欣賞——比起沈慎那樣的偽君子,他更喜歡真小人。得罪了君子,還不知他會如何報復,何時報復,****都得想著。可是小人報仇,從來不會一直拖著。倒是反而叫人放心些。
「你倒是夠膽。」衛澤輕笑一聲,末了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青梓就是你失散的妹妹的?」
陸夜亭一聽這話,登時笑了,這次笑容燦爛許多,語氣也是誠摯許多。他這麼誇了衛澤一句:「果然是衛千戶,的確是厲害。膽子也比別人大幾分,你倒是真敢猜。不過,你說青梓她能猜到嗎?」
「怕是……不能。」衛澤實話實說:「這種事兒太匪夷所思,一般人不敢想。你想來總也是循了什麼蛛絲馬跡才敢如此,不過,你和霍鐵衣又是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