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眾口鑠金
回去的車上，林月坐在後座，不停地回復微信中好友的留言。她從來沒感覺「朋友」這麼多過，但被人關心總是幸福的，她感謝每一位關心她的人，錢姐，陳瀚宇，金羽妮妮。。。噢，甚至還有柳思思。
柳思思關切的留言詢問「月月，看到你報平安的朋友圈，我才放心了。這幾天，非常記掛你，有空的時候，約個飯：）我知道你這掛的號從北門排到南門了，我要申請插隊。」
林月也大度回復了感謝，坦誠自己經營光合農場太忙了，疏於和老朋友聯繫，爭取新店開張后邀她來聚聚。
「喂，先睿」林月又接到一個問候的電話。
「月姐，你回家了嗎？羅措峰的新聞嚇死我了，一直聯繫不上你，我姐夫也特別著急。」
「真抱歉，讓你們為我擔心了。這會兒在回家路上，放心，我好著呢。羅措峰是座挺美的雪山，美麗的事物總帶著危險，這次的新聞，真的太遺憾了。」林月想起那個和唐先睿一般大的男孩，非常惋惜。
「你沒事就好，月姐，還不知道你有登雪山的愛好呢，對了，我們的棉綿衛生巾還有個妙用，它吸水性不是特別好嗎，你下次登山時，墊在鞋子里，一天下來特別乾爽舒服」唐先睿一本正經的介紹起來。
林月被他逗笑了，這個有趣的孩子。
「好啊，先睿，我一定試試這個法子，棉綿最近在愛美物上銷量不錯呢，我上次看用戶評價都挺好的，你們是認真在做這件事，好好加油。」
「謝謝月姐鼓勵，我前幾天又給你寄了幾箱新品過來，誇句海口啊，以後你的衛生巾都被我承包了！一定要多給我提提意見，這次的新品還有濕紙巾，廚房用紙什麼的」
唐先睿不改古靈精怪的作風。林月每次和他聊天，都特別開心。
但一想起那個遇難的男孩，她心裡又堵得慌。掛了電話后，忍不住又翻看起手機里男孩遇難的新聞。
新聞後面，一條被贊最多的留言，氣得她急火攻心。
「你們不覺得這是場有預謀的謀殺嗎？羅措峰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風？大得把人吹下山崖？呵呵，哥去過羅措峰好多次了，要是有這種怪風，這會兒還有命在這裡回復你們？照我推測，一定是那個嚮導見財起貪念，故意把人給推下去的。建議這會兒去那老頭家搜搜，沒準能搜出那個男孩的錢包。」
這種腦殘答案，也能被頂到第一，這些人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陰暗的揣測人性？林月忍不住敲出回復：
「事實不是這樣的。男孩遇難那天，我也在羅措峰。那天的風確實很大，我自己也差點跌落懸崖，幸好嚮導的堅持，我們沒有強行沖頂。希望大家不要聽信謠言，那個楊嚮導雖然是山野老人，沒有專業知識，但人並不壞。出事後，他已經嚇瘋了，一直說胡話。我想，他是非常後悔的。」
不到片刻，就有人回復她：
「編謊話誰不會？我還剛從珠穆朗瑪峰登頂回來呢！說吧，你是楊老頭什麼人？這洗白的手段說得跟真的似的」
林月無奈，總是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意淫的陰暗，而不願相信當事人訴說的單純真相。
她放下手機，忍不住抱怨：
「哎，這些人，太不可理喻了。完全說不通。」
「你又在看新聞？月兒，不要在意別人的話，特別是網友的話。沒聽過那句話嗎？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編故事。有些人的邏輯就是這麼混亂。」何俊生毫不在意的笑笑。
他向來不愛看網上的奇葩言論，自己也懶得開微博公眾號等社交賬號。公司有專門的公關部和輿情監控系統，發現不實的過分言論，立即交給法務部處理。
雖然這種做法確實能避免謠言的中傷。但有時候，別有用心的新聞炒作照樣帶給他們麻煩。幾天之後，網上突然出現這麼條新聞《愛美物新版本炒冷飯，全盤照抄好賣喵》，而且顯然背後有水軍公司，故意引導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
「你們產品部門是怎麼回事？加班加點就做出個和競品一模一樣的東西？」何俊生在會議上大發雷霆。
「老大，這個，這所有的電商界面都是大同小異啊，我覺得這事就是好賣喵故意在背後搞我們，他們在媒體上潑髒水不是第一次了。」產品總監馬東忐忑的解釋。
「大同小異？你給我把小異給找出來啊？一條條的寫出來！找不到是吧？新聞里倒是全部給你們找好了，一樣的slogan一樣的界面一樣的團長價功能，你說說，你這個產品總監是怎麼做產品的？」何俊生毫不留情的駁斥。
「團長價功能，真的是巧合，他們就在我們前一周上線了。但這也不是他們的原創啊，用戶發起團購，邀請好友，好友越多團長價格越低，好多電商都這麼玩了，只能說咱們這個時間點靠後，被他們拿來大做文章。」馬東只想著推鍋，他特別怕老闆發火，此刻如芒在脊。
「那也是你們應變能力有問題。對手剛上這個新功能，你們就按照原計劃，照常上線？連細節也不知道變一變？」
「老大，產品需求一變，接下來研發的工作全得重新排，新版本就不能在規定時間發布了，這個情況更嚴重啊，影響大家的KPI考核的。而且，我們當時也沒有注意這個細節，誰都知道這不是他們好賣喵的獨家功能呀。。。」馬東這個鍋越發的難推了，他頭上急出汗水，不住的喝水緩解心慌。
「老大，你看要不要讓公關部緊急聯繫各大媒體，先把報道下掉？」黃婉蘭看馬東毫無應對方案，也忍不住說。
「不行，還沒到那個時候。花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這個事，我們必須得給用戶一個交代。今天凌晨前把回復方案想好，你們要就事論事，錯是錯，對是對，錯了我們不狡辯，對了就得說清楚。」何俊生很堅持。
會議一度陷入僵局，他讓大家先思考20分鐘，並把晚飯吃了。這時候，已經9點半了，這群人的生物鐘跟著這個工作狂，從來就沒正常過。
「老大」馬東單獨來到何俊生辦公室，他剛剛接到妻子電話，此刻心急如焚。他顧不得現在是撞在槍口了，即使撞在火炮口，他也得冒死去堵。
「應對方案想好了？」何俊生皺著眉吃盒飯，眼也沒抬的問。
「啊，方案的事，小賈接著在做。我這會兒不得不跟您請假了」馬東很為難，頓了下，還是開口說「剛才老婆打電話，小孩兒發燒到40度，她就一個人在醫院，我想過去看看她」
何俊生抬頭，鋒利的面部線條沒有絲毫微表情，如同沒有心的機器。
「你必須得去嗎？」
馬東心如死灰，他太高估老闆的同情心了。反正話也出口，要死就死吧，他橫下心來說：
「老大，我必須得去」
「行，去吧。」何俊生淡淡的說。
接下來的會議，並沒有因為少了馬東而停滯。正好相反的，給了何俊生意外驚喜。這個做事平庸的馬東手下，竟然有個難得思路清晰的產品經理賈嘉鴻。
是時候開掉馬東了。凌晨兩點的辦公室，何俊生默默在心底下了決斷。他再一次檢查了回復新聞稿，發送了確認發布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