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夢裡
林月這時正坐在書房的電腦面前,看著財務報表。何俊生還未回來,她習慣等到深夜困得不行時才去睡。突然旁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吳佳妮發來的消息:
「林總,有件事一直在我心裡,困擾了我好久。今天喝多了,終於有勇氣向你說聲抱歉。之前去杭州那次,是何總刻意安排我跟去的。我做了他的間諜。你放心吧,那次我只是看到你和李總在KTV大廳單獨談話,連你們聊什麼也沒聽清。更沒有添油加醋向何總描述什麼。但我還是為自己的小動作而不安。不管怎樣,李總對你的真心,我看在眼裡,也希望你能幸福。我只是個旁觀者,說這些也許不合適,反正喝醉了,想到什麼說什麼。你對我很好,我也希望你做出真正幸福的選擇。坦白了,真的好輕鬆,不用理我啦,要是還沒睡,早點休息:)」
林月嘴角浮起淺笑,吳佳妮那獃獃的臉,認真做事,仔細為大家行程考慮的樣子出現在她腦海。真的是個可愛的女生。林月其實從未生過她的氣,確不想,她本人倒感覺愧疚了。
「佳妮,你只是做了自己本職工作,我並未生氣。下次喝酒,叫我一起來:)」林月打出回復,她本以為吳佳妮是個沉默細膩但乏味的女生,現在卻有點喜歡這個天真浪漫的姑娘。
就在林月盯著報表,眼皮打架的時候,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她知道何俊生終於回來了。
「俊生,你回來啦?」林月扭頭笑看著他。
「恩,最近事情多,又開了一天的會,」何俊生放下拎包,有些疲憊。「在看什麼呢,月兒,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噢,光合農場新店的財務報表呢。這會兒也該睡覺了。」林月合上筆記本,她也有些困意。
「月兒,你最近資金周轉是不是遇到了問題?」何俊生忽然想起財務李姐上午打來的電話「你把外包公司和我們計劃的愛月基金的現金都抽走了?」
「那個啊,還不是因為李冬夏的股權轉讓,他是想分期到賬的,你知道,我不願意虧欠他人情,便讓這邊財務一次性打給他了。資金確實有點吃緊,我下個月會把愛月基金的部分補上的,這個計劃只有往後挪一挪了。俊生,你不會怪我吧。」
「這個原因啊,我不怪你。愛月基金的缺口我來墊上,這是件做好事的項目,還是按期進行吧。你要是抽不開身,我另外找人打理這個事。月兒,叫你別太操心工作,為什麼你就是不聽呢?天天都忙到這麼晚。」何俊生對林月天天撲在工作上,無計可施。
「就許你忙,不許我忙啊。」林月憋憋嘴。
「嗯,男女分工不同嘛。月兒,過段時間,就下個月吧,我陪你出去玩玩,你來定地方。」
「12月?今年冬天好冷,去哪裡好呢?」林月也覺得兩人太久沒有,單獨度過沒有工作打擾的假期了,她想了想,說:
「我們去北海道泡溫泉吧。」
「行啊,你來定行程。」何俊生笑笑,他們每次出遊,都是愛操心的林月打點一切。
這天晚上,林月翻看著手機里的遊記和訂房網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個夢。從羅措峰迴來以後,第一次夢見了那天在湖邊看見的畫面。
她穿著黃色如意紋刺繡的正紅色大袍子,正盯著何俊生笑。突然,小腹被異物刺中,汩汩熱血湧出。她在夢裡也不能正常呼吸了,恐慌和害怕,讓她的手甚至嘴唇,都無法動作。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夢,這不是現實。林月在半夢半醒中,想要掙脫出夢魘。
她想呼喚何俊生的名字,但眼前的男人,熟悉卻陌生。他桃花瓣似的嘴唇,沒有一點表情,冷漠的甚至有點輕蔑的,帶著微微下沉的弧度。這不是何俊生的表情,他從來,不會這樣看著她。林月想哭,但眼角一點液體和溫度也沒有,她除了看著他,拿著那把滴血的匕首,什麼也做不了。
「不要。。。不要這樣」她終於發出了聲音。
但可惜的是,睜眼的瞬間,她依舊看到何俊生那副冷漠不屑的神情。
這個夢到底要怎樣才能醒?
她一次次重複這個錐心的瞬間,何俊生一次次把刀捅進她小腹,整個人像困在狹窄迷宮中,有種這輩子也醒不來的絕望。她全身被汗水打濕,黏糊糊的感覺讓她本就無法動彈的身體,更加滯重。好像有一頭接一頭的粗壯象腳,大力的踩過心臟。
這樣循環無解的夢,大概比死還難受,這是傳說中的修羅地獄嗎?
她用盡各種方法,徒勞無功的呼喚,動彈,掙扎。。。不知道是八次還是九次之後,天空飄灑起無數冥紙,正是那天店長錢紅髮給她的那樣。她忽然回想起真切的現實,這次的睜眼,終於從重複的惡夢中脫離了。
「俊生,俊生。。。」林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按下床頭燈開關。她的恐懼,需要光亮驅散。
「月兒,怎麼了?」何俊生迷迷糊糊的說著,他抬手遮擋從混沌黑暗中醒來,還未能適應的的燈光。
「俊生,我做噩夢了」林月一把抱住他,鑽進他溫暖的胸膛,她從來沒有這麼踏實的需要過這溫度,這份真實存在的溫度。
「什麼噩夢啊?」何俊生皺起眉頭,摟緊林月。他揉揉她頭髮,感覺到她強烈的不安,她很少這麼無助過。
「其實。。。」林月停頓了下來,她本以為那次前世湖的經歷,只是個插曲,早被自己遺忘了。她還從來沒有把經過告訴過何俊生,她怕他擔心。
「說啊,到底是什麼噩夢?月兒,你每天給自己壓力太大了。」何俊生輕撫著林月柔軟的頭髮,他既心疼也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