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不巧失憶

  林越說完這個故事,才用幽遠深長的調子說,「你問我,錯過李茹,他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因為他這輩子已經活在最大的後悔中。他可以遊戲人間,卻不願再承載第二個女人交付給他的命運重量。」


  我聽了,極度木納地垂下頭。因為這個話題,我心情也就變得沮喪起來。


  林越的嗓音沉了沉,「男人一般最在意兩種: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李茹於他,唾手可得。他的前妻於他,卻是天人永隔。他把自己困守在過去,放不下對前妻的愧疚,是他的一種自我懲罰,誰都無法成為他的救贖。」


  「那麼你呢?你對舒悅的愧疚,放得下嗎?」我望著英俊逼人的林越,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我認識他明明不久,卻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可真要說「故」,我對他又似乎一點都不了解,完全猜不透他,也摸不准他。


  林越握方向盤的手空出一隻來,摸了摸我的頭,「我不是徐天野。你也不是李茹。」


  「當然。李茹喜歡徐天野,我又不喜歡你。」我微笑說,心裡卻隱隱有些難受。


  他都說了,男人一般最在意兩種: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我於林越來說,又何嘗不是「得不到」的那個?如果我離婚了,真和他在一起了,又會如何?

  我不敢想……


  林越是個很會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一眼洞悉我內心的不安與忐忑,伸手抓住我的手,十指緊扣,「唐詩詩,我不是一般的男人。我不在意得不到的,也不在意已失去的。我的世界只分在意和不在意兩種。」


  我不敢放縱自己的喜歡和信任,所以不敢應承他的話,只垂下眼瞼。


  林越也不逼我表態,繼續專註開車,最後把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我看著醫院大樓上的紅色十字架,還以為是茵茵出了什麼事情,著急道,「怎麼了?茵茵昨晚上不好好的嗎?」


  「沒有。是徐嘉瀅約了我。」林越握住我的冰冷發抖的手,「你肯定好奇她會說些什麼,就帶你過來了。」


  「啊?徐嘉瀅?」我有點蒙,「她怎麼住院了?」


  這次林越沒有解釋,只掏出手機給徐嘉瀅打了個電話,確認她到了沒有,在哪裡,就掛了電話,把我往住院部帶了去。


  我跟著林越踉踉蹌蹌地走進電梯。


  電梯到了7樓,我就意識到可能不是徐嘉瀅住院,而是她把見面的地點約在那被我們從江里救上來的神秘男人的病房。


  果然,我和林越來到這個病房裡,就看見徐嘉瀅坐在那,而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也已經醒了過來。


  徐嘉瀅看見我也來了,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直接趕客道,「我沒找你來,你走吧。」


  事實上,我也不太想自找不自在,我剛想退出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我的手腕卻被林越一把抓住。


  他無視徐嘉瀅的憤怒,把我帶到了空著的座椅上,坐下后,他才鬆開我的手,不疾不徐地說,「她是我的客人,輪不到你來趕。你知道的事,我遲早也能知道。就是時間上的長短罷了。你要想讓我欠你個人情,節約我的時間,你就說。你要不想說,沒人勉強,我和她現在就走。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沒必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徐嘉瀅急得跳腳,紅著臉說,「林越,她到底有什麼好的?你要當著她,這麼下我的面子?」


  「她沒什麼好的。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她。」林越打量了她一眼,又緩緩地說,「我從下誰的面子。你若這麼覺得,只能說,是你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太大了。」


  徐嘉瀅被他這麼一噎,頓時說不上話來。


  我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不敢亂瞄,就怕哪裡一個不對,又挨徐嘉瀅的噴。


  沒玩沒了的噴,什麼時候能說重點?

  大概又過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病床上的男人先開了口,「你們兩個人又是誰?我的朋友?」


  我聽了,整個人都怔住,良久後轉頭看向他,「我們是發現你落水,並把你救起來的人。你呢?你沒有印象了嗎?」


  病床上的男人空洞著一雙眼睛,彷彿陷入了巨大的迷茫里。


  林越纖長有力的手指閑敲在桌面上,淡問,「他怎麼回事?」


  徐嘉瀅撇撇嘴,「本來想讓你們和這個人對質的。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如你猜想的那樣,他……失憶了。」


  我瞪大眼,下意識地想走過去,問他幾句話,但林越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我還沒動呢,他就一把按住我放在手上的手,不讓我亂跑。


  只聽他聲音沉然有力地說,「他和舒悅又有什麼關係?」


  比起落水男的失憶,林越的問題跟讓我大吃一驚。我還以為,只有我發現那天舒悅來探望這個你男人的表情異樣,沒想到林越也發現了,只是和我一樣,沒說出來罷了。


  徐嘉瀅撩起肩上的頭髮,又單手撐著下巴說,「這話說來就長了。我們從江里救人的事傳開沒多久,我就接到了一個那天參加宴會的客人電話。他是誰,我就不透露了。他不想惹麻煩,我也答應他不把他身份說出去的。


  反正,他那晚沒有和我們搭一艘船,是坐前面的船,早早離開的人。他也是後來聽到我們救人的傳聞,再一打聽落水男人的衣著和打扮,他覺得他在宴會廳里見過那個人,才給我打這個電話的。」


  隨著徐嘉瀅的緩緩敘述,我和林越大概可以推測這個男人雖然不是徐嘉瀅的受邀嘉賓,但也確確實實出席了那個宴會,只是目的不明。


  據那個目擊者口述,這個男人大概在晚上9點多的時候進入宴會廳的,身邊並沒有女伴,是一個人來的。當時目擊者只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奇怪,並沒有放心上。


  後來,目擊者去上廁所的時候,又再次撞見了他。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了,而是和一個穿白裙子的女人在女廁所的門口起了衝突。他一直喊白裙子的女人叫小菲,對方卻一直說他認錯人了。但那個男人不聽,一直用蠻力拖著白裙子的女人走。最後,兩個人是從側門離開了酒店。


  目擊者不想多管閑事,沒有阻止這男人帶走白裙子的女人,自己回宴廳用餐。如果不是我們在水裡救了這個男人,這件事情可能會爛死在他的肚子里。


  「那個人有說,穿白裙子的女人是舒悅嗎?」林越問。


  徐嘉瀅搖了搖頭,「他只看見了個背影,並沒有看見臉。」


  我雖然心裡也懷疑舒悅,卻不敢這麼武斷,「那天穿白裙子的女人很多,未必就一定是舒悅。」


  徐嘉瀅卻說,「但舒悅那天確實離開過我們的視線,也去過廁所,回來的時候裙子還是濕的。她確實非常可疑。當然,那個目擊者提到了「小菲」這個名字。當時,這一點也確實讓我不太敢肯定。直到後來,我偶然聽我爸爸提了一句,說舒悅出車禍,退出音樂圈,不再拉小提琴蠻可惜的。說舒悅的媽媽就很有音樂細胞,也不知道她的孿生姐姐有沒有遺傳到她們母親的天賦。當時我就驚呆了。後來,我再去找舒悅爸爸求證,才得知舒悅確實有個姐姐,叫舒菲。這名字一出,立即和小菲這名字對上了。所以我才大膽猜測,和這個男人起衝突的白裙子女人就是舒悅。」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也有可能真是這個男人認錯人了。既然是孿生姐妹,肯定長得很像。舒悅就是舒悅,不是什麼舒菲。」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陷入了濃厚的疑霧裡,什麼都沒有把握。


  徐嘉瀅卻不以為然,「如果她不是做賊心虛,幹嘛要殺人滅口?把人推江里?」


  一直很沉默的林越,突然開口道,「那個目擊者有說,親眼看見舒悅把人推江里?」


  徐嘉瀅一頓,氣焰消了大半,「沒有。但舒悅是最後一個接觸這個男人的人。而且,我們救人的那天晚上,她都沒有表露出一絲異樣,好像不認識他一樣。這個女人心機太重,肯定有問題。」


  林越卻十分維護舒悅的說,「隱瞞就是心機重?就是有問題?那你的問題也不少啊。你敢說,你就沒有秘密,就沒有隱瞞過別人什麼事情?」


  徐嘉瀅頓時啞口無言,最後很無力,也很幼稚地回了一句,「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明明她就是有問題的。你還維護她。在你眼裡,舒悅那女人做什麼都是對的!」


  雖然徐嘉瀅說的話有些幼稚衝動,但不得不說是有道理的。舒悅確實可疑,但我也不知道林越這樣的維護,是出於公平正義講證據,還是出於他的私心,他和舒悅過去的情誼?

  我悄悄看向林越,猜不到他會怎麼處理這個情況。


  寬闊的病房裡,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


  而那個事情的關鍵人卻一臉我純真與無辜,他看著我們三個人,聽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不敢亂插嘴,表情十分的不安。


  林越旁若無人地點了根煙抽上幾口,投射在地上的黑影狹長而挺俊,一直斜到沒有光的暗角里。


  良久后,他才淡淡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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