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時代沒想象那般好
西市本便是賣菜的地方。不過大戶人家通常會在早上買菜，甚至會讓菜農肉販送上門去。
下午還來西市買菜的，通常都是一些小戶人家。幹了一天活賺到了工錢來買米的時候，看到有合適的菜也買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突然來客人了，來切點肉回去加菜什麼的。
此時，城外進來賣菜的通常已經收拾東西離開。但還是有一些攤位在，另外也有一些是擺地攤的。擺地攤基本是福州城內住戶，擺的東西的什麼都有。吃食反而不多。
馮梓帶著兩個跟班逛著。身後的高進提著一塊豬肉。那肉按照那個時空的說法是腕肉。看著挺肥，但沒啥油，瘦肉也不多。這樣的肉在這個時代是不受歡迎的。
他見到，就整塊買了。一整塊也不過一斤半重一些。根本就不算什麼。
一路上，他們買了點素菜，也買了點姜蔥那樣的調味料。
馮梓雙眼在還在擺的攤位掃著。突然，他看到兩個矮小的身子蹲在牆角，面前擺著兩個木盆。裡面的黑黑的東西有點熟悉。
他走過去。
稍大一點的那個孩子見到他過來，忙站起來說：「大爺，買點狗甩鑽吧。家裡養三日，它們沒有泥的。炸了，下酒吃正好！」
馮梓看到一盆的泥鰍，大小不一。不過，又不是養殖的，這才正常。他抬眼看了一下這看起來起來才十來歲的男孩子眼裡滿是期盼。
他身邊還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娃兒。女娃兒瘦瘦小小的，臉很小，讓一雙眼顯得特別大。看她一身衣服雖然洗過，但明顯沒洗乾淨。
看到她眼裡怯怯看著自己。馮梓蹲下，伸手撥了一下那些泥鰍。活力還是很好的，便問：「這些泥鰍真的養了三日？」
那男孩子，支吾著說：「前日午間捉的，在家養兩日了！」
馮梓笑了，說：「多少錢一斤？」
「大爺要買？」
馮梓笑著說：「不讓我買，難不成你希望我搶？」
「不是，不是！」男孩子搖著頭。「大爺怎麼會搶別人的東西。」
「大爺才會搶。我不搶，所以我不是大爺。」馮梓看他這裡也不可能有裝泥鰍的東西。泥鰍要活著的才好吃。如果用籃子買了帶回去，泥鰍生命力再強也得死一半。
他想了一下，說：「我全部買了，要多少錢？」
男孩子看了一下木盆，又看了他一下，低聲說：「十五文。」
馮梓點頭，有指著另外一個木盆，問：「那這些？」
「大爺還要買螺螄？」
「當然要買。不過這些好像也不全是螺螄，還有不少田螺。大概有六七斤，我給你二十文，可好？」
「謝謝大爺！」男孩子剛才本來就想著要將泥鰍送上門，所以多要了幾文錢。心裡正擔心馮梓嫌貴不買了，聽得馮梓說不僅要買下所有的泥鰍，還要連那些螺螄也買了，而且價格給的還高。他連忙點頭說：「好，好。我這就給大爺送家去。」
馮梓摸出一把銅錢，數了三十五個交給他，說：「東西不用你搬。我們還要買在逛一陣，你現在這裡等著。等我們回來再拿走。」
「大爺放心，我一定在這裡等著大爺。」
馮梓又去買了一條草魚。
沒多久就回來了。
那男孩子正和那女娃兒蹲在一起，見到他們回來，連忙站起來說。「大爺，你們來了。我這就給你送家裡去！」他說著就要去搬那些盆子。
馮梓阻止他，說：「不用你搬。我怕你撒了。」
「高進！」
「是，姑爺。」
「你抬一盆。」馮梓說著將手上的那條魚交給那男孩子拿著，自己抬起那盆子螺螄。
他當頭走著，後面跟著一串人。高進、紅玉，還有提著魚牽著女娃兒的男孩。
馮梓賃的院子距離西市不遠。很快他們便回到了家中。他讓紅玉起取兩個木盆出來，將螺螄和泥鰍分別倒進去。有讓高進去廚房拿了醋來。
馮梓看著那想要盆子，又不敢開口的男孩子，說：「你家裡可有醋？」
男孩子根本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但他家裡根本沒錢買醋。
看到他搖頭，馮梓想了一下，說：「那也可用洗米水。將這泥鰍放到洗過米之後的水裡養著，每天至少換一次水。如此，兩日便可讓它們將贓物全部吐出來，還能讓它們活的生猛。螺螄也是如此。明白了嗎？」
男孩子點頭。但並不明白他和自己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馮梓笑著說：「日後你捉到這樣的魚還有螺螄，不用到西市擺攤。可以直接送去福聚來。你可知福聚來在哪？」
男孩子想了想，點頭說：「我知道。在玄武大街。可是他們會要這些嗎？」
馮梓點頭說：「等你養好之後，他們就會要了。你家去后，每天都去捉這些魚。還有撈螺螄。日後每天都可將養好的拿去賣錢。懂嗎？」
「懂。多謝大爺指點！」
馮梓點頭說：「那你們快家去。你們住城中還是城外？」
「我家在城西三里之外的小李村。」
馮梓對高進說：「高進你送他們倆回去。」
「不用，不用！大爺，我和小妹能認路。」
馮梓當然知道他們認識路。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娃兒。走那麼遠的路不安全。
別說古代的人淳樸，什麼時代都有人渣。拐賣小孩的事在古代更嚴重。就算是賣做奴僕也能拿到好兩三貫錢呢。無本生意總是最吸引人的。
他打斷他說：「日後你讓你家大人將東西送去福聚來。你和你妹妹還小，不要到處跑！」不知道他沒結婚，卻是最喜歡小孩子的嗎？看到怯生生躲在男孩身後的女娃兒，他就擔心這女娃兒被人拐賣了。
男孩子低頭說：「是，大爺。可今日我還要去西市買米。不用這位哥哥送。」
馮梓一聽，又看了一下時間，如果是大人他絲毫不擔心。但這男孩子帶著一個小女娃，買了米之後恐怕剛出城門就天黑了。
他讓紅玉從擊中取了一些米出來，說：「這些米你帶家去。」
「大爺，我不要。我們不賣！」男孩一臉驚恐，將手往身後縮。
賣？馮梓苦笑不得，說：「你想賣，我還嫌你小幹不了活呢！」原來這小子是以為他讓高進去她家是要買他或者他妹妹。「帶家去！不白給你，下次送東西去福聚來，讓福聚來掌柜少給兩文錢就好。」
好說歹說，馮梓讓高進將人送走了。
紅玉才在他背後幽幽地說：「姑爺，家裡沒米了！」
馮梓這才想起之前沒錢，並沒有買多少米。剛才給那男孩的米恐怕已經將米缸掃空了。他回頭瞪了她一眼，說：「姑爺窮得只剩下錢。有錢你還怕餓著你？」他說完一甩衣擺便往外走。
紅玉愣了一下，追上去問：「姑爺去那裡？」
「當然是去買米。不然今晚挨餓啊？」
紅玉這才停住腳步，對著他背影做了個鬼臉。
高進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來了。馮梓也正好做好飯菜。
高進和紅玉兩人也習慣了馮梓做菜，他們等著吃的生活。三人圍在一張小桌子前吃飯。他們可沒有食不語的習慣。
馮梓問高進是不是送了那兩個孩子到家了才回來的。
高進抱怨說：「姑爺吩咐的，小的當然不打折扣做好。擔心那女娃兒走得慢，小的是一路背著她家去的。不然小的便趕不上城門關閉了。」
馮梓扯了一下嘴角說：「辛苦了。等下給你獎勵多給一些。」
高進雙眼一亮：「謝姑爺。」
「加一文！」
高進頹然說：「還不如不加。」
「既然如此。那便不加吧！」馮梓笑著說。
高進決定今晚多吃兩口菜。他扒了幾口飯說：「姑爺，你方才可是想幫那兩個小孩？」
馮梓瞥了他一眼：「怎麼，你要教姑爺我做事？」
「小的不敢？」高進額頭上都冒冷汗了。之前聽府中之人說跟著姑爺沒前途。可是現在眼看跟著姑爺才是最好的，他可不願被趕走。
這全天下，哪個主子會做菜給下人吃，還讓下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這麼好的主子，便五沒前途也值得跟著。
他連忙將心緒收回來，說：「姑爺，小的是說，姑爺今天是幫了那兩個小娃兒的大忙了。」
「怎麼說？」馮梓停著，看著他問。「他們家啥情況？」
「那男娃叫張牛娃，今年才十一歲。他爹是駕馬車的，月前替人走貨去【廣】州，一直沒回來。他娘得了病。張牛娃才到西市賣東西養家。他家連只雞都沒，他年紀有效，便只能在河邊撈些小魚螺螄來賣。那些東西又是極少人吃的。若不是姑爺好心，他們今日就沒米下鍋了。」
馮梓聽完，夾了一塊肉丟到嘴巴里說：「他家裡沒其他人了？」
「沒了。」
馮梓點點頭，沒說話。很多人想穿到古代。可從沒人想過，古代其實就是一個悲慘世界。
其實，他也沒想到。
他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對他們說：「明日店裡繼續打烊。高進，你明日去與裘掌柜說，讓他帶兩個廚子來。」
「是！」高進一聽，馬上知道他是想教福聚來新的吃食。而且還是用買張牛娃那些小魚和螺螄來做。
姑爺肯定也會央裘掌柜日後收張牛娃的小魚和螺螄，那張牛娃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只聽馮梓又說：「別忘了讓他帶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