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再見白華
無形之風在下方托著兩人,載著兩人快速前進。紫依微微低頭,便可看見下麵的景物如流水一般一泄而過,偶然掠過安靜的雲朵,身側便卷起浮雲飛旋,像水紋一般向外散開一層,綻放出了花的形態,仿佛乘風的兩人已經落入時空的洪流中難以拔出。
白椴果然還是有些勉強自己,竭力將兩人安全降落到一處別院,頓時身形一滯,整個人一個趔趄便栽到地上坐著。他有些懊惱自己會在紫依麵前露出這樣狼狽的模樣,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紫依看著陌生的院子,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沒有在意白椴的那絲尷尬。說來她是來見白華的,白椴卻帶她來了這裏,難道白華不在皇都而是在這裏?
“白華在哪裏?”
“跟我來。”
紫依詢問著轉頭看向白椴時,白椴已經站了起來,步伐有些虛浮地帶著她轉了幾個彎,繞過幾叢花草,走到一扇門前邊停下了。他回頭看了紫依一眼,似是有些身體不適,話音有些底氣不足:“他,就在裏邊。”
並沒有被特別囑咐什麽,紫依雙手一碰上那門,手腳並著呼吸都放輕了。她能感覺到,在房間裏有股詭譎的氣息,是那種莫名的吸引力,能讓人內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依戀,情不自禁地靠近。可是在這之下的卻是虛弱無力的呼吸,輕輕地就像煙霧一般飄渺。
她記得白椴說過,白華身上的封禁已經壞掉了,那麽也就是說屋裏那個人體內的力量已經毫無保留的湧現,那詭異的誘人氣息已經實實在在地將整個房間填滿。隻是,為什麽從房間外來看,卻不怎麽明顯。
“我記得你說過,他身上的封禁解開了。”紫依沒有立即將門推開,她看向一旁的白椴想問個清楚。
“是。”白椴調節了一下呼吸,簡短地答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他體內力量產生的影響沒有擴散出來?”
“長老給了幾張加印了封禁法陣的符紙,白華身體承受不了,就隻好貼在門窗上了。”
白椴一口氣說太快,自己都耐不住咳嗽起來。
紫依不再理他,自己輕輕推開門,聽著門軸轉動發出的微弱“吱呀”聲,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蠱惑拽著她一路向前。
白椴卻在她開門後悄悄上前將門關上,隨著迎麵撲來的氣息的減弱,他不由得鬆了口氣。他不是女人,對這種氣息實在是喜歡不起來,能用符紙上的法力隔一下就隔一下。關好門後,他便退到不遠處調息起來,身上的傷還真不是一般的難治,這才剛耗用了大量的法力施展了一個禦風術,體內沒了法力的壓製,不適感一下子全都湧了上來。
屋內的紫依被濃重的氣息包裹,無法察覺到白椴關門的小動作,隻覺得心神在開門的一刹那就被屋內的氛圍截取,難以自控。這次的感覺遠比之前碰到過的幾次都還要強烈數百倍,畢竟之前隻是細微的泄露還加上了白華有意識的壓製,怎麽也比不過現在這全數展開的厲害。
好像渾身吸納了無數看不見的引線,一點點穿透身體、心智和靈魂,一個不落地緊緊捆綁,毫不遲疑地將自己拉向了白華。就像身體是在接受本心的召喚,並不是因為受到任何影響,滿腔都是彌漫的溫柔情意,一絲絲從心髒蔓延到四肢。這感覺就像等待了千年的癡心絕戀,苦苦追尋的理想摯愛,須臾之中劃破了無數時空的束縛,仿佛生命裏最真摯的人就在眼前,心中直直叫囂著不可放開!
手撫上那張臉龐,輕輕摩挲,紫依迷戀的目光裏全是醉人的情感,好像身體的一舉一動和那怪異影響所產生的幻覺完美契合,仿佛她所感受到的不是被蒙騙的幻境而是自己心底最真切的感受,原本殘留的一點排斥也被盡數消磨。神識也墜入了那難以捉摸的感覺裏,拔不出來。
屋裏的白華昏睡著,體內的力量呈現出可見的水波形狀不斷向外擴散,一圈又一圈地發出模糊的淺淡白光,在靠近門窗上幾處符紙時又漸漸消失。
紫依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看不清眼前的人,雙眼似乎被迷霧籠罩,隻覺得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如同夙願終償般不想再掙脫出去。有時候一個人心如止水不一定是心如死灰,也可能是有了此生足矣的心境。
“這就是愛嗎?”
紫依的內心發出了一聲低喃,就像被錯覺欺騙了的蝴蝶,就要沉睡在了夢境裏。
“紫依……?”
一個微弱的聲音帶著迷糊,在她耳邊響起,瞬間驚碎了她腦海裏勾畫出的情感。如夢驚醒般,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臉,也發覺了自己此時令人窘迫的狀態。
白華臉色蒼白,唇色無光,眼睛朦朧模糊,精神算不得好,看起來是昏昏欲睡的樣子,整個人透著淡淡的華光,好像隻差那麽幾分他便會被那白光穿透,然後消失掉。
也顧不得害羞或為難,紫依終究還是抱緊了他,埋下了自己的頭,如同抱著一個快要碎掉的珍寶,舍不得的心情頓時將影響她的氛圍驅散。
白華無力的手臂動了動,有些無奈地垂眸看著紫依的頭頂,模糊的雙眼也看不出什麽,隻是這樣突然間被牢牢抱著,讓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自打封禁突然失效,他便被秘密送到這處隱蔽的別院裏,整日渾渾噩噩地在睡醒之間來回,體內的法力一次又一次的透體而出,不斷重複著對身體的傷害。即使知道白椴總會將紫依找來,卻不料會如此之快。
他剛才並不是自然醒來的,隻是在混沌中感覺自己被緊緊束縛,有些喘不過氣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原來卻是有人爬上了床,伸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眼中朦朦朧朧看見的是個熟悉的麵部輪廓,隱約覺得那神態有些不對,才出口叫出聲來。出聲後方才記起自己的特殊體質,不禁有些擔憂。
倘若她以為她會喜歡自己不過是這股力量產生的影響,那又該如何是好?
身體的衰弱使得他的頭腦變得有些遲鈍,像是白椴是怎麽帶她來的或者白椴是怎麽說服她的全然考慮不到,隻是突然之間產生了些許憂慮,已經無法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到底有多在意了。
胸前隱隱透出的濕潤感讓白華有了一絲清明,有些不大確定地出口問道:“怎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