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心所念
龍神真身現世將皇族貶為氏族,剝奪了其專權統治權利的消息不過一夜便傳了個遍,也就是在那一夜之間白紅黃橙綠藍紫七個氏族在這一次的事件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新的炙手可熱的領導力量,在龍神的許可下共同展開了勢力範圍,漸漸形成了互相製衡,各自割據一方的局勢。
這七個氏族因為龍神的恩賜而擁有了數千卷記載法術修行的書冊並擁有了修習法術的機會,令人羨慕不已。七族共同商議之後昭告天下,將皇族的年號和王朝之命革除,更換新名“曜世”,寓意龍神曜世,願此後有龍神庇佑,風調雨順,天下太平。
雖然由氏族發號施令的方式還令世間眾人不大習慣,但因為新舊更迭,許多減輕人民壓力的政策被推行,使得諸多人的心理也能漸漸接受又氏族統領的局麵。畢竟這世間的人隻求一世安穩,對於誰掌握最高的權利並無太多在意。既然氏族能帶來更多的安寧,漸漸忽略掉皇族的影子也是遲早的事。
再加上有神靈降世賦予權利,這看似略微別扭而不順理成章的形勢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理解。至少在更多人的眼中那隻能仰望的龍神,才是至高無上的。既然他將權利交付,那也就沒有什麽可不滿的了。這就是天命的影響力,不需要過多的理由,隻需要被神認可便可以接受。
在這新崛起的勢力中,白族無疑是站在之高的一個,其如魚得水可謂是如日中天。在龍神的默許下幾乎掌握了整個事態的主控權,連瓜分龍神送的書冊、分居皇都的格局、商討政令、清理皇族殘留聯係基本上都是白族提出並組織的。雖然也給了其他氏族一些發言權,卻還是保留最主要的領導角色,無形之中也成了七大氏族的領頭者。
白族也就變得忙碌起來,身為白族白君嫡子的白同亦是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要將這份卷宗交給這邊那位,一會兒要將那個消息傳給那邊那位,時不時還要幫忙整理文書挑出些關鍵之處以供協商,有時還要登門拜訪其他的氏族商量些細節上的東西,有時還要扮演一下小廝端茶送水……打理事物之繁雜,也是白君有意為之,想給他更多的鍛煉,事無巨細皆是會交與他過一遍。
白同知道這不僅是父親的期望,也是他作為首選繼承人的責任。然而再怎麽忙碌總會在略微閑暇的時候想起出門在外的妹妹。
他知道能做龍神的侍女對於他們白族來說是多大的榮耀,也知道有了這一層關係可以更加鞏固白族在曜世之中的地位,這多多少少也算是龍神無形間給與了白族最大的支持。即使他明白這之間的關鍵,卻還是對那天勒抱有了一些成見。就算他知道龍神的神聖不容侵犯,可也忍不住懷疑起來。
龍神……他果然還是在隱約的崇敬中保留了自己的一絲認識——那不過是個叫天勒的人罷了。私下裏他暗自想起這事時並不會主動尊稱龍神,反而更多在他腦海裏出現的不過是“天勒”二字。
天勒……這個人會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討要侍女,偏還主動要選上了白月。
白同當時就站在旁邊,若不是父親有意擋住了自己張口語言的動作,隻怕他當時就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和龍神對上。憑什麽你想要哪個來做侍女就要找哪個?難道還不許她的家人有異議麽?這同強製召女子入宮的皇族又有和不同?
然而他並沒有機會說出這樣的話,白君是何等地明智,能讓龍神默認其主導權利的人自然會有一雙慧眼,看得出自家小子要壞事,自然不著痕跡地將兒子擋在身後和龍神商量起來。做爹的開了口,當然也就輪不到這身後的兒子了。
白同雖然不滿,卻也無法違逆,本以為在天勒帶走白月之前還能見上她一麵。然而不止是他,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龍神大人竟然沒有再露一次麵便直接將白族的那個女兒帶走了,悄然沒了蹤跡卻連一個消息都沒有留下。
這往難聽的說,他分明不過是客氣提上了一句便大搖大擺地將別人家的女兒給拐走了嘛!這將人拐走了,偏還沒有人有機會質問上一句,別說沒有就是有機會也沒人膽敢這樣做。龍神的本事是個什麽層次,見過的人誠惶誠恐,沒見過的道聽途說,那更是神乎其神了,誰還敢將這擺出來問上一問?不過大家最多像談及些風韻雅事般提及一下罷了,追究卻是不敢的,恐怕除了白同幾乎就沒人有那個心了。
白同總認為那天勒之所以會提出這個要求,會選擇白月,其心定然有異。別人不知他卻見過,那天勒雖然不喜歡跟人過於頻繁地打交道,也許真的不大善於應付這些人情世故,但卻不是個必須要人服侍才能生活的人,也不是個要有人追隨才能撐場麵的人。說來也許在情理上是應該派人服侍,但論及懂禮數知冷暖的伶俐丫鬟,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姐哪是能將人照顧妥帖的?
他越是想得仔細越是覺得那天勒怕是圖上了白月。
詆毀龍神可是大不敬,何況還是這樣一個給天下人留下了好印象的龍神。白同就算再怎麽肯定著天勒別有用心也不能保證自己一旦說出來就一定會讓所有人相信,反而很可能給白族帶來不小的麻煩。
此時,龍神的聲望可是世間最高的。七大氏族再如何努力實施一些優良的政策,也不會被人認為是他們的努力所致,反倒更加相信是龍神帶來的福澤。
畢竟,龍神的出現不得不說是改變原本皇權至上的一強大助力,沒有他氏族根本就不能站在一個合理的角度使人信服,就算費盡力氣推翻了皇族,也會有其他的勢力出現將氏族的力量推翻,如此循環必然是世間大亂烽煙四起。如此也可說,龍神隻不過是露臉一次,顯露一次,便輕輕鬆鬆解決了不少可能會接踵而至的問題。
白同相信龍神的力量,卻又懷疑作為天勒的那個人。他心心念著白月,隻希望她能早日回家,莫被那天勒占了便宜去。
一想到白月可能會受欺負,白同便覺得拳頭捏得直發癢。
在白同的不斷念叨下,白月在天勒身旁打了好幾個不小的噴嚏。
天勒有些奇怪,忍不住轉頭關注地看著她:“難道是夜裏著涼了?”
白月雖然知道麵前這位是龍神大人,可卻無法不將他看做是天勒,當作天勒的話便沒了那麽多的顧忌和崇敬,不過將他看做天勒他似乎更高興。
天勒自然高興,他不想要那樣多的尊敬,他知道自己是誰,也希望有個人能認識到他不僅僅是龍神更是他自己。若這個人是白月,若就是她,那麽她即使……
白月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龍神果然不是萬能的。若不是跟著他走了些時日,她還真不敢相信天勒真的是個不太通曉人世的家夥。
試問有哪個人會在秋涼的時候帶著人到樹上看月亮,看人睡著了還敢不負責地將人丟在一邊自己逍遙去了?居然連點擋風保暖的東西都不留下,他是以為人人都像他龍神一想神通廣大不懼天氣變化嗎?
白月是半夜裏被一陣冷風吹醒的,起初還惺忪著眼不知道自己在何方。直到另一陣風從下方卷起,她低頭一看才清醒了過來。三四丈高的樹枝上,就白月才學的那點不甚熟練的法術,要想跳去實在是太為難人了。她是會些紮實的拳腳功夫,可也不是那什麽會踏雪無痕輕功的武林高手。
她一個人坐在樹上,抖著身子瑟縮著也不敢亂動,直到天蒙蒙亮才看見那個毫無自覺的人施施然走回來了,心下好一陣埋怨。
天勒縱身一躍便站到白月身旁的樹枝上,居然還分外關心地問她怎麽看起來精神不好,眼睛看起來似乎也有些黑乎乎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還需要這人將自己帶下去,白月真怕自己一時沉不住氣就一掌將他推下去了。
兩人不過在樹下逗留了一會兒,便繼續向北走去。
天勒順手將新摘下的幾個果子遞給白月,他知道凡人和自己終究還是有些差別的,摘下果子的時候還注入了些法力,來維持白月的正常的生命狀態。
白月沒有發覺這其中的奧妙,隻覺得白華摘的果子很不錯,可以當飯吃。雖說她是天勒的侍女,可這幾天都是天勒幫她找的吃的,偶爾也會體貼關照一下,露出幾分別樣細心來。可他有時候又會像個不明世故的小孩,比如這把人晾在樹上的行為,他自己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意識不到其中的細節。
白月跟在天勒後麵將一些果子收好裝進包裹裏,她現在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包裹裏就兩套衣服和一些剛裝進去的小果子。要是走著走著餓了,還能掏出一個來充充饑。
雖然不知道天勒為何不用法術,但兩人這樣走著,還真的是頗費力氣。
白月看著天勒的背影啃著果子,下口處帶著一絲狠戾,有些怨氣。
天勒走在前麵似有所感,回頭一看,見那丫頭眼微眯竟打了個噴嚏出來,不過片刻便是接二連三地一股腦兒全冒出來了。
“難道是夜裏著涼了?”