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永遠記住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說,你也是個普通人,你也有崩潰的時候,你也會犯錯。那你為什麼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思考,一樣生活?」他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方希悠道。
「希悠,你一直都把自己限制在一個框框里,活在你設定的那個完美的形象里。這個世上有什麼人是完美的呢?沒有。越是讓自己完美無缺,就越是痛苦。這一點,我從小就知道,看看我媽。」曾泉說著,嘆了口氣,喝了口酒,「沒必要逼著自己變成別人喜歡的樣子,只要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麼,你想要做什麼就夠了。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有什麼意思呢?」
「你,根本就不喜歡我這樣的人,是不是?」方希悠道,「和我相比,你更喜歡穎之和蘇凡那樣的人,是不是?她們讓你覺得更有生命力,更真實,是不是?」
「是。」他說著,看著她,「難道你不想要活得更真實一點嗎?直面自己內心的慾望和恐懼,直面自己的缺陷,對於你來說,就那麼難嗎?」
「是的,很難。」她說著,喝了口酒,「你說我一直活在一個完美的形象里,那是因為你母親是那麼完美無缺的一個人,一個像聖女一樣的人,她活著的時候讓人愛慕,去了也讓人念念不忘。你說你母親活得很痛苦,可是我,我並不知道,至少在我鑽進那個框框的時候並不知道。我想要變得跟你母親一樣完美,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完美無缺的一個形象。我,很想成為她那樣的人。我以為,我以為我和她一樣了,你就會喜歡我,因為那是你的母親,我,我想和你的母親一樣。」
曾泉嘆了口氣。
「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我們從小生活的這個圈子裡,沒有一個女人像你母親那樣能夠讓所有人都感嘆。你還記得嗎?她結婚以前跟著你外公去出訪,那麼小的年紀,就有那樣典雅的風度,走到國外都被稱為是紅色公主!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我想成為她那樣的人,這樣,我才能,才能配得上你!」方希悠說著,眼淚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她抬手擦去了。
「可是她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曾泉道。
「是啊,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她說著,停頓了,擦去了眼淚,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說,「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處處學她,卻只學到了她的皮毛。瑾之阿姨真正的風度,我,並沒有學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學別人——」曾泉頓了下,「我媽她,真的特別特別優秀,我想,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也不會被孫伯伯這麼喜歡!」
說著,曾泉苦笑了一下。
方希悠聽他這麼說,便頓了下,道:「你,難道不知道那個傳言嗎?」
「你說孫伯伯和我媽的傳言?」曾泉問。
方希悠點頭。
「都是過去的事了,捕風捉影而已。」曾泉道,「孫伯伯他,曾經是喜歡我媽,對我,也許就是愛屋及烏吧!」
「如果孫伯伯和瑾之阿姨結婚,就沒有機會到達現在的位置,這是很清楚的一件事。在當時那個在防範新的利益集團形成的時候,孫伯伯要想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就必須娶別人。這一點,你也知道的。」方希悠說。
曾泉點頭,道:「是啊,所以我爸就和我媽結婚了。因為我爸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去爭那個!」
「也許,孫伯伯現在對你的希望,就是在補償當年的——」方希悠道。
「你以為孫伯伯是那種把個人感情凌駕於國家利益至上的人嗎?」曾泉打斷方希悠的話。
方希悠看著他。
「別人可以這麼猜測,可是,我們不能。」曾泉道,「孫伯伯的個人能力和胸懷,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企及的。所以,他就算是內心對當年的事有遺憾,也不會把國家的前途拿來祭奠自己的感情。」
「我也並沒有說他就是那個想法。」方希悠道。
「孫伯伯對我們好,我們心裡要記著。不管他是因為我媽,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這麼對我,我都不能忘記他對我的栽培和關愛,還有他給我的那麼多機會。你也是一樣,希悠。」他說。
方希悠,愣住了,盯著他。
他,什麼意思?孫伯伯對我們好,我們要記著?難道說,到現在了,發生了那麼多事了,曾泉,依舊還是把她和他綁在一起?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是這樣的恩!如果連我們都在背地裡妄加猜測,不是對孫伯伯人品和道德的詆毀嗎?」曾泉道。
方希悠點頭。
「那你,打算怎麼來報孫伯伯給你的恩?」方希悠問。
「還能怎麼樣?好好工作,努力完成他派給我的任務。僅此而已。」曾泉說著,喝了口酒。
方希悠放下酒杯,盯著他。
「那你想過沒有,等漱清入了常,孫伯伯會怎麼安置他?等你五年後進去,又會怎麼安置你?」方希悠道。
「漱清年紀比我大,他早點進去,就可以多一個人協助孫伯伯,這是好事,不管給他安排什麼樣的職位,都是我們應該支持的。至於我——」曾泉說著,頓了下,「眼下,還有未來的十年,我要做的,就是服從孫伯伯的安排,全力支持他和霍漱清!」
「阿泉——」方希悠說著,頓了下,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卻見她神色凝重。
「怎麼了?」他問。
「阿泉,或許,你根本沒有猜到孫伯伯的意圖。」方希悠道。
曾泉看著她。
「如果只是讓你入常支持他的工作,孫伯伯當初就不會反對穎之和你結婚。你應該知道,孫伯伯是很清楚穎之對你的感情,可是,他情願讓穎之的婚姻一塌糊塗,也要阻止,這絕對不是一個小的安排,絕對不止是讓你入常那麼簡單。那時候沒有漱清,孫伯伯想著的只有你。所以,你應該知道他這麼多年是在布一個什麼樣的局。包括,夫人讓我去給她幫忙,這都是為了什麼,你應該心知肚明。」方希悠道。
曾泉,不語。
「我以前一直在想,孫伯伯那麼器重漱清,是不是要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這次,這次的事之後,我跟著夫人出去,夫人給我說的很多話,讓我,讓我開始重新看待你的事。」方希悠看著他,「阿泉,我,我,對不起你,現在,恐怕我成了你唯一的污點——」
「都跟你說了不要再提了。」曾泉打斷她的話。
方希悠搖頭,道:「真的,阿泉,我,對不起你。我,我回來后,其實,其實挺想你對我那麼冷淡,挺想你怨恨我,真的,如果你怨恨我,不理我,也許我心裡悔恨和對你的歉疚不會那麼重。可是,你,你——」
說著,方希悠的淚,如雨一般傾落。
曾泉起身,坐在她身邊,拿起桌上的紙巾,給她擦著。
方希悠抬頭望著他,淚水卻止不住。
「可是你,你居然這麼勸我,這麼開解我,這麼——對不起,阿泉,我對不起你!」她哭著,趴在他的懷裡,「我知道我值得你原諒,我知道我不配你的原諒,可是,可是——」
「希悠,我,希望你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樣有喜怒哀樂,你明白嗎?」他說。
方希悠點頭,淚水,卻根本止不住。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你要記住一件事,永遠記住——」他說著,捧著她的臉,「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什麼沈家楠,什麼孩子,統統都沒有,記住了嗎?」
方希悠沒有回答,卻是閉上了眼睛。
「我說過,那樣的錯,我只允許你犯一次。以後,那件事,不能再提。如果,如果等到將來,你,你還想,還想和他在一起,我,會成全你!」曾泉道。
方希悠呆住了,眼淚也瞬間止住了,盯著他。
「你,說什麼?」她問。
「等到將來,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會成全你,如果你那個時候還想和他在一起的話。可是現在,在我們兩個一起拼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想過去的事,我要你把沈家楠三個字從腦子裡抹掉,和他的記憶也全都抹掉。我們要一起去拼,你明白嗎?我們不能辜負長輩的期待,絕對不可以,你明白嗎?等到塵埃落定,等到一切都結束了,你我,才能自由。而在那之前,我們,屬於這個集體!」曾泉盯著她,道。
方希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現在的路,只有一個方向。一旦我們失敗,孫伯伯和爸爸們這麼多年的付出就全部化為泡影。那些支持我們的人,我們的親人,會有什麼下場,你很清楚。所以,現在,既然我們沒有選擇離婚,既然我們選擇了繼續往前走,就只有咬著牙走下去。不能互相拆台,不能互相怨恨。我不能對不起孫伯伯和爸爸他們,我希望你也一樣!所以,你,可以活的像個普通人,你可以有自己的情緒,可是,要記得收斂,收斂自己的情緒,收斂自己的慾望。在我們真正自由之前,你,我,都不能隨心所欲。你,明白嗎?」曾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