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節：韋魯斯
韋魯斯是一個熊人。
和他身邊的那人相比，他粗壯的胳膊比對方的大腿都要粗上一圈，大腿更是比對方的腰還要粗，一身潔白的皮毛，因為久不清洗沾染上了許多灰塵和泥土，呈現出髒兮兮的暗黃色來，看著有些邋遢。
韋魯斯的脖子很短——或者說，他基本上是沒有脖子的，一顆碩大的腦袋就這麼安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有脖子的物種似乎天生就比其他生物多一分喜慶和可愛，再加上他的腦袋還是圓滾滾的，所以即使韋魯斯長得凶神惡煞，偶爾打上一個呵欠的嘴裡露出來的獠牙更是尖銳鋒利，但是看著還是有些憨態可掬。可若是有人因此敢輕視他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孔武有力的四肢和鋒利的爪子會讓誤認為他可愛的那些人留下血腥恐怖的記憶。
不過此刻韋魯斯並沒有想要展現他的武力，他只是縮在一大堆灌木叢後邊，踢了他身邊那人一腳。
「傑拉爾德，你都看了半天了，到底什麼情況？」
韋魯斯身邊的那人從身材上來看和韋魯斯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那人身材不高，體型削瘦，細胳膊細腿，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這身材，要是放在那些人類貴族女性當中，怕是要讓她們羨慕到發狂，因為她們用盡心力所追求的正是這種完美的身材，更別說那人的臉了，若是讓那些人類女性貴族看到，更是要嫉妒到瘋狂——又或者是痴迷到沉醉。
那身材削瘦之人的臉蛋和他的身材一樣，也很纖細，尖尖的下巴鵝蛋型的臉蛋，鼻子高挺，眼睛狹長，一張嘴唇薄如紙削，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陰柔美，乍一看之下都有些分不清這人究竟是男是女。
他雖然看著瘦，但是倒也沒有被韋魯斯這一熊腳給踢飛出去。
傑拉爾德只是向旁邊趔趄了兩步，就站定了，然後轉過身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如兩個銅鈴一般，壓低了聲音驚道：「這一伙人裡面竟然有十個野蠻人在裡面！」
韋魯斯一聽，一雙熊眼立刻也瞪得老大。
十個野蠻人？！
這不管在哪裡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若真是如此的話，自己想要吃下對方還真要再好好地思量一番了。
不過韋魯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外面哪來的野蠻人？還十個這麼多？野蠻人不是都在荊棘谷地區的嗎？」
傑拉爾德也是一臉懵\逼，只是搖頭，喃喃道：「不知道……」
他也奇怪，為什麼那些外來人里會有野蠻人？而且還是十個這麼多，荊棘谷之外不應該有這麼多野蠻人生活啊。
「那不是野蠻人。」
就在韋魯斯和傑拉爾德都茫然無知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韋魯斯的另外一邊傳了過來。
兩人轉頭，都向那第三個人看去。
這發出清冷聲音的人和傑拉爾德一樣，也都是細胳膊細腿，不過他長的沒有傑拉爾德那麼陰柔妖艷了。
這第三個人的臉蛋更圓潤一些，眉眼也更柔和一些，面孔上的男性特徵還是很明顯的，看起來跟個可愛的小正太一樣，若是女性看到了，多半會母性大發，忍不住上來好好揉捏一番他的臉頰。
「你說那不是野蠻人，艾薩克？」
韋魯斯把這小正太的話重複了一邊，抽空回頭看了傑拉爾德一眼后又轉過頭來，問道：「那不是野蠻人是什麼？」
韋魯斯說著還忍不住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看樣子有些著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要是可以的話，韋魯斯早就自己上陣親眼看一看他們說的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只不過他的視力遠沒有這兩人好，所以也只能耐心地聽他們說。
小正太艾薩克看向傑拉爾德，一臉平靜地說道：「不是所有有紋身的人都是野蠻人，就像不是所有矮子都是矮人，也有可能是天生長不高的人類。」
傑拉爾德怔了一下，眼神若有所悟。
「你是說……」
艾薩克點頭，「是的。」
兩個人在這裡打啞謎，韋魯斯卻是完全聽不懂，急得他那叫一個抓耳撓腮，趕緊又踢了傑拉爾德一腳，催促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傑拉爾德癟了癟嘴，有些委屈地看了韋魯斯一眼。
明明是艾薩克說那些不是野蠻人的，為什麼韋魯斯要踢他？
不過他其實也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還是因為艾薩克不好惹嗎？和艾薩克相比，自己簡直就是一個軟柿子，誰都能捏一下。
傑拉爾德倒也沒有在意太久，畢竟他這麼多年也習慣了，不等韋魯斯踢出下一腳，他已經把自己猜測的答案說了出來：「艾薩克是說我們看到的那些渾身繪滿花紋的不是野蠻人，而是人類。」
自己竟然有可能把人類認成了野蠻人，實在是一個大烏龍，傑拉爾德生怕韋魯斯聽到之後又是一腳踢過來，可能還要罵上兩句，趕緊又補充道：「只不過他們同樣也渾身繪滿了花紋，就和野蠻人一樣。」
艾薩克冷哼了一聲，似乎是對傑拉爾德犯下的這個大烏龍極為不屑。
「條頓說過，觀察需要仔細謹慎，你見過這麼瘦弱的野蠻人嗎？」
不過他可能是顧念到對方和自己的交情，終究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過頭去，繼續遠遠地觀察起來。
傑拉爾德希望自己的解釋能夠避過韋魯斯的腳踹，不過他顯然高估了韋魯斯的修養。
韋魯斯聽到這裡，就算再笨也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罵罵咧咧地又踹了傑拉爾德一腳，然後繼續坐在地上掏起耳朵來，時不時還舔一下自己的爪子，也不嫌臟。
傑拉爾德委屈巴巴地又湊到前面，繼續觀察起來。
傑拉爾德和艾薩克不說話，韋魯斯掏了一會兒耳朵后似乎覺得無聊，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不耐煩地左右走動了一陣后，說道：「要是沒有別的情況了，那麼就傑拉爾德繼續留下來跟著他們，艾薩克跟我先回去吧，等到晚上再好好做他一票。」
這裡實在無聊，他有些呆不下去了，還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跟著一起來。
看來以後這規矩得改一改了，下次就讓傑拉爾德一個人來就行了，反正這種行動也沒什麼危險，實在不行，還可以讓瓊納斯跟著傑拉爾德嘛？
嗯，就這麼定了。
韋魯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定好了隊伍以後的新規矩，就要招呼艾薩克一起走，卻聽到傑拉爾德突然壓低聲音輕呼了一聲。
「又怎麼了？」
韋魯斯沒好氣地問道。
這小子總是喜歡這麼一驚一乍的，看著挺成熟的人了，遠沒有艾薩克穩重。
韋魯斯已經想好了，傑拉爾德這次要是再鬧個剛才這樣的烏龍，他絕對不止踹他兩腳這麼簡單！……嗯，還要呼他一熊掌，算是給他補點好吃的，讓他嘗嘗蜂蜜的滋味。
一想到蜂蜜，韋魯斯嘴裡的唾液不自覺地開始大量分泌了起來，傑拉爾德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的這些唾液瞬間停止了分泌。
「這些外來人的後面還跟著一個人！」
和傑拉爾德的一驚一乍大驚小怪不同，艾薩克的聲音沉穩多了，簡潔明了地報出了重要信息。
「是勞瑞。」
韋魯斯本來聽到傑拉爾德的話，眉頭還皺了起來，再聽到艾薩克報出的那個名字，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
「那幫農民……」
韋魯斯的眼神很是不屑，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把他剛才因為想到蜂蜜而分泌出來的唾液吐了出來，似乎想要以這種行為來讓身邊的兩人看到他現在究竟有多麼不屑。
「呸！」
「一群泥腿子還想跟搶生意，回家種地去吧！」
韋魯斯雖然嘴上對那群人非常不屑，不過他的行動卻顯示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樣無所謂。
原本要走的韋魯斯也不急著走了，站在原地眼珠子轉悠起來，似乎在想事情。而這時，話好像總是很多的傑拉爾德開口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傑拉爾德奇怪地看著兩人，敢情他還記著韋魯斯剛才說要走的話呢。結果他的多嘴又是換來了一個熊掌，拍了他腦袋一下，讓他呼了一聲痛——當然，韋魯斯不管是踹還是打都沒用力，不然的話傑拉爾德的腦袋在這一巴掌之下早該轉上好幾圈了。
「這還怎麼走！」
韋魯斯沒好氣地斥了一聲，一直在轉悠的眼珠子終於停住不動了，似乎是想清楚了。
「你們繼續跟著他們，別讓任何人發現了。」
韋魯斯吩咐起來，「一路上記住留下標記，等我們的人一到，立刻準備戰鬥！」
傑拉爾德一怔，「不是說好了晚上再動手的嗎？」
韋魯斯又拍了他腦袋一下，斥道：「這還怎麼等到晚上？要是不快一點，說不定就要被那些泥腿子搶先得手了！」
傑拉爾德摸了摸腦袋，委屈地「哦」了一聲，艾薩克卻是一直都沒說話，就只是從他面前灌木林的縫隙里看向遠方。
……
「快了。」
雅各抬頭，把視線從他身前馬背上放著的地圖上拉升起來，看向前方，雙目凝神，似乎想要從那一望無際的樹林河谷中看出什麼來。
「再有三天，應該就能到希厄姆了。」
在他身邊騎馬並排行走的是魯斯恩，這位青銅騎士看了看前方，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今晚怎麼布置營地？」
雅各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才道：「今天就少走點路，早點紮營吧。聽說越靠近希厄姆，越是混亂，那些連希厄姆都管不住的異族到處都是，還是小心些好。」
魯斯恩點頭，表示贊同。
早點紮營，雖然會少走一些路，行程會拉長一些，不過總算可以多布置一些防禦工事出來。
唐恩大人現在已經不在，他們現在也只能步步為營才有希望順利到達希厄姆了。
想到唐恩大人，魯斯恩很自然地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側頭，向一個方向看去，見到他想到的那人正坐在馬上左顧右盼，臉上表情悠然自得，似乎正在愜意地欣賞風景。
這讓魯斯恩對他的印象更加糟糕了一些。
要是不知道的人來看了，還以為這傢伙是出來春遊的呢。
魯斯恩卻是不知道，諾曼這麼一副春遊賞景的姿態另有用處——他正在用這種方式給聖殿騎士團提供環境數據資料。
當然，順便看看美景，開拓一下心胸，那也是挺不錯的嘛。
諾曼正看得不亦樂乎，突然心頭一悸，這讓他的眼神稍有一滯，不過馬上就又恢復了正常，這一異狀閃過之快，就算是有人在他面前盯著他看都不一定能看得到。
這是怎麼回事？
諾曼面上還在悠然地欣賞美景，心下卻是生起了一個疑問。
就在剛才他心悸的那一瞬間，他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具體含義諾曼琢磨不出來，只是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若是要打個比喻的話，那就是他彷彿正在被一條大蟒蛇盯著一般。
這種感覺對於諾曼來說很新鮮。
在以前的時候，他完全是憑藉著自己超人身體素質的各項硬指標來明確地察覺到是否有人在對他不懷好意，比如說是發現對方的目光、聽到可疑的聲音等等，在他「歸一」之後，則是徹底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什麼都察覺不到了。
他還是頭一次像現在這樣，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卻能莫名其妙地感知到危險的出現。
諾曼隱隱覺得這可能和自己現在那古怪的「歸一」狀態有關。
他騎在馬上又看了一會兒風景后，突然向一側稍稍彎下身去，對旁邊那人輕聲說道：「你四周看看，看能不能看到什麼古怪的地方，又或者能不能發現有什麼人，動作最好隱蔽點。」
在諾曼的馬匹旁邊跟著走的是阿翠彌希婭。
聽到諾曼的話之後，她就這麼直接地伸長了脖子往前看了兩眼，又往後看了兩眼，最後左右都看了一番后，對諾曼說道：「沒有。」
諾曼對她的行為有些無語。
說好的隱蔽點呢？你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找東西嗎？！
不過他只是搖了搖頭頭，也不計較了。
阿翠彌希婭這段日子有些暴躁，他還是不要責怪她的好。
不過諾曼顯然高估了阿翠彌希婭的小暴脾氣，他根本沒有開口斥責，只是搖了搖頭，阿翠彌希婭就已經不滿了，直接抓住他的手，一把將他從馬上拉了下來！
諾曼結結實實地一背摔在了地上，被地上的石頭硌得生疼。
「靠！」
搖頭都不行？這也太暴躁了吧！
諾曼這個念頭還沒完全閃過呢，就聽到「咻」的一聲，一道箭光從他上方射過。
「敵襲！戰鬥！」
魯斯恩撕扯著嗓子的喊聲如驚雷般響起，響徹整個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