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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不可思議

  王弗苓在她開口之前,想過無數種她的應當方式,可她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那老奴又道:「您說這離不離譜?說出去都沒人信,我估計就是那人胡謅的。」


  王弗苓陷入沉思,她在思考曲娘子告訴這老奴的話是否有可信度。


  曲娘子一心記掛韓驪華的安危,既然肯親自來到這裡,說明她並不怕以身犯險。


  方才曲娘子會跟那老奴說這些,也是因為那老奴要他們娘倆的命,既然她是為了求生而來,那麼這些話一定是有依據的。


  但也不能全信,王弗苓想來想去,讓阿歡把那老奴帶走,讓這裡就剩下她和曲娘子。


  阿歡先將那老奴弄走,找了個地方安置之後又過來將韓驪華領走。


  韓驪華的目光一直在王弗苓身上,瞪著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瞪出個窟窿。


  王弗苓看見也當沒看見,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韓驪華在這中間還算最沒用的。


  等屋裡的人都退去之後,王弗苓才又回到正堂。


  曲娘子看著王弗苓一步步的朝她靠近:「怎麼?方才那不爭氣的老東西把事情告訴你了?」


  王弗苓沒有否認,而是直接問曲娘子:「你跟她說的那些話有幾成是真的?」


  「一成都沒有,君上怎麼可能不殺先皇后?」


  沒錯,慶元帝沒有理由不殺她,一個跟他早已貌合神離的妻子,一個勾搭外人企圖謀朝篡位的女人,慶元帝有何必要在留著?

  「我還以為你真是為了保命,原來還抱著僥倖心理.……」說話間嗎,王弗苓緩緩從袖中取出那把她時刻藏在身上的匕首:「你要動我母親和幼弟,那我便親手要了你的命,想必母親也不會怪罪。」


  「呸!」曲娘子厭惡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還不知是誰呢,就管大夫人叫母親,管她兒子叫幼弟,真是不知廉恥。」


  王弗苓就當做沒聽見,不緊不慢的走到她跟前,用匕首的尖頭挑起曲娘子的下巴:「你跟韓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我母親又礙著你什麼事了?」


  她笑了笑:「你先放了阿華,我便告訴你。」


  「你先說,我再放人。」


  「你!」曲娘子氣急敗壞:「你若是不肯先放人,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多費口舌。」


  王弗苓反倒冷笑了起來:「無妨,你若是不肯說,我也省事,將韓驪華悄悄處理了,到時候你再考慮……」


  一聽王弗苓要對韓驪華動手,曲娘子急得不行:「慢著!」


  「怎麼?肯說了?」


  她還是猶豫:「你為什麼想要知道這些?」


  王弗苓不緊不慢的回應:「因為我想知道你是敵還是友。」


  其實王弗苓早有這個疑問,曲娘子曾做的很多事情都與王弗苓的方向重合,可以說曲娘子一直都在做王弗苓想做的事情。


  當然了,除去李氏這方面,王弗苓不想動李氏。


  當王弗苓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曲娘子很驚訝,她更加確信眼前這個韓離婚絕非本人,可她卻沒想過這會是她的「同道中人」。


  「你究竟是.……」


  王弗苓道:「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你應該認得我,但在我說出來之前,你得先說。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給出的答案不合我的預想,那你必須得死。」


  若曲娘子並非王弗苓的同道中人,那麼曲娘子知道王弗苓的身份,對她來說就是個威脅。


  曲娘子開始沉思,她心裡清楚王弗苓沒有跟她說笑,因為她能感覺到王弗苓眼中的決然。


  屋裡沉默了良久,王弗苓開口:「說吧,別拖拖拉拉的。」


  曲娘子抬頭看了看王弗苓,她提出一個要求:「阿華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我說了之後,你還要殺我,那麼請你繞過阿華一命。」


  原本王弗苓就沒打算要韓驪華的命:「可以.……」


  見王弗苓答應,曲娘子才又開口:「我名喚曲流芸,原本也並不是什麼大世家出生,所以即使弟弟在朝堂之上混得風生水起,我也只能是個作妾的命。他乃是王丞相的舊部,也能算得上是丞相的左膀右臂……」


  她說了很多關於王丞相舊部的事情,也格外多的說起她的弟弟。


  王弗苓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邊,努力回想當初王家有沒有跟一個姓曲的走得很近,可是不管怎麼想,王弗苓就是不記得這號人。


  「你說的這個人,能確信是王丞相的舊部?」


  她點了點頭:「是,但他與我同父異母,從前也很少牽連。直到後來家父身亡,家財敗乾淨才從小地方出來的,再后便遇上了王丞相。丞相當年在林子中四處閑逛,也是恰巧救了被山賊抓走的我們。」


  這麼說,曲娘子跟她還真是一路人。


  「他叫什麼名字?」


  曲娘子回應:「他的名字很簡單,單一個珩字。」


  「曲珩?」


  「非也.……」曲娘子搖了搖頭:「他自王家幻滅之後便不再姓曲,而是姓蕭。」


  經過她這麼一說,王弗苓還真想起一個姓蕭的。


  王家門生眾多,王弗苓記住的太少,而這個蕭衍,她卻記得清楚。


  在他還沒改姓之前,確實名不見經傳,但改姓之後有過一些傳聞。


  當時王家滿門故去,從前的許多門生都被牽連在內,蕭衍不在其中,但他卻一心為王家平反。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原本沒有被牽扯進去的蕭衍成了慶元帝第一個要收拾的人。


  當時王弗苓還在悲痛之中,曾聽身邊的人提起過此人,還大加讚賞過。


  可惜的是,如此有情有義之人,最後還是難逃厄運。


  慶元帝也沒有直接了當的要他的命,而是將其一家發配邊南,但他們卻在中途遇難。


  這種事情說巧也行,說另有隱情也可以,總之在王弗苓看來就是慶元帝為之。


  他一心想做個萬民口中慈善的君主,總是在人前慈悲,人後狠辣,王弗苓早已習慣。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眼前這個曲娘子,竟然是蕭衍的阿姊。


  如此說來,她恨韓家,也是因為當初王家滅門之事。


  王弗苓沉默起來,良久之後才又問:「你在韓家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為了給娘家報仇?」


  這回換她沉默,她顯得和難受,似乎是一段不願意被憶起的往事:「這世道是大世家貴族的世道,與我們這些小人物無關,當初還沒遇到王丞相的時候,我與弟弟生活得極其困難。之後,我與他一道來晏都,想的也只是混一口飯吃,誰知竟遇上了一幫劫匪.……」


  那還真是一段滿目瘡寧的往事,曲娘子每當想起,都有覺得渾身難受。


  王弗苓是個女人,她懂女人,所以在看到曲娘子這副表情的時候,她大概猜到了一些。


  「他們玷污了你?」


  曲娘子置之一笑:「早已無所謂了,我被他們關在暗無天日的小屋裡,整整十日之久。他們換著方的折磨我,若不是還記掛著阿衍,我早已自行了斷。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王丞相的長子奉先帝之命前來平匪,這才將我與阿衍救了出去。丞相一家不僅救了咱們,還教阿衍識文斷字,給了咱們一線生機。對我來說,王丞相一家對咱們不僅僅有救命之恩,更是再生父母。」


  王弗苓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做這些,不全是為了你的弟弟、家人,還是為了王家?」


  她點頭:「亡父亡母生前總教我知恩圖報,當年我沒辦法幫上忙,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此時此刻的王弗苓,面上看著平靜,實際上內心波瀾不斷。


  在她以為自己一直孤軍奮戰的時候,先是昌平王的歸來,如今又來了曲娘子,當真是天在助她?

  王弗苓看著曲娘子,道:「你應該去過王府,那你還記不記得正壽堂前的那株榕樹?」


  曲娘子難以置信的看向王弗苓:「你究竟是.……」


  王弗苓繞到曲娘子身後,將拴著她手的繩子解開,給她送了綁:「那株榕樹是我種的,原本想的是有生之年看著那株榕張成大樹,誰想還沒有長到腰那麼粗,王家就沒了。」


  曲娘子愣在原地不動,定定的把王弗苓看著:「怎麼會?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還不記得元年那會兒,君上初登大寶,我榮登后位,王家的門生都送了禮。我還清楚的記得曲家送來的東西,那可是難得的孤本,記載的都是數百年前的事情,我記憶尤深。」


  她連連點頭,激動的上來拉著王弗苓的手:「真是您回來了么?是真的嗎?當年眼睜睜看著王家覆滅,看著您被韓家害死,真讓人揪心……」


  王弗苓笑了笑:「是我回來了,我不光回來了,還要把從前的債都討回來。」


  曲娘子連連點頭:「這是自然的.……」


  王弗苓想起之前那老奴說的話,問曲娘子:「你與那老奴說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她多希望曲娘子點頭,跟她說是假的,可王弗苓萬萬沒想到,她說:「都是真的,當初君上並沒有要您的命。叛軍就在皇城外面圍堵,大火連燒了兩個時辰才熄滅,收拾殘局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人人都說您是畏罪自殺,只有我知道那時韓家人使的小把戲。那日大軍壓近,大母卻非要出門,我便偷偷留意,見她將一封信交到一守軍手裡,所以我才有了這個猜想。」


  「僅僅是猜想?沒有證據么?」


  曲娘子道:「原本是沒有的,但後來有了。昌平王帶來的軍隊被全殲之後,晏都上下民眾都敢出門了,人一多,晏都各個地方都異常擁堵。興許真是命,我遇到了個身著錦衣華服匆忙逃竄的老婦,便讓人留意她的去向,在她的包袱里搜出了當年您大婚之時穿戴的鳳冠。」


  是了,王弗苓記得,她在清秋殿被關著的時候,平日里給她送飯的老奴順走了那些東西。


  「她人呢?現在何處?」


  曲娘子道:「她如今已年邁,我將她安置在晏都附近的村落里,給她尋了個丫頭伺候著。我知道哪些事情都是從她嘴裡聽來的,假傳旨意的那些宦人,還是從她那裡拿來的鑰匙。」


  王弗苓喜不自禁,如此一來,這老婦反倒成了韓家的一張催命符。


  「那她肯不肯幫咱們?」


  「這個您放心,那老奴若不是有我的幫助,只怕連晏都城都逃不出去。如今被我安置在城郊,派去的那丫頭除了照料起居之外,也時刻看守著她。她都這把年紀了,想必是有點分寸的。」


  王弗苓點了點頭:「那就好,成敗也就在此一舉了。」


  曲娘子微微頷首:「我有句話想要先說出來,還望您莫要見怪。」


  「有話且說。」


  見王弗苓允她開口,曲娘子竟雙膝一曲,跪了下去:「王家雖對我有恩,但我一家也是因為王家而故,帶到您大仇得報,還請您救出我軍中為娼的兄嫂,讓我們回故里了卻殘生。」


  「在軍中為娼?她還在人世?」


  曲娘子道是:「我原本也以為她死了,卻在前些日子得到了消息,她被發配邊南之後就一直在軍中為娼。您是知道的,那種地方不是女人生存的地兒,我怕她……撐不住了……」


  「不必等到事成之後,你給我三日時間,我這便讓人將她送到晏都。」


  曲娘子喜上眉梢,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王弗苓將她扶起來:「你到現在還能記得王家的恩情,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你我之間也別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你為了自己故去的家人,我則是為了王家滿門冤魂,殊途同歸。」


  曲娘子卻在這會兒掉了眼淚:「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您回來了便好。」


  兩人在屋裡收拾好各自的情緒,王弗苓讓阿歡將韓驪華給放了。


  韓驪華還記恨著王弗苓騙她,瞪著王弗苓,滿眼的仇視。


  曲娘子曉得韓驪華的性子,故而過去扯了她幾下,沖她搖搖頭。


  見曲娘子這般,韓驪華才稍稍收了些,但之後便沒再正視王弗苓一眼。


  她們母子兩人踏出這宅子,阿歡頗為不解:「您就這麼放她們走了?不怕她們往後轉過來報復咱們?」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留她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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