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雪地香檳
細密的小雨,逐漸變大,夾雜著細碎冰雹顆粒。洛桑和眾人選好背風地,快速搭起帳篷。林月脫去外層厚重防水手套,帶著輕便抓絨手套,她靈活地把一根根鋁合金骨架穿過帳篷布。
「咱們為啥不在灌木叢邊搭帳篷?那裡最擋風了。」林月好奇的問到。
「你想半夜帳篷被雪壓塌啊?」王海祥笑了起來。
「啊?居然有這種事,」自從來了這裡,林月覺得生活經驗儲備太少。
「嗯,沒錯。我有次帶隊,一個胖男孩堅持要把帳篷,搭在大片灌木邊,怎麼勸他都不聽。那晚上,風呼呼的吹,下了場大雪。早起的時候,大家帳篷頂都覆蓋了層積雪。他那頂最慘,旁邊灌木上的積雪垮下來,有半邊都被壓塌了。」洛桑手裡穿著帳篷,好笑的回憶。
「我過去問他,你晚上怎麼睡的啊?他說半夜進水,全濕透了,他用背包勉強抵著塌的那半。後來實在凍得憋不住,厚臉皮求旁邊帳篷里的哥們兒收留他。」
「估計那男孩和我一樣,都覺得靠著樹木更有安全感,到頭來卻把自己坑了。洛桑,你的故事真多。」林月一路聽洛桑講了好多趣事,她聽得津津有味。
「那次帶的是穿越隊,他們路線安排比登山隊伍輕鬆。每次穿越隊里的門外漢最多,什麼穿運動鞋牛仔褲來的,半路鞋子脫膠用草繩綁的,一路騎馬的,都有。有幾個小姑娘,說失戀了來看雪山,帶了兩大箱香檳,單獨租了匹馬給她們駝上去。天天晚上都帶著大家喝酒,鬧得昏天暗地。」
「這麼高的海拔,她們還能喝香檳?」林月大感佩服,她雖一路沒有反應,上了4500米后,頭還是微微有些發暈。
「可能女人天生高反的少吧,這幾個又是特彆強悍的那種。我帶的隊伍里,反倒個子高大壯實的男人,高反起來特別嚇人。那年有個北方男孩,185的大塊頭,一路也沒事,下山時辦慶功宴,喝多了些啤酒,突然急性肺水腫了,全身抖得像篩子,臉色蠟黃得冰涼。」
「後來呢?」林月擔心的問。
「後來送鎮上醫院了,輸了一晚上液。還好及時送到,不然多危險啊。」
他們的四頂帳篷在聊天中很快搭好。洛桑又仔細檢查地釘,拽拽防風繩,一切都很牢固。
徐希泉已經打好水來,升起瓦斯爐子燒水煮飯。林月在摺疊水桶里清洗土豆和胡蘿蔔,她帶了幾盒小巧的塊狀咖喱粉。
很快,營地飄來咖喱的濃香,誘人食慾。眾人圍坐在方形帳篷里的摺疊凳上,看著蓬外雪花似鵝毛般紛落,天寒地凍,有塊能擋風遮雨的小天地,還能吃上熱和飯菜,喝上暖呼呼的奶茶,實在是幸福至極。
風雪中,蓬外突然出現兩個背著大包的身影。洛桑急忙跑出帳篷張望,瞧見一個瘦小黝黑的當地男子,和一個穿紅色衝鋒衣的登山打扮年輕男子,一前一後的走過來。
「老楊,你怎麼又帶人來山裡了?」洛桑皺著眉說。
「嚯,洛桑,你們也在這喲!我過來接壺熱水,這個雪下得好惱火!」老楊鑽進了帳篷。
林月打量起這個介於老頭和中年之間的男子,他亂蓬蓬的頭髮上扣頂鴨舌帽。混合著泥水的黃色外套已看不出,本來是明黃色還是土黃色了。露著線頭的毛衣,在袖口和腰下現出一截不和諧的深藍色。他似乎不像個專業嚮導。
男子往軍用水壺裡倒著熱水,發現了眾人打量探究的目光。他故作輕鬆的說,
「我在這山裡過了大半輩子,啥子不曉得哦,每塊石頭長哪裡,我都曉得。洛桑小時候,還扭到我帶他上山挖蟲草。」
林月被男子的蹩腳混合口音逗笑,她問
「楊大叔,你們明天也沖頂嗎?」
「當然要,我到山頂去了那麼多次,盤盤順利。你這個小女娃娃,漂漂亮亮的,學啥子登雪山嘛,我跟你說,危險得很,你明天就不要跟到去了」男子扭緊水壺蓋,起身離去
「我過去守到那個男娃搭帳篷,他第一次來,啥子都要現學。」
洛桑也跟過去幫忙,三人很快搭好一頂雙人帳篷。男孩沒帶瓦斯爐,他翻出壓縮餅乾,打算解決晚飯。
「過這邊來,喝點熱的東西吧。」洛桑有些不忍。
「謝謝。不用了,我吃這個就夠了。」男孩很文靜,執意不肯過去。
「你是第一次來羅措峰嗎?」洛桑問
「第一次來,也沒什麼嘛。我今天完全不累,體能太好了,明天肯定能成功沖頂」男孩非常自信。
「小兄弟,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雪山上有很多突發危機,並不是一定要登上峰頂的。山一直在那裡,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挑戰。但如果遇到身體不適,天氣惡劣的情況,一定要下撤,萬不可勉強。」洛桑誠懇叮囑男孩。
「明白,我對自己有信心。」
「這個男娃體力好得很,我都追不上他,哎,我去你們那邊燒點開水,泡袋速食麵哈」老楊拿出鋁飯盒,撕開麻辣牛肉味的泡麵餅放了進去。
「呼呼呼」老楊舒服坐在他們帳篷里,吸溜著麵條。
林月好奇打量旁邊那個執拗的男孩,他坐在帳篷邊沿,安靜啃著壓縮餅乾。她想起唐先睿了,這個男孩跟他同樣年紀,二十齣頭的樣子,都生得白凈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