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茅子恆喪盡天良
回到刑偵隊之後,劉大羽立即提審了茅子恆。參加審訊的有歐陽平和郭老,一隊的同志全參加了。
劉大羽負責審訊,董青青負責記錄。
茅子恆穿一身灰色西服,腳上穿一雙黑色牛皮鞋,一公分左右長的頭髮,根根直豎,頭皮上有些潮濕。額頭上有一些細密的汗珠。
同志們逮捕茅子恆不單單是為了方文靜的案子,四年前的案子和今年春天發生在王茜茜身上的案子,也要一併清算一下。所以,劉大羽想從四年前的猥褻少女案說起。
「報上你的姓名?」
「茅子恆。」
「年齡?」
「三十七歲。」
「工作單位?」
「市工人文化宮。」
「調到市工人文化宮之前,在什麼單位工作?」
「在常府街小學工作。」
「因為什麼原因離開常府街小學?」
「因為——」茅子恆只說了兩個字就低下頭。這種事情,讓茅子恆親口說出來,確實有點勉為其難。
「怎麼不說了,有勇氣做,就應該有勇氣說嘛。你應該是一個聰明人,前兩次都讓你滑過去了,這一次,你肯定是躲不過去了,你當過教師,應該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欠債太多,就怕以後還不起。」
茅子恆揉了幾下有眼,因為他的右眼跳得很厲害。
「茅子恆,你可以保持緘默,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這對你未必是一件好事,既然我們能把你請到這裡來,就說明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我們就是干這個的,從來不打無準備、無把握之戰,我們完全可以根據掌握的證據定你的罪,可我們為什麼還要不厭其煩地在這裡聽你說廢話呢?我們是想給你一次機會——這也是你唯一一次機會,一個人犯了罪,肯定必須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如何制裁,除了犯罪情節的輕重,交代問題的態度也很重要。這直接關係到我們對你的量刑。我們給你兩分鐘時間考慮,兩分鐘以後,你如果還不願意說的話,那我們的審訊就結束了。以後,你就是想說什麼,就只能到法庭上去說了。」
「不用考慮了,劉隊長,我願意交代自己的罪行。」
「這就對了嘛!那你說吧!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的交代和事實不符,那我們馬上結束談話。我們的時間很寶貴,我們沒有閑工夫陪你在這裡磨牙。」
「我明白,我一定如實交代自己的罪行。」
「四年前,你是什麼原因離開常府街小學的呢?」
「我對一個女學生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茅子恆說的比較模糊,但已經算不錯了。只要茅子恆願意交代自己的問題,如何措辭,劉大羽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這個女學生叫什麼名字?」
「叫海藍。」
「這個叫海藍的女孩子多大年齡?」
「十一歲。」
「讀幾年級?」
「讀五年級。」
「你是怎麼猥褻海藍的,你千萬不要含糊其辭,一定要具體一點,當時是怎麼做的,你就怎麼說。你聽明白了嗎?」
「我聽明白了。」
「行,你是怎麼引誘海藍上鉤,如何猥褻她的?」
「當時,我是海藍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我還是大隊輔導員,我們學校組建了一個合唱隊,學校安排我和音樂老師負責這件事情。」
「不要停頓,盡量流暢一些。」
茅子恆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肯定不會很流暢。讓茅子恆交代自己的罪行,無異於剝他身上的皮,人就是靠一張皮才有了尊嚴和體面的,才活得光鮮亮麗的。茅子恆做的是一件非常醜陋、非常猥瑣、非常可恥的事情,讓他自己把這件事情說出來——而且要詳細說出來,確實是一種酷刑。
「因為排練節目,耽誤了一些時間,排練結束后,我就把自己班上的學生留下來輔導功課,完成功課以後,才能放學。男孩子玩心重,他們很快就完成了,女孩子相對慢一些,到五點鐘的時候,還剩下幾個女同學。」
「海藍是最後一個走的,對不對?」
「對。」
「你故意把她留下來,對不對?」
「什麼都瞞不住你們。不錯,我又故意給她加了幾道題——這樣,我就能把她單獨留下來。」茅子恆故意裝作很關心海藍的樣子。
「學校裡面在這方面有沒有要求呢?常府街小學可是市重點小學。出現這種事情,說明學校在管理上有問題。」
一般的學校在這方面都是有規定的。搞教育的人如果不在這方面下功夫,留心眼,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學校管理者。學校裡面只能有兩種角色,一個是牧羊人,一個是羊群,老師和領導都是牧羊人,學生就是羊群,學校裡面絕不能有第三種角色,那就是狼。羊群裡面要是躲著狼,那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關鍵是你不知道誰是狼,因為狼偽裝的和羊一模一樣,所以要格外留意,嚴加防範,靠什麼來防範?靠規章制度。靠行之有效的管理。
「有,但執行起來,有難度,所以,有漏洞。」
茅子恆鑽了規定的漏洞。
「有什麼漏洞?你說說看。」
「規定是有,但誰來監督呢?沒有人監督,到下班時間,沒有課,沒有活動的老師都下班回家了。還有一個特殊的情況。有些女孩子是由家長接送的,由於家長下班時間有早有晚,海藍的媽媽下班比較遲,所以,每天下午,她最後一個到學校來接女兒回家,有時候,我特地安排一兩個女孩子陪海藍,但有時候,他們被爸爸媽媽接走了,我只能陪著海藍,等他媽媽來接她。」
「你在什麼地方輔導學生呢?」
「在辦公室。」
「辦公室有幾張辦公桌?」
「就我一個人。」
「就你一個人?你們學校的老師都是一人一個辦公室嗎?」
「不是,我們學校按年級辦公,一個年級的老師在兩個辦公室裡面,班主任在一個辦公室,任課老師在一個辦公室。我是大隊輔導員,我有兩個辦公室,一個是班主任辦公室,一個大隊輔導員辦公室,大隊輔導員的辦公室在音樂教室的旁邊。音樂教室和教學區是分開的。
一個男教師和一個雖未成年,但處在發育階段——或者發育前期的女孩子同處一室,這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既沒有戒備防範意識,又無力保護自己,更糟糕的是,他們不能準確地感知和異性在一起的角色關係,尤其不能準確感知和異性教師在一起的角色關係。
「海藍一點戒備心都沒有嗎?」
「沒有,就是剛開始有些拘謹,辦公室裡面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顯得有些拘謹,但幾次以後,她就不拘謹了。不但不拘謹,她還和我特別親近。」
「你是如何把你的咸豬手伸向海藍的呢?」
「這——」
「說!把你所有的心思全說出來。你一定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接近目標,在捕捉目標之前,你肯定做了很多功課,做了不少鋪墊。」
「我在抽屜裡面準備了一些零食。」
和釣魚一樣,茅子恆果然心機很深,他還準備了零食,小孩子是最經不起零食誘惑的——零食就是誘餌。
茅子恆不可能突然將咸豬手伸向海藍,他肯定要做一些過度和鋪墊。
「你是怎麼一步一步地達到目的的呢?」
「我在給她講解題目的時候,身體緊貼著她的身體。」
「是什麼季節?」
「春末夏初。」
春末夏初,人身上的衣服穿的比較少。
「之後呢?」
「有時候,她的臉貼著我的臉。」
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子是不懂「男女搜受不清」的道理的,更何況和她親近的男人是她所敬仰崇拜的老師呢?
「之後呢?」
「幾天後,我控制不住了,我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她沒有什麼反應,就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裡面,她也沒有反抗,只是紅著臉。」
「你為什麼要選擇海藍呢?」
「她長得很漂亮,身材特別好,關鍵是——」
「關鍵是什麼?」
「海藍性格內向,平時話不多。」
「她是不是非常善良,非常溫順?」
「是的。」
茅子恆在選擇對象的時候,是有自己的考慮的。老實善良、性格內向的孩子,比較容易得手,她們嘴巴緊,一般情況下,她們會選擇默默忍受,也不會跟自己的父母講。王茜茜應該和海藍一樣,也是一個性格溫順,內向的孩子。從同志們掌握的情況看,方文靜也是這樣的女孩子。
「你把手伸進海藍的衣服裡面,你想摸什麼?」
「劉隊長,我能不能不講啊!我已經說到這個份上。」
「講,既然有勇氣做,就應該有勇氣說。」
「把手伸進衣服裡面,無非是摸身體的敏感部位。我只能說到這一步,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確實做了齷齪、可恥的事情,我思想骯髒,靈魂醜陋,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能不能不要讓我再往下說啊。」
劉大羽沒有想到茅子恆也有尊嚴。
劉大羽就是要把茅子恆剝到體無完膚。但茅子恆試圖保留那麼一點可憐的體面。尊嚴已經談不上了。
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事情,糟糕的是,她對性既一無所知,又充滿好奇,有朦朧的意識,但缺乏應對的經驗。
「你不怕海藍的母親突然出現嗎?」
「海藍媽媽下班的時間是固定的。在海藍的媽媽進校門之前,我就讓海藍在傳達室等她媽媽了,即使她媽媽提前到學校,我也用不著擔心。」
「為什麼?」
「坐在辦公室裡面,透過窗戶,能看到學校的大門,再說,我每次做那種事情不需要很長時間。學校裡面雖然看不見人,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冒出一個人來,所以,我不會用很長時間。」
「你的內心深處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的行為和你的身份大相徑庭,你不知道這是在犯罪嗎?」
「一念之差,我讓魔鬼迷住了心竅,奪走了心魄。」
「一念之差?你說的輕巧,恐怕是你泯滅了良知,你的血管裡面流動的就是邪惡的血吧!」
「我不配為人,我有罪。」茅子恆終於從眼角裡面擠出了一點鱷魚的眼淚。
「海藍的父母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呢?」
「海藍夜裡面說夢話,被她媽媽聽見了。」
「什麼夢話?」
「她說:『茅老師,不要這樣。』再加上海藍精神上出了一點問題。」
「出了什麼問題?」
「回家以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洗澡的時候,不讓她媽媽進洗澡間;平時,話更少了;其他任課老師反映,海藍上課注意力不集中。在父母的逼問下,海藍說出了實情。之後,父母還帶海藍到醫院做了檢查,然後才跑到學校和區教育局找領導。」
方文靜的情形和海藍的情形差不多。
「你採取了哪些行動?這方面的情況,你一定要如實交代,如果你不做小動作的話,很難輕易過關。」
「我就去找乾媽。」
「乾媽是誰?」
「就是向秘書長。向秘書長安排人就給區教育局的李局長打電話。在這種情況下,區教育局才把我調離常府街小學。」
「這是不是向秘書長的主意?」
「是她的主意,她讓區教育局把我調到區文化館,然後再把我的關係轉到市工人文化宮。她已經和有關領導打過招呼了。」
「海藍的父母就這麼輕易放過你了?」
「學校領導還領著我到海藍家賠禮道歉,還讓我們賠償了六千塊錢,我還給海藍的父母下了跪,本來,他們想把情況彙報到市教育局的。我請求他們放我一條生路。他們才答應就此罷手。」
「可是你並沒有收手,到市工人文化宮以後,你故態復萌,又把罪惡的手伸向了王茜茜。」
「我有罪,我罪該萬死。」
「王茜茜的事情是怎麼處理的呢?」
「我賠償王茜茜父母一萬塊錢,楊書記還讓我寫了一份悔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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