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節：蕭伯年

  諾曼早在還沒有正式開始學習魔法的時候就接觸過空間法術，那還是在剛離開卡德納斯的時候，使節團一行人中了以太迷宮，諾曼就在其中。


  因為過去的時間並不久，連一年都沒到，所以諾曼還記得當時的感覺：他當時坐在馬車裡，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失去了重力，像是要飛起來一樣。不過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沒了。


  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諾曼在白光包裹住自己的一瞬間突然失重的情況並沒怎麼驚慌，算得上是鎮定。


  按照他的經驗，這只是一瞬間的事，不過事實超出了他的預料。


  失重的情況持續了好幾秒的時間。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諾曼還有劇烈的抖動感，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抓住拋來拋去一樣，但是他周圍一片虛無，什麼都看不到，沒有參照物，所以也無法判斷這到底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自己整個人被拋來拋去。


  還好，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停了下來。


  隨著諾曼的身體穩定下來，一道光透了下來，劈開了他周圍的虛無混沌，一個新世界在他的面前打開。


  「嗚嗚嗚……」


  隨著離開傳送的虛無空間，進入真實世界之後，首先是一道聲音闖入諾曼的耳朵。


  是風聲，強烈的呼嘯風聲。


  之後諾曼才看到了周圍的場景。


  這似乎是在一片高空，遠處可見到平行的雲朵，腳下則是平坦的空地。


  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很奇特，土壤竟是綠色，這諾曼還真是從未見過，而且這些土壤的質感不像是傳統的泥土，看著反倒有些像玉石。


  這片綠色的土地無比廣闊，前後左右遠遠地臉面延伸開去，到極遠的地方才收下去。


  和他一起的紀若兮此刻正站在他的身邊。


  這裡確實是極高之地，諾曼覺得這應該是某處山峰的山頂。


  高空的狂風劇烈地呼嘯，把兩人身上的衣服吹的獵獵作響，緊緊貼在了各自的身上。


  不過現在諾曼並沒有空去管這衣服的事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面前的事物上。


  此刻，在他和紀若兮的眼前不遠處，正盤著一條紅色的巨龍。


  巨龍雙翼伏地，腦袋低垂下來、前伸，一雙眼睛居高臨下靜靜注視著他們。


  紅色巨龍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偌大的身軀上遍布猙獰的傷口，尤其是他胸口的那條，從脖子上一直蜿蜒而下直伸到腹部，幾乎把他整條龍分為兩半，所經之處龍鱗都已全部斷裂，還未完全癒合的皮肉翻滾捲曲，暗紅色的陳肉和粉嫩的新生鮮肉交雜在一起，看著很是猙獰恐怖。


  這滿身的傷口，再加上他龐大的身軀，不由地給人帶來巨大的壓力。


  而這裡並不只有這一條龍。


  除了眼前的這條紅色巨龍之外，在他們的前後左右還有好幾條巨龍，都或卧或站著，兩兩之間交頸而談，更有兩隻原本正在空中低空飛翔，小幅度地來回盤旋，似乎是在兜風？

  不過當諾曼和紀若兮出現之後，周圍的這些龍不管是或卧或站，都停下了他們原本的舉動，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了過來，那兩條原本在兜風的也馬上飛了下來，和其他龍一起，把腦袋微微向著這裡探來，默默注視著諾曼他們兩人。


  諾曼看到這麼多龍來迎接他們，心中先是一驚，隨後又是一喜歡：霍，這小姑娘在龍族中地位看來很高啊！

  這架勢，怎麼看怎麼像是公主回宮了。


  抱上了這麼一個大腿，看來他接下來這段日子在北地之境的安全大抵是無須擔心了。


  而接下來，他們面前的那條紅色巨龍的話語也應徵了諾曼心中的想法。


  「恭迎郡主歸境。」


  他們面前的那條紅色巨龍，用古語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聲音低沉，很有磁性，聽著有些年紀了。


  郡主？！

  諾曼萬萬沒想到紀若兮還真是個有身份的龍，而且還是個郡主！放在奧古斯都，她這就相當於蘭德爾級別啊！

  嗯，這條大腿夠粗的，得抱好了。


  看來自己接下來還調整對這小丫頭的態度了，可不能像之前那樣愛搭不理呼來喝去了，得小心伺候著。


  諾曼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目光無意間一瞥，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看到，站在他身邊的紀若兮表情好像不大對。


  這位被眾龍迎接的郡主，此刻正面無表情，眼神有些僵硬，微微出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她一點都沒有終於進入了北地之境的輕鬆，以諾曼對她的了解來看，她此刻反倒有些緊張猶豫。


  咋了？……


  紅色巨龍說完話后就沉默了，周圍的其他龍也不說話，就都那麼默默地圍在旁邊一圈。


  在最中心的紀若兮也沉默不語，半天，才終於開口。


  「蕭叔叔，你怎知我今日歸來？還有，陳叔和黃叔去了哪裡？」


  諾曼聞言，忽然腦袋一震：是呀，陳清河和黃昆呢？！

  他們倆在自己前面傳送過來，按理來說，他們現在會見到他們才對呀！可是這周圍的一圈龍，並沒有一個是他們。


  諾曼作為一個人類，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龍聚集在一起，場面太過壯觀，以至於他心馳神盪之下，竟是忽略了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


  「陳宗主千里迢迢從南方歸來，一路舟車勞頓，老朽已命岱宗送他回清河小築歇息，黃兄為族中之事勞心勞力，也就一併送去了清河小築歇息幾日。」


  紅色巨龍一雙眼睛盯好了他們兩人，聲音聽著卻有些慵懶。


  「至於老朽怎知郡主今日歸來，自然是岱宗告知於老朽，以令老朽能盡一番地主之誼，好好招待郡主。」


  諾曼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沈岱宗這幾日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幾乎是形影不離，他是怎麼偷偷暗中和千里之外的這些龍取得聯繫的？而且為什麼他要背著他們和北地之境的這些族人聯繫？還有，陳清河他們一路累了，他旁邊的紀若兮就不累嗎？為什麼要把他們兩撥人特意分開？……


  「情況很不妙。」


  蘭斯洛特盡職盡責地及時做起了報告：「根據過往數據結合眼前情況分析，情況很不妙。龍族之中似乎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周圍的這些龍和你身邊的紀若兮很可能是敵對關係，你被牽涉陷入險境的可能性高達92.7%。」


  這分析和諾曼自己想的也基本上沒差。


  聖殿騎士團對於眼下的局勢其實還有更深入的猜測和推斷，只不過那些東西對於眼下的狀況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幫助，所以蘭斯洛特也就不說了，否則只會讓諾曼多消耗精神力去理解，徒增諾曼的負擔。


  諾曼的心思本就漸漸地沉了下去，現在聽到蘭斯洛特說他陷入險境的可能性高達92.7%，這讓他的心徹底地沉到了底。


  以他對聖殿騎士團的了解，每一個在聖殿騎士團推測超過90%的可能性，基本上都會成真。


  媽賣批！

  諾曼心中突然大罵起來，欲哭無淚。


  他怎麼這麼倒霉啊！怎麼走到哪裡都有層出不窮令人意想不到的狀況外啊！他只是來旅遊的啊！


  紀若兮的面色已經完全地沉了下去，半晌，才強撐出聲：「蕭伯年，你還真看得起我，對付我這麼一個小姑娘都帶這麼多龍來。」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你或許不怕陳叔，也不懼黃叔，但是我就想問你一句，你就不怕大伯知道此事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雖然強作鎮定，眼中的一絲慌張卻是掩蓋不住，不過眼眸深處更多的是苦澀。


  對於紀若兮來說，沈岱宗的背叛似乎比眼前的險情更令她難受。


  紅色巨龍蕭伯年聽到這裡，突然龍嘴一咧，笑了起來。


  「紀正？」


  蕭伯年猛地原地站起，伏地的雙翼一展，張了開來，把他身上那道猙獰的偌長傷口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一條死龍，又何足懼？」


  蕭伯年原本趴著還不覺著，現在一直起身子，才發現這條紅色巨龍是真大，比黃昆和陳清河的本體都要大上一圈，給人的壓力感倍增。


  紀若兮身子猛地一震，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大伯死了？！」


  蕭伯年昂然道：「當然，不然老朽又何須找上郡主你？紀正一死，郡主也隨之而去，那便再無所謂的正統，這首領之位，老朽便可名正言順地坐安穩了！」


  接著，他話語突然一轉，氣勢突然降了下來，悠悠道：「其實郡主也可安慰了，早在霍爾克領之時，郡主本就該離世了，孰料郡主福緣頗深，竟是活了下來。能多活這麼些日子，也該滿足了。」


  這話一出口，遠在地球世界的某個大廳中，某位長身直立、面對著眼前的巨大銀幕抿嘴凝立不語的男子突然神情一怔，眼神一閃間，前後事迹在他腦中串聯了起來，最後，他突然把手中的筆「咔嚓」一聲一手掰成了兩段，往地上猛地一砸，轉身，暴躁地對著後面的黑壓壓人群大吼了起來：「在傑貝爾丹納的時候是誰\他\媽負責的情報分析？怎麼這種情報都沒有分析出來！龍族會無緣無故地泄漏行蹤嗎？！巧合偶然，有這麼多的巧合偶然嗎！早點深挖出來，不就可以避免現在的危險局面了嗎！全他\媽一群吃乾飯的！天天半點人事不幹！……」


  那位名叫「紀正」的死者的死訊對於紀若兮的打擊似乎極大，她一直一副不敢置信的獃獃出神模樣，倒是諾曼對於蕭伯年的話語有些反應。


  敢情當年在傑貝爾丹納，紀若兮會被抓住甚至連累陳清河一同被抓捕，最後把諾曼也拖下水來，全是因為面前這條叫蕭伯年的紅色巨龍？

  二五仔！出賣同胞，要不要臉！最可恨的是把本大人也一路拖下了水，簡直混賬！不是人！……不對，這傢伙本來就不是人啊？


  蕭伯年似乎很享受現在這種局面，一時半會並沒有下手。


  大概他等這種時候實在太久了，現在只有最後一步就能成功，卻反而讓他不捨得立刻結束了。


  他要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刻，畢竟，從今往後，他就不再是過去的蕭伯年了，而是會登基為王，重現龍族盛世，成為龍族崛起的不世明君！


  身為未來龍族的不世明君，這最後的平民時刻，可得好好品嘗體味一下，以後可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嘍~~

  蕭伯年想要和紀若兮再多說幾句，想要感受一下所謂的正統在自己面前顫抖的暢快感，但可惜，紀正的死訊對於紀若兮的打擊似乎極大，她一直回不過神來。


  無人回應，如衣錦夜行，興緻大打折扣。


  不過還好，觀眾並不止一位。


  蕭伯年把目光轉到了一旁的諾曼身上，一張嘴：「人類，能夠親眼見證龍族、以及整個大陸歷史性的一刻，值得你感到榮幸。」


  他這裡用的是古語。


  對於龍族而言，生命漫長，學習通用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所以很多龍族也確實會通用語，不過在這裡蕭伯年並沒有特意地用上通用語，看來應當是沈岱宗在和他聯絡的過程中，已經告知了他這位「魔藥師*****」會古語的信息。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有何未了的心愿？」


  蕭伯年繼續說道，話語間，竟是已經提前判了諾曼的死刑。


  「在這樣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老朽心情甚好，說不定可以完成你一個心愿。」


  這蕭伯年看來現在心情真的是大好了，竟然開始主動做起了善事，想要幫助一個陌生人類完成他最後的心愿。


  當然，殺還是要殺的，他不能留下任何目擊者，這兩種並不衝突。


  而他即使到了這種志滿意得的程度，也極為謹慎，只說「說不定可以」，並沒說一定，給自己留出了足夠的空間，杜絕了諾曼想要活命的願望，足見他的心思之細膩了。


  蕭伯年一時之間，感覺天地盡在自己掌握間，躊躇滿志，意氣風發！

  不過諾曼接下來的話語出乎了他的意料。


  諾曼聽到蕭伯年的話后，眼睛一亮，瞥了身邊的紀若兮一眼后，吞了口口水，諂笑著說道：「那個，其實我只是來旅遊的。」


  「要不，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