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局勢
諾曼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空,而是結上了蜘蛛網的房梁。
他不是睡在路邊的嗎?
諾曼奇怪地坐起身來,把他所處的地方仔細觀察了一遍。
這是一處不算寬敞的房間,整個大小隻有科林家的客廳那麼大,現在他就躺在外側的牆邊,腳邊就是門,那也是這個房間唯一的一扇門。顯然,這戶人家並不像科林家那樣,擁有好幾個房間,這是唯一的房間。
房間里空空蕩蕩的,沒多少東西,僅有的幾樣家居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連張椅子都沒有。另外,在房間里還隨意地四散著一些雜物:有一條吃了一半的黑麵包,擱在了桌子上,有一件灰白色的袍子耷在窗邊,一半掛在床上一半垂落到地上,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空酒桶,一些零散的布條,布條上都是血漬。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嗯,如果房樑上的那些蜘蛛網和隨處可見的蟲子屍體不算的話,這房間可真夠髒的,即使是諾曼這樣一個不怎麼有衛生觀念的人都如此覺得。
哦對了,還有一樣東西,是一個人。
床上躺著一個一個人,側睡著,臉正好對著諾曼這邊。
是托瑪仕。
這就是托瑪仕的家了?
諾曼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托瑪仕經常喜歡睡在大街上了,他這個家和街邊相比,除了下雨的日子外,其他時候好像也沒什麼差別。
看完了托瑪仕的家,諾曼慢慢站起身來,而也是這時他才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一些異樣:他眼前的血漬已經沒有了,用左手摸了一把腦袋后發現自己頭上包著布條,他的右手也不再晃蕩在身側,而是被人用兩根木棍綁著固定了起來,直勾勾的也跟根木棍一樣。
這讓諾曼看向了床上睡得正香的托瑪仕。
顯然,這些都是托瑪仕做的。
他沒料到這個老酒鬼還有這樣的手藝,就是舉動奇怪了些:頭上綁布條他能理解,那是為了把血堵住,但是右手用木棍綁起來是為了什麼?
想了半天諾曼也是想不通,乾脆也就不想了,輕聲問道:「有人嗎?」
他的聲音非常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這是害怕別人聽到,更怕別人知道他身體里住著一群法師,畢竟一個人的身體住著一群法師這種事太詭異了,搞不好會被父神教的人拉去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而隨著諾曼的聲音,馬上就有人回應道:「有,編號十三為你服務。」
這是聖殿騎士團的人。
聖殿騎士團的工作都是圍繞諾曼而運轉的,組織雖小,卻有著嚴明的組織結構和分工體系。平時當諾曼休息的時候,一般都是基層人員負責值班,並且為了方便諾曼記憶,這些基層人員都不會用名字,而是用數字的代號,比如說這位編號十三。
諾曼又問:「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他有太多的不解了。
「那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她對我說的那句古語是什麼意思?你們教給我的法術發動成功了嗎?那個發光的鳥人是什麼?……」
編號十三雖然只是一個基層人員,但是基於聖殿騎士團的相關人士工作了一整晚整理出來的數據分析報告,他還是能夠回答諾曼的這些問題的,照本宣科就是。
「根據我們縱橫比對所有相關資料分析,那位小姑娘有可能不是人,至於她的具體身份,因為資料不足我們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她對你說的那句話我們稱之為『文言文』,是古語的一種古老運用規則,她可能隸屬於一個以文言文為交流語言的族群,至於這個族群是不是人類族群我們無法從現有的資料中做出準確的判斷。而她的那句『汝乃何人』的具體意思是,『你是什麼人』……」
聽著編號十三的報告,諾曼這才對於昨天晚上的事有了一個更全面的認識。
和他想的一樣,聖殿騎士團也認為他的法術沒有發動成功,這從時間點上可以推算出來。
發動法術的另有其人。
基本上可斷定是那位神秘的小姑娘發動了法術,那個發光的鳥人應該就是小姑娘所發動的法術,而「天國凝視」這個從青年嘴裡喊出來的名字,則應該是那個鳥人法術的法術名稱,至於為什麼小姑娘要發動法術救諾曼一命,很可能是因為諾曼念的那一句詩。
那句詩也是文言文,這可能讓小姑娘誤以為諾曼是她同族的人所以才出手相救,但是卻在救了之後才發現不是,於是又悄然離去。
另外聖殿騎士團還提供了一些諾曼所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說,當他那個時候在思考的時候,那位神秘的小姑娘竟然叫了他一聲「爹爹」!這可是爸爸的意思啊。
諾曼聽完之後就懵了:他什麼時候有了個女兒他怎麼自己都不知道呢?女兒的媽是誰呀?……最後還是編號十三向他解釋了一波,說那個小姑娘可能是看到諾曼想起她的父親來了,並不真是他的女兒,諾曼這才瞭然,卻更悲傷了。
那小姑娘怎麼說也十二三歲了,那她的爸爸怎麼也得三四十了吧,這樣她都能把自己認成她的爸爸……
自己長得有這麼老嗎?
自己明明才十八,還是個少年呀!
雖然對於這位渾身是謎的小姑娘聖殿騎士團總結出來的信息也不多,少得可憐,但是在別的方面聖殿騎士團的信息分析能力還是強大的,比如說那位青年。
「雖然他沒有說出任何關於父神教內部派系的信息來,但是他想要殺死你時所選擇的方式、地點、時間,本身已經透露出了足夠多的信息來。父神教的勢力非常龐大,足以名正言順地通緝你,但是他們沒有這麼做,反而讓一位成員在深夜的幽暗街道上採取偷襲的方式來暗殺你,這說明卡德納斯的父神教內部在並不是鐵板一塊,對待你的問題上他們很可能分裂成了兩個派系,一派我們稱之為支持派,是你的友善派系,一派我們稱之為反對派,是你的敵對派系……」
「支持派應該以聖女為主,在對待你的問題上他們很可能採取了消極不作為的態度,反對派則是以某位我們所不知道的高層人物為主,和支持派相比,他們在對待你的問題上所採取的態度顯然要積極得多。而昨晚的那位青年應該就是反對派的成員了,但絕對不是這次27號街暗殺事件的主使者,當然,所有可能性我們都會羅列出來,其中就有那名青年是擅自行動的可能性,但是綜合我們對於那位青年的人物建模來匹配分析,這種可能性很小……」
編號十三將同僚們通宵工作了一整晚整理出來的分析報告娓娓道來,將卡德納斯父神教現在的內部情況以及昨晚暗殺事件的來龍去脈完整呈現在了諾曼面前,然後把事件的後果報告了出來,給諾曼吃了一顆定心丸。
「……以父神教的勢力,你被暗殺的消息相信已經傳到了支持派耳中,而支持派雖然一貫消極但是相信這次會採取措施,這從反對派的謹慎處理上就能看出來,所以你暫時不用擔心你在卡德納斯的安全,也不用擔心父神教的人會繼續派人來暗殺你。綜合我幾位同事所作的分析報告,你在入學考試前遭到第二次暗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幸虧青年聽不到這些,不然若是讓他知道他的一次失敗行動竟然會暴露使節團內部的這麼多信息,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而聽完編號十三的報告后,諾曼也才終於安心了。
看來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一安心之後他又想起剛才的事來了,眼睛一瞟,望向了自己的右胳膊。
托瑪仕為什麼要把他的右臂綁成一根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