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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劫後餘生

  之後幾天,姜惟又忙得不見人影了,大軍只在原地停駐了兩天便又繼續北上。我從幾個軍醫那裡旁敲側擊,卻再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了,畢竟事情過去了許久,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軍中軍醫又都是老頭子,記憶力下降得厲害,我還沒說完司馬昊三個字呢,他們就開始討伐司馬奕家族了。


  待過了七日,我的腳傷總算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會疼了,軍醫看過之後說已經差不多痊癒了,無需再服藥敷藥了。


  我聽了心中自然鬆了口氣,但多少還是有些難過,因為這七日間,聞人非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我知道他事務纏身,無暇他顧,也無法多說什麼,或者埋怨於他,但總歸是悶悶不樂的。


  這時姜惟卻帶了另一個消息來。「趙拓要來了。」


  「咦?」我縮了下脖子,「他來幹什麼?」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抓我回去。


  姜惟好像看出我心中所想,掃了我一眼,撇撇嘴:「他負責押運糧草補給。當然,他資歷不夠,也只是以副將身份來的。」


  我鬆了口氣,問道:「他什麼時候到?」


  「過兩天。」姜惟說,「到時我軍會在上邽外二十里駐紮,等待趙拓部隊會合,和魏軍主力正面對抗,這次督軍的,是司馬奕本人。」


  這三個字聽得我心頭猛地跳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聽老軍醫們罵多了,害我聽到司馬家族的名字都有種莫名的心虛。


  姜惟面上倒沒有什麼異常,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這兩天你別亂走動,靠近上邽,越來越不安定了,附近恐怕有不少細作探子,你小心些。」


  我猛點頭,這幾日我表現也算良好,他對我也是放心,吩咐了兩句便離開了。我卻還想著,兩日後,我便能見到聞人非了……


  不過聞人非還沒到,趙拓就先到了。


  趙拓滿懷心事而來,以至於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當時趙拓正在營帳里和姜惟談話,我聽到了他到來的消息便趕到軍帳見他,撥開帘子進去,卻看到趙拓和姜惟兩兩沉默著,一臉烏雲。


  我心下咯噔一聲,問道:「趙拓,路上出什麼事了?」


  「沒……」他明顯回答得不誠實,眼神閃爍,片刻后才調整好情緒面對我,「聽說你受傷了,我就說了你不該出蜀都。」他嬉笑起來,彷彿和平時一樣,不過眼底那抹陰鬱卻是揮之不去,掩飾不了。


  我心知問不出什麼,軍中之事,我也不該多問,便順著他的話題笑道:「可我到底還是來了,而且還活著。」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姜惟眼神微動,說道:「丞相的大軍片刻便到,我先去準備迎接了。」說罷撥了帘子出去,剩我和趙拓面面相覷。


  我尋思了一下,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對趙拓說:「趙白臉,看咱們朋友一場,我有點事想問你。」


  「嗯,你問吧。」趙拓難得居然沒調侃我兩句。


  「這次出來,我總覺得怪怪的……我是指,姜惟和義父的態度怪怪的。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是不是不應該出蜀都?」


  趙拓微微一驚,隨即有些勉強地笑道:「在軍中不比蜀都,生死之間,必然不能和在蜀都時一般性情。」


  「也是。」我眯了眯眼,直直瞪著他,「你也變得古里古怪的。」


  他臉色又是一變,摸摸鼻子,垂下眼。「我也有我的難處……」


  「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裡?」


  趙拓猶豫了許久,方才掙扎著答道:「你去洛陽吧,那裡或許會『安全』一點。」


  連趙拓都這麼說……


  可是一去洛陽,要多久才能再見聞人非一面?可能今生今世都很難再見到他了。想到這個可能性,我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我承諾過,生前死後,我都不會讓他獨自一人。無論他怎麼想,這是我的堅持。


  當天午後,兩軍終於在上邽外二十里處會和,聞人非和幾位高級將領在中軍帳談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軍中升起篝火。


  我等了許久也沒見他們出來,便在趙拓營中休息,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一些說話聲斷斷續續傳入了耳中。


  「我不明白,為什麼太后要這麼斬盡殺絕?」


  「你偷看密詔,這是死罪!要是讓太後知道了,你可知道後果!」


  「爹,你也是看著笑笑長大的,難道你要奉行密詔?你能下得了手?」


  「這件事不是你可以過問的!」


  我僵硬著保持著趴卧的姿勢,後方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他們發現我了。其實我並沒有隱藏,只是穿得灰撲撲的一動不動,趴在同樣灰撲撲的床被上,一時之間可能他們顧著談話沒發現。


  是了,說話的,正是趙昀趙拓父子,而「被談」的,聽起來似乎是我。


  太后那個老妖婆,真的非殺了我不可?


  我緩緩從床上坐起,尷尬地看著對面一臉僵硬陰沉的兩父子,咽了咽口水。「我剛睡醒,抱歉,我先走了……」


  說完,一步一步往帳外走去。


  每一步我都在想,趙昀會不會突然來一記回馬槍,把我釘在地上?

  趙將軍這麼多年來看到我總是笑得很和善,可是在太后密詔之下……


  我終於還是安全地走出了帳外,可是背心已經汗濕了。


  抬眼望去,聞人非正在不遠處和姜惟說話,我不及多想,慌忙向他跑去,正對著我的姜惟先發現了,向聞人非說了一聲,便見他也朝我的方向轉過頭來。


  「義……丞相!」我把一聲將將出口的「義父」咽回肚子,欣喜地望著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猜不透太后的意思,為何對我恨之入骨,但我聽趙昀的口氣,似乎他並不意外,而且……我有種感覺,如果有必要,他真的會奉行密詔。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很冷嗎?怎麼滿頭大汗。」聞人非略微壓低了聲音。此時周圍人來人往,他也不好意思對我表露出過多的關心。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不該對他說出方才聽到的事。我終於明白趙拓為什麼說我應該去洛陽,為什麼說軍中不安全了。這種不安全,不是來自於對魏國的戰爭,而是來自於趙昀。在這軍中,如果他想殺我,簡直易如反掌!唯一能救我的,只有一個人!


  我下意識地拉住聞人非的袖子,不假思索道:「救我!」


  聞人非臉色微變。「怎麼了?」隨即意識到這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又道,「到我營帳說話。」


  一進營帳,我便迫不及待道:「太后要殺我!」


  聞人非一聽,雖有些詫異,卻還是笑道:「放心,在這軍中,她一時還傷不了你。」


  「不……」我咬咬牙,把方才聽到的事說了出來。「趙拓似乎帶了太后的密詔給趙昀將軍,要趙將軍殺我。」


  聞人非到此時,臉色才真正凝重起來。


  我不就是坑了她一把,何至於要對我斬盡殺絕?太后真不枉我罵她一聲老妖婆,太毒了!

  「義父,為什麼她這麼恨我,非要我死不可?」我緊緊抓著他的袖子追問,與其說憤怒,我更多的是迷惑不解。對於太后這番動作,除了長期性生活得不到滿足而引起的內分泌失調及情緒失控我實在找不出更靠譜的原因了。


  聞人非彷彿沒有聽到我的問話,沉吟半晌道:「這件事,我會同趙將軍說過,如今兩軍開戰在即,太后密詔不過是小事而已,將在外,不是太后密詔能調動得了的。你暫且放心吧。」


  暫且放心?


  這暫且二字讓我更不放心了。


  「義父……」滿腔疑惑在心中翻江倒海,讓我不吐不快,掙扎猶豫了許久,我忍不住問了他一句,「如果,趙將軍真的奉太后密詔殺了我,你會怎麼做?」


  他愣了一下。


  「畢竟你說的,太后密詔只是件小事,我的死活,在兩軍交戰的情況下,也只是件小事。趙將軍可能顧全大局,給你面子,暫且忽視太后密詔放過我。但如果趙將軍奉行密詔殺了我,那義父你……你會不會也顧全大局,給趙將軍面子,將此事……輕輕揭過?」


  聞人非沉默了。


  這些天,我在軍中第一次見到了那麼多的生死。人命原來是如此脆弱,對一場戰爭來說,幾條人命,甚至幾百人命也可能只是小小損失。但對於一個家庭,對於死者本身,一支羽箭帶走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沒有多麼偉大的情操與胸懷,做不到視自己的生死如浮雲,我貪生,想活著在聞人非身邊。但對我來說更加錐心的,是假如聞人非視我的生死如浮雲。


  只有兩人之時,我是他的義女。但在大局面前,我在他眼中是不是也僅僅是一個可以犧牲的兵士?或許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的死會讓他多難過一時半會。


  這時我想,不管他心中如何感受,說幾句話來安慰我那也是好的。


  可他又一次迴避了我的問題。


  「攻下上邽之後,我讓金劍護送你去洛陽吧,這一次,你一定要聽我的。」


  我的心涼涼的,麻麻的,木然道:「哦。」


  「這幾日……你便當我的貼身侍衛,和我同寢同食吧。有我陪著,你該放心,他不會對你下手的。」


  「咦?」我迷惑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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